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沅眼睁睁的看着朱平安的座船在码头靠岸,和一众部下登陆上岸,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自己,她却是哭出声来。这一刻,邢沅只想大声的质问朱平安,难道便没有看到这岸上直冲云霄的烽火吗?难道就没有看到自己猛力挥动的红色战袍吗?
几十条小艇陆续靠岸,邢沅甚至可以看到一并下船的太子脸上些许兴奋的笑容,尽管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涌动着浓浓的杀意,但此时的邢沅,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快走啊!“邢沅声嘶力竭的喊道:“岸上有埋伏,快回到船上去!”
码头四周的山陵、树林中,伏兵已经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迹,他们开始缓慢的向着码头包围而来。
百户等三人也都受了一些箭伤,气喘吁吁的聚拢到邢沅的身边,跪着向慢慢走过来的朱平安等人禀报:“大帅,这位姑娘所言非虚,岸上的确有伏兵,是鲁王、封公公和刘泽清的公子,还有佟文焕,人数在五千人上下,沈千户也被他们扣押起来了!”
上岸的山东军总人数约在八百人左右,此时应该早已经发现了周围的伏兵,但却和朱平安等人一样,有条不紊的下船,整队,簇拥护卫着朱平安、张定边、曹变蛟、杨廷麟等人走上码头的栈台。
邢沅觉得,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平淡又夹杂着一些诧异,也只有人群中的怀德向着自己投来了笑意。
走到近前,朱平安问下身子,看到邢沅肩上的箭伤和鲜血淋漓的双脚,目光中的神色顷刻间变得柔和起来。但却似乎是想不到可以抚慰邢沅的话语,愣了好一会,却是说道:“辛苦你了!”
但正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让邢沅紧绷的心灵一下子松弛下来,忍不住哽咽起来。
怀德心灵神会的走上前去,将邢沅搀扶起来,当即便有军中的随行的医官上来,帮助百户等人清理伤口。而邢沅的伤口,则由怀德亲自来诊治。
一转眼之间。太子朱慈烺已经换上了一张如同寒冰一般的冷脸,带着李士淳和姚明恭等人走上前来。
朱平安转头看看他的表情,“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啊?”
此时,朱以海、封达、刘之存、佟文焕等人已经带领兵马将栈台围困的水泄不通,方岳贡等一干山东官员也在其中,看到太子朱慈烺,立刻下马,大礼参拜。
朱慈烺毫无表情的让他们起身。随即便向自己身边的一名随行宦官点点头。
宦官会意,抢上前几步,双手捧着一卷黄色的圣旨,就在这栈台上,开始大声宣读起来。
众人纷纷跪倒听旨。
旨意是已经驾崩了的崇祯皇帝颁布的,其中的内容却是让几乎所有人吃了一惊。
朱平安是唐王一系子弟,崇祯皇帝特许他进入宗族,责成宗人府宗令将其纳入朱氏皇族。朱平安的父亲朱聿键。继承唐王爵位,封藩福州。朱平安被册立为唐王世子,即刻昭告天下。
不仅是朱以海、封达、刘之存等人为之一愣,就连朱平安这边的张定边、曹变蛟、杨廷麟、王金发等人也都是目瞪口呆。他们竟然也不知道如此的秘闻,谁也没有想到朱平安居然会是王族的身份。
就在众人惊骇之际,宦官已经宣读完毕。但偌大的栈台,加上四周的海滩、礁石中的人群却依然是鸦雀无声。
朱慈烺却是在寂静之中忽然笑了起来。脸上一片和煦融融的对朱平安说道:“算起来,本宫还要称你一声王兄。先帝对唐王一脉的忠义仁勇,感怀良多,始终牵挂在心中。这一份圣旨,便是先帝交托于本宫。王兄披肝沥胆。入京勤王,赤子之心,感动天下。这些本来便是你父子应得之意。此后王兄便可以奉唐王前往福州,山东的一应资财俱可以全部送往福州,所有产业,还是在王兄的名下,本宫可保唐王一脉永世富贵、与国同休!”
朱以海、封达等人的脸上也都露出笑容来,甭管朱平安是不是皇族,总之是文武手段双管齐下,将之赶出山东才是硬道理。因此,一起开口称赞太子心念功臣,宅心仁厚,如此仁君,亘古未有云云。
朱平安却是面不改色,冲着朱慈烺微微躬身,径直说道:“太子殿下,是打算将本官赶出山东了?”
话说的甚是直白,让朱慈烺等人也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朱平安不屑的笑笑,“本官的身世,先帝清楚的很。本官也感念先帝和太子殿下对于我父子的体恤之意。不过,先帝的圣旨中并未言明要我朱平安离开山东,所以,如果本官不打算离开山东,应该也不算抗旨不遵,是吗?”
朱平安的话铿锵有力,却让朱慈烺等人都变了脸色。封达亟不可待的跳将出来,“朱平安,你这话便是大逆不道。大明祖制,藩王谨守封地,不得干涉地方军政。你既然是唐王世子,当然应该随同唐王殿下赴福州就藩,贪恋山东一地却是为何?”
朱以海阴测测的说道:“算起来,本王还是你的族叔,你知不知道,仅凭这些话,便可让你唐王府遭受毁家灭族的无妄之灾。朱平安,你是聪明人,山东都是你的心腹和兵马不假,可如今在这久山镇,你却只有这眼前的数百人而已。离不离开山东,嘿嘿,不是你能够做得了主的!”
“鲁王殿下的意思,本官如果不同意离开山东,眼下便会有性命之忧,是吗?”
“你说呢?”刘之存三兄弟,满眼怒火的盯着朱平安,缓缓的抽出腰间的兵刃。
朱平安却视若无睹,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这样吗?依本官看,也未必啊!”
笑声未绝,人群中始终沉默不言的佟文焕却是忽然扬起手中的大刀,一道寒光闪过,刘之存的首级却是冲天而起。这一下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刘之存的脑袋飞上半空,众人却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至连惊呼之声都没有发出来。
染了一身血迹的刘之柄和刘之干兄弟,呆呆的看着自家兄长的首级飞上天空,接着又重重的落了下来,恰好落在太子朱慈烺的脚边。此时才察觉出不妙来,刚想回身招呼人马。却是同时被数件兵刃刺穿了身体,惨嚎一声,便落马而亡。
当场巨变,封达已经吓得魂飞天外,呆愣在当场。朱以海虽是魂飞魄散,但好歹还保持了一丝清明。连忙掉头就往自己的护军队伍中跑,边跑边高呼,“保护本王!”
但跑了几步,他自己便停了下来,面前两千人的护军队伍静悄悄的看着自己,眼神无一不是寒似冰霜,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便是丢出几十颗首级来,骨碌碌的滚到朱以海的脚边,朱以海看的清楚,那全是自己委任的护军大小头目。
“啊!”朱以海万念俱灰,一下子瘫倒在地。
佟文焕一举手中滴血的大刀,高声长啸:“刘之存兄弟投靠顺贼,意图谋害太子殿下,已被我等诛杀,诸军听命,立刻绞杀其鹰犬爪牙!”
一声令下,佟文焕手下的两千余众,立刻挥舞着刀枪冲向目瞪口呆的刘之存兄弟的旧部,现场马上便是一番一边倒的屠杀。
刘之存的首级滚到朱慈烺的脚步,朱慈烺吓得立刻瘫倒在地,身旁的宦官和李士淳等人连忙搀扶,但接下来便是满眼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姚明恭大声咒骂朱平安是乱臣贼子,但却顷刻间被淹没到这厮杀声中。
朱平安和一众部下就这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静静的看着原本的王府护军和佟文焕的部属大肆砍杀刘之存兄弟的部下。
大半个时辰之后,整个久山镇码头的地面已经是鲜红一片,但厮杀声却是渐渐止歇。
杨廷麟艰难的咽下一口苦涩的口水,向前走了两步,在朱平安的耳边问道:“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朱平安转过头来,反问道:“你觉得今日的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吗?如果没有这些事情,咱们此时应该已经在去济南的路上?还会有这么多人死于非命吗?”
杨廷麟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深深的叹息一声。
屠杀终于停止,佟文焕带着一众麾下将官,大步来到朱平安面前,翻身拜倒:“末将佟文焕前来交令,叛逆已被诛杀干净。仇泽将军的兵马也已经占据久山镇,昭仁公主、沈千户等安然无恙,请大帅移步进镇!”
朱平安赞许的点点头,“辛苦了!”说着解下腰间的一柄佩刀,“这是我在京师偶得的一柄百炼苗刀,我看将军的佩刀已经卷刃,莫不如就用这把吧!”
佟文焕身子一颤,双手举过头顶,“谢大帅!”
朱平安看看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朱以海,忍不住叹口气,“鲁王殿下,人心不足蛇吞象,上次你和刘泽清勾结,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权作看不到,想不到你却还是不肯收手。但毕竟大家都是同族,我还要尊称你一声王叔。这样,小侄在登州还有处宅子,今后,你便迁移到那里吧,也好让小侄朝夕侍奉,侍奉您颐养天年!”
朱以海眼白一翻,就此晕了过去。而封达,早已躲在朱慈烺身后的人群中,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朱平安走到脸色苍白的朱慈烺面前,深施一礼,“太子殿下,咱们入城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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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