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前三天,网购的班服寄到文艺委员家里,再由文艺委员拿到学校一一分给二十班的每个女生,甘樱除外。
班服是甜酷风格的连衣裙,大家一致商量要在运动会方阵进场环节穿它,甘樱没有买班服的决定给她带来非议。
女生们们私底下抱怨时,有的男生随口说:“可能人家就是不喜欢穿裙子,你看她的校服就是裤子。”
女生们更生气了:“那也要分场合吧,难道到时候她一个人穿自己的衣服或者校服吗?真是受不了。”
“哗众取宠呗。”有人说,“她不就是靠作妖出的名。”
这下,集体沉默了。
沈家慧就在群体中默默看着,权当自己是个旁观者。
校运动会开幕的那天,甘樱请了假没来。运动会的主持人是刘小军和沈家慧。
“这姐姐妹妹差别也太大了吧,沈家慧直全能了都,画画、跳舞、成绩那么好就算了,连主持都那么棒。你听没听见她主持时那个腔调太有感觉了。简直女神。”中午在教室休息时,一个女生说。
“是不是一个妈生的?不会同父异母吧。”另一个女生用一种八婆式高潮的语气接话。
“诶诶诶,冒犯我了啊!”第三个女生半开玩笑半不悦,“我和我姐就不一样。怎么了怎么了?”
“抱歉抱歉。”八婆女生说完,身子往前凑了凑,继续发扬八卦精神,“文航不会真喜欢她吧?”
“文航应该是因为他妈妈比较喜欢她才搭理她。”第一个女生摊摊手说,“众所周知文航的眼里只有读书写作业。他的女朋友就是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
大家一致点头同意。
“可能还有篮球。”第一个女生又补充道,“据说这次运动会他只参加了篮球比赛,他们班劳动委员想他参加长跑和接力赛,跟了他一上午。”
“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你不会是喜欢他吧?”女生们围着起哄。
第一个女生托着下巴,叹了口气说:“喜欢他有什么用!六班一个女生在厕所跟他表白后,他说:喜欢我会很辛苦,我不打游戏不追剧,不说八卦不说废话,不打视频不连麦,手机静音二十四小时,消息设置不提醒,一旦出了学校你可能永远找不到我。”
“卧槽,真的假的?”
“真的。已经被三班那几个平时跟他一块打篮球的男生证实了。”
“对男生也这样?!好奇葩。”
第一个女生生无可恋地点个头。
运动会的第二天早上,在公交车上半梦半醒坐了一路的甘樱起身时看见往校门口走的文航,瞬间精神抖擞。
一面下车,一面喊:“文航!”
文航停下脚步,转过身回看她,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错一瞬,文航便移开了眼睛,继续往前走。
来不及细想文航刚刚的眼神里藏的东西是什么,明明快要暴露出来了,甘樱太笨,没能捕捉住,所以没看懂。
她小跑步追上他,在他前面面对着他走路。
想要重新从他眼睛里看到刚刚那种眼神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恢复到以往那样——云淡风轻,从容坦荡。
甘樱:“你昨天为什么不参加长跑啊?你体育素质那么好。”
文航:“没什么兴趣。”
见他没有继续聊天的兴趣,甘樱识相的闭上了嘴。
高一男子篮球比赛在上午举行。
沈家慧被广播站的高二的一个学姐拉去替她念稿子,甘樱只能一个人去篮球场看文航打篮球。
观众席上坐了三分之二的人,男生比较多,女生基本上在后山给女子接力赛喊加油了。
甘樱坐在第一排。
见惯了文航穿校服,突然见他穿篮球运动服,露出健美修长的双腿,甘樱默默的把裤腿网上拉了几寸,发现自己的腿还没有文航的白。
不知道是不是离的有点远,没看见文航的腿毛,作为猕猴桃的她又默默的把裤腿放了下去。
旁边有女生在讨论男生身材,甘樱恰巧听了一耳朵,分神时正好看见文航跳起来投篮,上衣往上扬,露出一截坚硬坦白的腰腹。
一、二、三……哦,看不到了,甘樱数完能看到的腹肌,抬起右手做出弹钢琴的动作。
想摸。。。
手臂,腿,腰腹都绝棒!绝棒绝棒!
甘樱翘着二郎腿,托腮,浅笑的视线从始至终缠绕着篮球场上来回奔跑弹跳的男生。
文航。她只看他一个人。
第一场十九和十八班打,十九班赢的还算轻松,后来慢慢的开始吃力。打了三场输了一场。
中途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别的女生趁他们下场时都冲上去送毛巾送水外带帮忙擦汗。
只有甘樱坐着不动,调戏的欲,望从心里蔓延到眼底,秋波荡漾地盯着三班的走过来。
文航走在五个人中间,离她越近,她嘴角牵起的弧度越大,睫毛簇拥着的眼睛闪着精光。
甘樱玩味挑起眉毛,无声地调笑她的猎物。
文航错开她浓烈又散漫的眼神,越过她身边,走向最后一排。
听见他们细细碎碎的谈话,低头慵懒地看自己的指甲。
昨天去店里新做的裸粉色美甲,配上白皙微肉的手指,在阳光下呈现诱人且美好的粉红色。
今天化了淡妆,眼尾处用眼线稍稍勾出来,放大丹凤眼的优势,这么一双眼睛放在小圆脸上,既有女人味又有少女感。
完美!甘樱合上化妆镜,起身走到最后一排。
“同学!”甘樱叫他。
文航带头看向她,目光下移,向她手里的柠檬汁看了一眼,又移回她脸上。
六个人,六双疑惑的眼睛。
“一直都没能好好感谢你们对沈家慧的照顾,喏,这个还请不要拒绝。”
甘樱频繁眨眼,浓密的睫毛拥着狭长的眼睛,拥出独特的风情。
不算漂亮,却有种漫不经心的美。
“同学客气了,我们有矿泉水哦。”离她最近的男生指着脚边的半箱矿泉水,腼腆地说出这句话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开头。
刚刚他们就是用这句话婉拒了那几个要给他们送水的女生。她在检查自己的妆容时听到了。
“那你们要不要接?”甘樱执意把六瓶柠檬汁递出去。
“为什么要接?”文航露出对她接下来的回答很感兴趣的笑容。
“我不喜欢喝柠檬汁,你们要是不要的话,我只能丢了。”甘樱做出丢果汁的动作。
“同学你可不能这样,你这是强买强送!”男生说,“我们这没人喝柠檬水。”
甘樱懊悔不已地说:“原来你们不喝呀!那只能丢进垃圾桶咯!我都没朋友,不然还可以给朋友喝。”
欲转身,又有男生叫住她。
“那……还是给我们吧。”那个男生勉为其难的接过来,一人分了一瓶。
文航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打开气泡水向甘樱站的地方举了举。
“甘樱?”文航叫她。
“啊?”甘樱调皮地挑眉。
“谢了。”
文航话音刚落,现场起了点骚动。
回头看,原来是三班以20比9打赢十三班班。
“接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十九的劳动委员同时也是十九篮球队队员说。
甘樱虽然平时不关注学校篮球哪个班打的非常好,但看在场女生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和说个不停的彩虹屁,也知道三班实力不可小觑了。
文航把视线投向八米外篮球场上的三班学生身上,向来温暖的面孔变得没有任何表情,他微蹙着浓密英气的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赌六包辣条,肯定你们赢。”甘樱为他们打气。
文航喝完剩下小半瓶气泡水后,左右看了看。
他问:“还有水吗?”
“我还有一瓶玉米汁你要吗?”甘樱说,文航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文航摇摇头说:“那个不解渴。”
队友拉来半箱矿泉水,文航喝完一瓶接一瓶。
“你还好吧?”文航似乎很焦虑,不只是她这么觉得,他的队友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看你这么紧张,我都开始紧张了。”其中一个队友也拿出一瓶水往嘴里灌。
看着他们箱水喝完,甘樱有点担心文航:“你没事吧?”
印象里文航干啥都是从善如流的感觉,像现在这样搞得她都紧张了。
“没事。”文航起身,“我去一趟厕所。”
“喂,你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一个男生看着文航离开的方向对另一个男生说。
另一个男生摇了摇头:“不用担心,不管是紧张还是别的,他都会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回来的。跟过去只会让他困扰。”
下半场开始,三班对战十九班。刚开始两个班不相上下,后来实力就出现了对比,十九明显有占下风的趋势。比分从12比15变成13比18。
三场比赛,一场平局,三班和十九班各赢一场。于是再加一场。最后一场三班先占优势,一直在进球,就在大家一致认为三班稳赢时,十九班突然开了挂似的,猛赶强超,最终以20比19险胜十九班。
进的最后一球是三分球,文航投的,篮球落地那一刻,十九班还没来得及欢呼,文航应声跪地,大喘着气儿,满身的汗仿佛被水洗了一遍。
察觉不对劲,即刻冲了过去,推开十九班的男生。
甘樱站在他面前,“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伸出手就要去扶他,也并不确定他是否病了,就是第一反应带他去看医生而不是他摔跤了。
他避开她伸过去搀扶他的手,选择让队友扶他,眼睛却盯着她:“我要去厕所,脚抽筋站不起来了。”
他在跟她解释。
一席话让提心吊胆的众人松了口气。
也对,喝那么多水不要上厕所才怪,甘樱心想。
“怪不得文航刚刚打篮球的状态怪怪的,一副很焦躁很紧绷的样子,估计是在憋尿。”围观群众中某个女生说。
仅仅两个小时,文航憋尿十五分钟打赢十九班的事迹传遍校园,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憋尿小王子。
运动会过后是星期天,文航和甘樱约好一起出去玩。
两人在一家小学前面的十字路口处汇合。
文航背过甘樱从家里带来的巨大旅行包,跟着甘樱去爬山。
在山顶上坐缆车时,甘樱说起自己三四岁还在乡下的时候,跟着七八岁的大孩子下田偷西瓜、上山采蘑菇、河里抓泥鳅,把红色塑料袋系在长长的瘦瘦的棍子上当做放风筝那样抓着漫山遍野的跑。
甘樱说起这些时多半是为了活络气氛,文航居然流露出艳羡的神情,她捕捉到,心中竟有些难受。
是那种忧郁症患者听见正常人想的忧郁症的难受,是那种说忧郁症是浪漫艺术的难受。
她问起他小时候的生活。
文航把目光投向缆车外,沉默了一会儿说:“说了的话,你估计要骂我是书呆子。”
“怎么会。我小时候也看书啊。各种童话书,我还看过带拼音带贴画的四大名着。”甘樱难为情地努努嘴,“不过那时候光顾着人物画儿了。”
文航没有说话,无限包容的目光包容她的“误解”。
片刻后,她撕开哑巴的气氛,后知后觉:“你不会和沈家慧一样从小就像个大人吧?”
文航的反应证明她说对了。
甘樱前所未有的大声:“原来文妈妈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她说你是个死肥宅,拜托我有空一定要拉你出去溜溜。”
文航被“死肥宅”和“溜溜”两个词语气笑了:“我妈她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啊?”
“骗你的啦,小鬼。”甘樱面朝文航办了个鬼脸,声音爽脆地说,“文妈妈说你很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懂事,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成绩都不需要爸爸妈妈操心,第一次去幼儿园,整个班的小朋友不是在哭就是在闹,只有你乖乖坐在座位上看书。中考的时候一个人提前去考试点探查,也是一个人提前去自己心仪的高中参观,中考完毕的那个暑假,你跑去别的省会打暑假工,生病了也不告诉家里人,要不是后来文妈妈无意中发现你的病历本都不知道这件事。文妈妈说你就是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担心。让我带你出来玩一玩,放松放松心情。”
“有的时候,我们也是可以做小孩儿的。”说到最后,甘樱两手拢在大腿上,转过脸颊看着文航,莞尔一笑,“不要忘记,我们还是少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