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怀孕了?”这是陈筱琛进屋,场面安静了半晌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晰然坐在沙发上,我拘谨的坐在她旁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蒋朝倚靠在门边,神情认真。
“对。”晰然漠然回答。
“孩子打了?”陈筱琛继续追问。
“对。”
得到晰然如此冷漠简短的回答,陈筱琛冷笑起来。
漠然嘲讽道:“连鱼都不敢杀的乔晰然居然敢杀人?”
“乔晰然,医生拿掉孩子的那一刻,你不心痛吗?”
闻言,晰然的脸瞬间由苍白变为煞白。我急忙抓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我感受到了,她手指的颤抖。
我手上稍微用了点力,企图能给她一些安抚。
气氛再次陷入沉闷之中,晰然和陈筱琛四目相对,尽管二人神情在冷淡,如果仔细点,还是可以从他们僵持不下的表情里窥寻到丝丝的情意。
这样的沉默是我所不习惯的,也是我所害怕的。
良久,晰然开口:“陈筱琛,我们分手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不只是我被震惊了一下,就连门边的蒋朝也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诧异。
反应更明显的还是陈筱琛,他先是双瞳骤然放大,不过一秒,眸底迅速寒潮来袭,一波冷意锋利的飞射过来,不偏不倚,正中晰然坐着的方向。
“你早就打算好了吧,这样做?”
“陈筱琛你误会了,有孩子的事晰然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我连忙像陈筱琛解释。
“昨晚?”陈筱琛的表情越发的冷,冷中带着愠怒,“呵,一个晚上就能让你做出决定。”
“当然,这种事越早解决越好。我又不能跟你结婚自然不会让这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多待一秒。”晰然平静的姿态下是自残式的痛楚。
她在撕裂自己的伤口,成功撕裂后还要故作镇定的再剜一刀。
这一点从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我的掌心里,手指紧紧攥住我的手掌,攥的生疼感觉的到。
“为什么?”冷漠从眸底退去,陈筱琛的眼里盈满心痛,“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我本来就有结婚的打算不是吗?你上次回信息说不想那么早结婚打掉孩子我也同意过几年。可是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松的扼杀一条生命?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你就轻易的把孩子打掉?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负责。”
最后三句话,陈筱琛是怒吼出来的。
他的脸因心痛夹杂着风暴般的暴怒和激动而变得通红,五官狰狞的挤在一起,越离越近。
他像个旧时的审判官,厉声质问晰然所犯的“罪行”。
如果说,此时陈筱琛是一座已经爆发的火山,那么晰然则是一条平静的河流。
她平静的伤害着他们经营了四个月的感情:“我不需要你负责。”
“你,,,”陈筱琛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分手的理由。”哽了小半会儿,他的脸色才有稍微的缓和,“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不是突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晰然起身,从我的角度和距离看她,她的脸色比之前又白了个度,看起来像个绝症患者。
而过于纠结于分手这个问题里的陈筱琛的视觉感观完全迟钝。他并没有发现,晰然正处于崩溃边缘,在极力的忍耐着。
制片人的事情给晰然造成的伤害,程度可想而知。怕她再受陈筱琛的刺激,我只能小声的请求陈筱琛:“你先回去吧,给彼此一点时间,等冷静下来再来谈好吗?”
却不料陈筱琛倒向受了刺激一样,阴森森的视线逼视而来,冲我色厉内茬的怨怪:“你不说话还没什么,我才想起来你就不是和善茬,整天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竟宣扬一些歪门邪道。乔晰然流产不会就是你怂恿的吧!”
“怂恿你妈!”老子最见不得被人冤枉,“陈筱琛,你他妈别以为长着一张嘴不是哑巴就能信口雌黄,含血喷人,胡说八道!你哪只狗眼看见是我怂恿晰然流产的?”
“呵!你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清楚。”
“够了,陈筱琛!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晰然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她挡在我面前,直接隔开我和陈筱琛。
“无辜!”陈筱琛像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嘲讽的冷笑起来,“许安菜可不是什么善茬,无辜?也对,要没几个手段怎么能把男人钓的团团转呢?”
“你说话客气点!”原本在门边的蒋朝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陈筱琛的衣领,“自己的失败不愿承认,迁怒于女人算什么男人?”
“你算男人!”陈筱琛趾高气昂的鄙视蒋朝,“也不过是为许安菜鞍前马后的一条狗而已。”
“你他妈的说什么呢!”我推开晰然,站在陈筱琛面前,怒目嗔视,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嘁!”陈筱琛冷笑一声,直接无视掉我和蒋朝,他轻蔑的问晰然,“难不成你要分手是想和她一样,钓个像余书尧那样的富二代?你没那么贱吧?”
说完,还用一种看苍蝇的眼神看我。
在我和晰然发作之前,蒋朝猛的一拳朝陈筱琛脸上打过去:“你他妈的找死,我看。”
二人迅速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顿时陷入无法控制的场面,任我和晰然上去拉,可就是拉不开。
没一会儿的功夫,双方的脸上都挂了彩。
“蒋朝你别打了,为这种人不值得。”我又气又急,一边拉,一边劝蒋朝。
鬼会想到事情演变成这幅样子。
很快,一向擅长打架的蒋朝占了上风,他两手揪住陈筱琛的外套将他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给许安菜道歉!”
“你可真是条忠诚的狗。”陈筱琛嗤之以鼻,从神情到嘴角上扬的笑容,都透出一股藐视和嘲讽。
“陈筱琛!”暴脾气的我从物品架上拿来一把菜刀冲过来,顿时爆红了眼,“你再骂一句蒋朝试试?你他妈的试试?”
晰然连忙抓住我拿刀的手:“安菜,你别冲动。”
“你再骂?老子不怕背条人命!”晰然提水的力气怎么抓的住混了好几年打过好几场群架的我,我拿着刀指着陈筱琛的鼻子,恶狠狠的叫嚷着。
蒋朝迅速放开陈筱琛,跑过来抱住我往一边拖:“你别冲动。”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手里明晃晃的菜刀抢了下来,然后半拖半抱的把我往屋外弄。
迈出门槛的那一刻我看到晰然靠近陈筱琛,欲给他查看伤势。
怒火未消的我,在蒋朝关上门之前扯着嗓子恶狠狠警告屋里的陈筱琛:“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而我没看到的是,晰然给陈筱琛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后,干脆利落的结束了他们的关系。
她说:“我们之间已经没可能了。”
蒋朝拉着我从出租屋里出来走到街道上,多云的天气没了阳光的下午显得有些许沉闷。
天空倒比往常蓝了一点,可依旧不如小时候居住的小城里那样蔚蓝宛如倒过来的大海。
经过便利店时,我在他身后停下来:“我要买点东西。”
他没有说什么,迅速的放开我的手。
很快,我拿了一盒烟和几罐啤酒走了出来。
蒋朝看了眼我手里点燃的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勒令我不准抽。
我们在附近的公园里坐了许久,期间除了喝完啤酒,什么都没说。
一直沉默到黄昏时刻,我才起身拿手机看了时间:“我得去酒吧了。”
“我送你。”蒋朝收起空啤酒罐和我落满一地的烟头,习惯性的丢进一旁几米外的垃圾桶。
相比之下,垃圾制造者的我素质实在低的没话说。
“不用了,反正一出公园就能搭到公交。”
他似乎不放心,却还是尊重我的决定,对我点头。
在公园的入口处,他站在路边等我上公车后,在车轮行驶前进之中,我从车窗里看到他越来越模糊的脸。
陈筱琛说的没错,我一直潜意识的与别人保持若即若离,无论是蒋朝还是余书尧,我既不想失去也不想放弃。
实在是渣女无疑了。
半小时后,我的身影出现在酒吧后台处。
服务员里最清纯小费最多的女孩子正对着镜子往自己小巧玲珑的五官上抹着瓶瓶罐罐,一如既往地鲜妍妩媚,风情万种。
“许安菜!”她叫住换好工作服准备拉开门出去的我,“奉劝你一句,跟佟风晚那种人上床玩玩可以,你可别一本正经全神贯注的投入进去。”
我仅仅只能回以一个清浅的微笑,对于她的提醒。
从休息室出来没多久,就碰到余书尧。
碰到他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马甲衬衫三件套。
那是酒吧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竟生出几分绅士的儒雅气息。
别有另一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滋味。
“你,,怎么还在这穿上工作服了?”经过下午陈筱琛说后,我着实没了跟余书尧说话的勇气。
感觉喉咙被大力监管着,每一个字在艰难的从嘴里吐出来之前都要在喉咙那里顿一下,思虑一遍。
“为了还车贷,我到这儿兼职做调酒师。”
调酒师!我还真没想到余书尧竟然会调酒。
不能怪我自作多情,那么多酒吧他偏偏选了这家,以后晚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压下心底异常不要脸的雀跃,清了清嗓子,冷静的朝他点头:“嗯。”
然后我和他就各走各的,各做各的事了。
我满脑子都是余书尧调酒时的的场面。不由分说,理智在感情面前有时真的不堪一击,尽管自己一再强调暗示,可脚步和眼睛还是“光荣坦荡”的背叛了强制性的理智与冷静。
于是,一向光明正大的我竟然也寻了个光线昏暗程度合适,距离远近合适的地方偷偷摸摸的蹲在角落里隔着满目人头看了余书尧很久很久。
久到半天缓不过神。
高大挺拔的身形加上俊美英气的面容,又得一手帅气精湛花样百出的调酒技术,吧台前的生意明显比往常好了不止一倍。
一群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围在吧台边对余书尧的调酒技术称赞不已,兴高采烈之余,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余书尧的脸上一直挂着礼貌且明媚的笑容。
那笑容任何女人看了都难免不会动心。
很快就有人拿手机找他要电话号码了。
在厕所隔间里时,对于钻进耳朵里的隐晦低糜的暧昧声音,司空见惯的我早已学会自动忽略。
从隔间里走出来时,刚好一对男女从最靠里的隔间里出来。
不要惊讶,不要怀疑,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女厕。
对于男人的出现倒在我意料之外,不过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而被他搂着的女人瞥见我时明显怔了一下,继而再看时,一脸云淡风轻无所畏惧。
很多时候“矜持”两个字总是习惯性的被用来形容女子,这也就等于上了一把无形的锁,其实大部分的女子一旦抛开那些强加在女性身上的形容词后都是热情激烈如火如荼的。
佟风晚大概附在那个我不认识的陌生女人耳边说了句类似“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事要谈”的话,所以女人在临走前特意别有意味的斜睨我一眼。
看得出那一眼,包含的意思大都是贬义的。
我对着洗手台的镜子慢条斯理的整理身上的衣服,他站在我身后,似有若无的浅笑着看我。
“你钱还了?看到你没缺胳膊少腿完好无损的回来,我还是挺欣慰的。”
他脸上扯出明显的笑,没什么情绪的那种:“你还是,,说话够损的啊。”
我转过身,巧笑嫣然:“大概可以跟你玩女人的功夫不相上下吧。”
他突然走上前,毫无预兆的,伸手捧住我的头,在我额上烙下一吻:“你也觉得很幼稚吧,那是他们为了测试我的女朋友的玩笑,毕竟我好多年没交过女朋友了,他们想看看你有哪点与众不同。”
我打开水龙头,用水在他吻过的地方使劲擦拭一番:“以后不要用刚吻过别人的嘴吻我。”
他没吭声,也没有任何不自然,只是对我笑了笑,看着我的目光温和了一寸。
他对我没发过脾气,也没露出过那种如饥似渴的眼神,有时候他看我,让我有一种他看着自己女儿的错觉。
索性他只结过婚,没有一儿半女。
这是他告诉我的,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
他找女人并不偷偷摸摸,我知道的他不会否认,我不知道的他也不会像胡兰成对张爱玲那样多此一举的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