望月楼上,宴之婳看着王府门口,神色凝重,他们隔得远,只看得见那边发生的事情,却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
她仰头问君昭:“夫君,那些血淋淋的人是怎么回事?”
君昭眸色沉沉的道:“那些人都是被王家关起来的。”他指了指现在能够看到火光的位置道:“那个地方,是王府的私牢。”多的却是没有在说了。
宴之婳惊讶得小嘴微张:“这王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自己的府中建一座私牢。”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过她一想到昨日遇到的王家公子的德行,以及朱颜畏惧王家的样子,也大概明白想来王家是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知府衙门里,王大人正冷眼看着张旭:“张大人,这盗窃粮食案,你一日之内可能破?”
张旭天不亮就被人喊走了,这天亮才多长时间,王大人就跑过来“跟进”案子的进度,这么点时间能有什么进度?
有跟张旭交好的官员默默的为张旭鞠了一把同情泪,昨日碧水丹心湖边的事情不说满城皆知,但只要不是闭门不出的,都知道了。
王大人今日很明显就是在故意刁难张旭。
可,上峰就是上峰,就算被刁难了也没办法。
张旭诚实的道:“本官无能,盗窃粮食案无法一日之内破解。”此事本就是王大人故意刁难他而为之,哪里那么容易找到证据。
王大人失望的看着张旭道:“张大人,亏本官还那般信任你,你却……”
“大人,大人……”王知府的话才起个头,就听到外面又疾呼声传来。他不悦的皱眉,觉得知府衙门的人越发没有规矩的。
但见跑进屋的人却是身穿王府下人的衣裳,那人跑进屋立即跪下磕头道:“大人,府上着火了,夫人被歹人挟持了,请大人快回去做主啊!”
王知府神色一凝,立即起身,也顾不得训斥张旭了,跟着府中的小厮快步往外走。
张旭眸色微动,旋即也立即跟了上去。
其他几个大人相视一望,也都立即跟了过去。
心中暗道:这是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竟然敢劫持大人的夫人啊!
女子挟持着王夫人到了王府外面,知道他们这些人若是如此是走不远的,她立即道:“给我们准备五辆马车。”
王公子如何会甘愿把马车给他们,助他们逃跑,但他看着满脸都是血的王夫人,咬牙道:“你们先放了我母亲,我就让人给你们准备马车。”
女子也不笨,知道现在王夫人就是他们的保命符,她稍稍一用力,把簪子插进王夫人的皮肉里,冷声道:“公子你觉得你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王夫人何时受过这种苦,女子一动手她就吃痛的惊呼出了声,颤抖着道:“杭儿,给他们准备马车。”
王公子盯着女子,睚眦欲裂。双方僵持了几吸之后,王公子才咬牙道:“去准备马车。”
大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宴之婳跟前,弱弱的道:“夫人,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大力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他们现在在这边根本就不清楚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心里头痒得很,实在是坐不住了。
心里头埋怨君昭,殿下说了要带小姐出来看热闹,可这哪里是看热闹嘛,这就是看了个寂寞。
宴之婳也觉得君昭理解的热闹跟他们这些常人许是有些不一样,她自然是不能离开这里,是要陪着君昭一道的,但大力可以去瞧了之后回来跟她转述啊!
她立即点了点头。
口中道:“若是那些从王府逃出来的人需要帮助,你可以暗暗帮一把。”她这么远远的瞧着都能看得出来那些人怕是在王府受了不少的折磨。
大力眼睛埕亮,就要离开。
君昭冷声道:“就在这边瞧着就是了,不许过去。”那些事情,可不能污了婳儿的耳朵。
太过污糟了。
他原本以为后宫那些女人手段就算是厉害的了,出门之后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凡事没有最,只有更。
宴之婳和大力二人顿时就焉儿了,两人肩膀也都垮了下来,主仆两表情和动作一致的默契。
只是宴之婳这副模样看得君昭心生怜惜,而大力么,君昭果断的别开了眼睛,他握着宴之婳的手道:“你不要担心,那边的事情自有人做主,不会让那些受害人吃亏的。”
宴之婳只得点了点头。
大力没有人安慰,垂头丧气的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喜鹊身边。
因为是要在这边呆一段时间,宴之婳体恤喜鹊他们,就给三人也赐了坐。小苏公公哪里在主子跟前坐过,宴之婳让他坐他根本就不敢,但在被君昭斜了一眼之后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但即便是坐下,那屁股也只是沾了个凳子边而已。
大力和喜鹊相对而言就惬意多了,宴之婳待她们素来宽和。
见大力如丧考妣的样子,喜鹊根本就不觉得意外。她还当是在宴府的时候呢,求什么小姐就都满足她。
她同大力幸灾乐祸的道:“你以后要学会平常心?”
大力一脸懵逼的看着她,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喜鹊无语的道:“就是,你以后,会经常被拒绝的。”
大力闻言,顿觉人生一片黑暗。
宴之婳听不到对面到底是如何的,只能睁大了眼睛凑在茶窗口仔细的瞧着:“夫君,那些血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只要不问那些会污染她耳朵的事情,君昭还是很乐意跟宴之婳说明的,他道:“好人也有、坏人也有。这些人有的是因为王大人和王夫人单纯的为了泄一几之私欲、私愤而关进去的,有些是因为利益冲突。”
宴之婳不由得为那些血人捏了一把汗。
她远远的能够瞧见,大部分人身上的血迹都是新的,也就是说在他们逃出来不久前还受过刑。
但君昭说了会有人去帮他们,她相信他一定有所安排,只需耐心等待就是。
女子见马车好久都没有准备好,不由得催促:“让人快点。”那王大人就是个禽兽,若是他不在乎王夫人的性命,他们就没有了依仗。
而王府门口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重。
纷纷小声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大人赶回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在前头替他开路的小厮高声道:“让开,知府大人到。”
罕都的人虽然称不上对王知府闻风丧胆,但也对他有浓浓的敬畏心,立即让出了一条道。
王公子看到王大人的时候眼睛立即就亮了,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立即过去就要开口说让王大人赶紧把王夫人救下来。
王夫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王公子那些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就消音了,王大人真正生气的时候,王公子还是很畏惧的。
王大人制止了王公子开口,看着那些血人,再看着门口众多百姓,一脸阴沉,面色几经变幻,最后变成了温润儒雅的样子,高坐在马背上同围观的百姓道:“诸位,这些人乃是逃犯,诸位还是勿要在此围观,以免逃犯伤及诸位。”
女子听到王大人如此粉饰太平,大笑道:“王大人,王知府,莫非是眼睛瞎了,我分明是你儿子的妾,你明知我怀有身孕的情况下把我关进了你们的私牢,将我腹中的孩子活活的打掉,时不时就派人来折磨我。她如此行事,就是因为我看到了她与你儿子共浴。哈哈哈……,何其可笑,母子共浴这种有违人伦纲常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你们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女子的话引来人群一片哗然,围观的百姓就算是畏惧王知府的官威,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之后,也忍不住议论了起来。
王公子听到女子这样说,才想起来这女子是谁,年前他在碧水丹心湖听曲儿,女子一曲《南淮梦》唱的他的魂儿都没了,他当即就给她赎身,纳入府中为妾,跟她也有一段时间的亲密日子,她怀了他的孩子他还十分高兴,但有一天回府,母亲悲伤的告诉他,她不慎掉入湖里,没了。
他为此还悲伤了一些时日。
如今听女子这般指责他,还挟持了他的母亲,王公子只觉得女子辜负了自己的厚爱,立即义正言辞的道:“母亲只是帮我洗澡而已,如何是共浴,又如何有违人伦纲常了,各位的母亲莫非是没有为各位洗过澡。”
议论的人群仿佛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整个王府大门口一片死寂。
他们是母亲帮着洗过澡,但那都是他们自己还很小很小,尚不能独自洗澡的时候呀!哪里有这么大的年纪,还让母亲……
围观的百姓只觉得想都不敢这么想。
一时间看着王公子的目光,只觉得一言难尽。
女子开口之后,其中一个青年男子愤然的看着王大人,凄凄惨惨的笑着道:“我自南方北上赴京都赶考,王大人借口招待举子的名号,骗我入府,下药于我,并侮辱了我,在我杀他不成之后就见我囚禁于私牢,时常折磨,王大人你可敢承认?”
这个青年男子的话音一落,其中几个男子身体微微颤抖。
自入罕都以来,他们觉得他们就仿佛一脚踏进了了地狱魔窟。
有女子的话在前,男子的话在后,围观百姓只觉得已经无法直视王府这一家子了,人群中有一妇人忍不住骂道:“狗官,恶鬼,你们一家都不配为人……”
有了一个人开头,就有其他人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王大人听着这些骂声,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目色阴沉的看着这些百姓和血人,沉声道:“此处的人,全部射杀,一个不留。”
百姓闻言,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有多么的恐怖,之前的温和只是假象。
“王大人,你敢……”一声怒喝自王大人后方响起。
王大人看着赶过来的张旭,不屑的冷笑着道:“张旭,你是要挑战本官的威信吗?”
张旭原本只收集到一些王大人贪污受贿的证据,也知道王公子有许多逼良为娼的行为,却不知道王大人如此的恶贯满盈、丧心病狂,他刚刚听到女子跟男子的所言,只觉得王大人一家全部砍了脑袋都不够解恨。
他身子站得笔直,仿若一颗遒劲的苍松,目光清正的看着王大人道:“下官今日,还真要挑战一番大人的威信,怎么,王大人是要连本官也一起射杀吗?”
王大人哈哈大笑:“你的当本官不敢。”话落,他一个手势,他身边的一个护卫就拿起了弓箭,对准王大人的眉心。
远远看着的宴之婳眸中盛满了担忧,生怕对方一个手抖。
百姓见王大人如此猖狂,有的想着左右都是个死,破罐子破摔的骂道:“王狗官,你这种人渣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难怪娶个媳妇是恶妇,连自己孙子都下得去手,生的儿子也是脑子有问题的,你会断子绝孙的。”
一个人开始咒骂,许多人也开始咒骂了。
张旭被人拿弓箭对着,也不躲避,他依旧站得端端正正:“王大人是可以一箭射死下官,可是,后面呢?今日的事情,王大人以为就不会走漏风声吗?”
“你们都死了,谁能走漏风声呢?”王大人有恃无恐,他一个手势,王府就冒出来许多拿着武器的护卫,将围观的百姓连同张大人还有那些血人都围了起来。
原本跟着张旭过来看热闹的几个官员,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已经忙不迭的离开了,不该看的他们不会看,这是在罕都的保命准则。
张旭对王知府怒目而视,扯过车夫手上的马鞭高声道:“诸位,随本官冲出去。”
张旭的话音一落,方才拿弓箭比着他的人及拉开了弓箭,张旭虽然是文官,但也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未中举之前是猎户,他一鞭子就打开了箭矢。
百姓和血人知道王知府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当即行动了起来,要跟着张旭一道往外突围。场面一时间就乱起来了,王大人却并不俱,这些百姓都是乌合之众,他府上的护卫算不得精锐,却也不会不敌这些百姓和要死不活的血人。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百姓们当真突破了一个口子,他的护卫里伤了大半也没见百姓死一个,而那些百姓突破了一个口子之后,都开始四散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