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前一天，程书境被叫去重新定妆，光是发型，程书境就试了十几种，最后敲定的几个造型多多少少还带着偶像包袱，程书境严苛追求写实，自然不太满意。
之前定妆，卧底前的寸头和卧底后刘海遮住眼睛的碎，程书境觉得不错，跟导演提用这两种，导演说自己其实和他一样的意思，但是程书境因为角色形象大批脱粉，投资方担心票房回不了本，下了死命令，改善形象。
程书境听完亲自去跟投资方沟通，结果投资方连改善过的角色形象都不满意，再次要求重新定妆。
于是最新定妆照被好事的宋莱拿到宋车车面前，深蓝色大衣、长裤、皮鞋、再加韩式中分头，加注在程书境身上，不像去卧底，倒像是去奇幻言情偶像剧里装逼耍酷，就连程书境花了一个月晒黑的肤色也被滤镜给p白了好几度。
“剧组求生欲强我能理解，可这是不是也太不尊重原着了。”宋莱义愤填膺，为宋车车打抱不平，得到这张定妆照时，宋莱就气的不行，越看越气。
何止是不尊重原着，单看定妆照，跟韩柯没有半毛钱关系。宋车车性格掺杂了几分佛系，既然已经全权把改编权交给剧组的编剧，就做好了被魔改的准备，有时候钱还是挺重要，不然她也不会卖出版权。
不过她倒是对另一件事感了兴趣：“程书境接受了？”
宋莱这个娱乐圈编外成员，继续八卦圈内消息：“听说一开始他是强烈反对，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开机第一天硬着头皮演了，演了一上午就罢演，貌似现在在跟投资方僵持不下，明天的戏他都不来拍。”
敢跟投资方说不的演员基本上分为两种，一是背景大过投资方的，二是咖位大。以程书境现在的境况，得罪投资方无疑不要自己的事业。这也恰好能够说明，程书境挺有职业精神和职业洁癖，同时也特别天真，换句话说，像他这样在娱乐圈里纯粹是作死，哪怕被封杀都不值得同情。
“你说程书境是不是看自己有林熙也撑腰才敢这么跟投资方对着干？”不然宋莱想不通程书境的抵制。纵使他不能接受造型魔改，也不至于拿自己的演艺生涯开玩笑，不然回国重新开始不就等于白费心思。
“林熙也要是管这事，剧组就不可能给他把造型改成这样。”这部电影受众中颜粉占比小，对票房本身影响不大，说什么因为大批颜值脱粉，才改造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投资方早不改晚不改，临了快开机要求改角色造型，大概有意为难程书境，这还要看程书境的戏痴程度，如果程书境的表演洁癖非常严重，那么为难二字恐怕还得上升到恶心。
而投资方之所以敢这么搞，即便不是授意于林熙也，林熙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点开程书境的微博，最新一条关于他加入盛华成为股东，评论里大多是粉丝的吹捧和祝福，纷纷扬言程书境未来可期，有望创造从前的辉煌。也有被对家买通的黑粉拿程书境和林熙也的暧昧关系说事，极端黑粉直接上骂鸭子之类歹毒言辞。
有条回复最多的黑粉评论这样写——程书境这个在贝壳里泡烂了的盐水鸭，浑身充满腥咸的恶心味道，拿到国外包装一圈回来更臭了，别的男人是人骑马，他是马骑人，由此可见他连男人都不算。
“啧，真别说，明星挺难当的。太认真别人说你矫情，敷衍了事，别人又说你垃圾，有演技或者没演技都要被骂。”宋莱看见宋车车大拇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凑过去看完这条评论，心有感慨地叹息一句。
宋车车往下滑评论，没抬头，说：“公众人物都不好当。”
“确实如此。”宋莱庆幸自己的职业给了自己不少自由。
程书境窝在家里，不出门，窗帘不开，灯不亮，一室死寂般的昏暗。
程书境以这样的状态过了一天，投资方昨天看他表演情绪不太好，美名其曰给他两条休息调整，实际上也表明造型不可能换。程书境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被换了，罗围急死，本来想找许深过来劝劝，结果反被许深一句“这种事除非他自己想开了，不然谁劝都没用”给怼的哑口无言。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买点儿？”虽说劝他没用，但沟通还是有必要的，罗围尝试跟程书境搭话。
“不用，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程书境说。
罗围站在门口，右手压在门把手上，迟迟不动。
程书境望着天花板说：“不是还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这次罗围听明白了，言外之意就是后天程书境会去拍戏。罗围松口气，程书境总算没有意气用事，退出去轻轻给程书境把门给关上了。
开机那天，程书境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可以用演技忽略掉造型的浮夸，然而真正开拍时，自己却无法找到状态。逻辑能力告诉他一个穿的像去参加酒会的男人是不可能做出打架斗殴，经常出入各种隐晦场所进行隐晦交易，每天都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事情，这不符合人物的行为逻辑，完全没有自洽。
韩柯刚卧底那会子，就是一个小团体中的混混，靠着一拳一拳以及不少刀伤、两颗子弹一步一步打进核心组织。
所以韩柯刚进去时，浑身阴戾之气，不怕死，野心勃勃，谁挡他发财路，就要谁生不如死，沉默寡言，以暴力沟通解决问题。
这是韩柯表现的一面，而他作为警察时，正义凛然，一心只想为国效力，投身于缉毒事业的决心不可阻挡。
表演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同的角色，并且还是韩柯最厌恶的犯罪对象，无异于和自己搏斗，长年累月下来，韩柯也会突然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自己，哪个是假的，在荣华富贵和个人信仰之间摇摆不定，所以后来韩柯眼里的阴戾有了实质上的东西，不再仅仅是纯粹的表演。
这样一个活在矛盾隐忍之下，每天还要面对有形或无形的刀光剑影，时刻做好被各种试探的准备，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的角色，你要让程书境演完，回看监视器时，过于时尚的造型以及唇红齿白皮肤光滑的脸，一下子让他出戏。
一个自己看了都出戏的角色，怎样把它演好成了程书境的最大难题。
新小说，古代架空的类型，需要画世界版图，宋车车构思到一半，被来电铃声打断。
她不认识的号码。
宋车车就没理。
铃声响了差不多一分钟，终于消失。
宋车车画着画着，突然想起上次程书境打她电话，她没接的事，再打开手机看，号码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熟悉，至少来源地给她同一个市。
宋车车回拨过去，很快被对方接通。
“你好，我是宋车车。”
“我是程书境。”
宋车车目不转睛盯着电脑显示屏，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右手继续移动鼠标，画图：“嗯，有什么事你说。”
程书境把定妆照发给她，表明自己无法入戏，想跟她聊聊角色。
宋车车保存未完成的世界构图，两腿缩回电脑椅里，抱着膝盖和程书境聊了将近三小时。
结束时，宋车车加了一句：“我觉得你是最适合韩柯这个角色的演员，可是一个好演员不仅要有挑剧本的眼光、活灵活现的演技，更需要非常强大的想象力。为什么不试试看把自己的服装想象成自己心里想要的，或者换个角度来讲，当你完完全全沉浸在一个角色里面，不管你穿什么衣服，都不会掩盖那个人身上的特质。”
由于头天跟程书境聊天到晚上十一点半，之后又花了一个半小时画完世界版图，宋车车第二天醒的比较晚。
“早！”宋车车哈欠连天地从卧室里晃出来，对客厅沙发上的宋莱打了个招呼，随即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的方向晃荡。
“都下午两点了，早个屁呀。”宋莱目送着宋车车弯腰驼背，一副纵欲过度的衰相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洗漱完出来，宋车车从冰箱中拿出多功能豆浆机给自己打了一碗红豆米糊。
耳边是豆浆机发出的搅拌机械音，宋车车看在厨台前，探头向客厅里望：“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
“我约了一个小说大神五点见面谈合作，就出来了，反正在公司里闲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回家看你耍宝有趣的多。”宋莱倾过身体，伸长了手臂从桌上拿了一个橙子和一把水果刀。
“哦。”宋车车把迷糊倒进一个比她脸还要大的海碗中，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不用勺子。
宋莱给橙子切花刀：“听说程书境今天出现在片场了，而且状态跟前几天完全不同，好几条都是一遍过，导演使劲儿夸他。”
这种情况，宋车车意料之中的结果。
“你知道那个谭檀吗？”
“那是谁？”
“就这两年特别火的一个男明星，还有个国民老公的称号，私下在圈子里傍上了贾为山，先前因为贾为山给了他三部部电影拿了金鲸奖最佳男主角，a＋演员大赏和年度最受观众喜爱男演员称号，嚣张的不得了，《十二月》的剧本最开始基本上不是定程书境的话就是定他，但因为谭檀片酬要求太高，导演就选了程书境，这事谭檀一直记着，既想要身份地位，还想要角色，程书境前天不是情绪不对吗，他立马派经纪人去联系导演，暗示只要片酬到位自己就能去救场，惨遭打脸不说，还把自己闹成了笑话。”
“这么狂，他不怕得罪林熙也吗？”宋车车说。
宋莱说：“贾为山你又不是不知道，享誉全国的导演，圈子里的地位很重，连林熙也她爸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谭檀傍上他，荧幕里各种暖心深情专一男，生活在天天在圈子里横着走。这男的勾搭人的手段和他的演技一样精湛，还去贾为山家里住过，一大早起来对着贾为山他老婆繁终喊‘繁姐，我吃不惯西式早餐，麻烦给我做点面条卷饼什么的。”
“哎，”宋莱声音大了一倍，笑的可劲儿欢，“你说人繁终好歹年轻那会是无数七零后的梦中情人，现在还有不少自媒体只要写到上世纪的美人们，就会翻出她以前的照片做参考标本，这么优秀又美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居然被自己老公的外室叫小三，未免太惨了吧。”
“好歹是娶进门，共同利益体系庞大的妻子，贾为山能由着自己老婆这么被欺负，还不怕被她报复，只能说明这个叫谭檀的男人是真有本事。”宋车车打开水龙头洗干净碗，人出厨房。
“不过你最近八卦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宋车车继续说。
“那不是因为《十二月》的另外一个男主角是许深嘛。”宋莱脸上绽放着作为狂热粉丝的巨大光芒，险些亮瞎宋车车的眼睛。
“对了，明天许深和程书境有第一场对手戏，你去不去看？”宋莱目光殷切地看着宋车车，企图以示弱博取宋车车的同意，却遭到宋车车果断转身，毅然决然丢下两个字，“不去。”
吃晚饭时，程书境发来短信，谢谢她昨晚的指点迷津，表示自己状态好了不少。
宋车车放下碗筷，回过去三个字——不客气。
“谁呀，让你这么积极地回消息？”宋莱难得一次见到宋车车会放下吃饭去回人消息。
淡淡三个字：“程书境。”说完，宋车车把手回桌面，继续吃饭。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宋莱并不希望宋车车跟程书境走太近，林熙也那个女人出了名的控制狂吃醋狂，非常难对付。
“我跟他什么关系？”
一句话怼的宋莱哑口无言，半晌才说：“好吧，你们的确没什么关系。”
她话音未落，宋车车的手机响。
程书境：有时间吗，我想请你一起吃个饭表示感谢。
“又是程书境？”
“嗯。”宋车车正在打字。
“他说什么了？”宋莱密切关注。
“要请我吃饭。”宋车车面部表情。
宋莱深吸一口气：“别，千万别吃程书境请的饭，要是再被媒体拍到就完蛋。”
“知道。”宋车车给程书境回了两个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