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视之,却是诸葛瑾,心中一喜,道:“子瑜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诸葛瑾不慌不忙地道:“今曹操与刘泽相争与徐州,刘泽不思收复徐北四郡却大举南侵,盖因是主公屡犯其合肥广陵之故,刘泽此举意在解除南方之后患,方可集中兵力与曹操决战。卑职以为主公不必死守建业,也不必弃城突围,只需遣一特使前往刘营,重修旧好,许之互不相侵,刘泽定然会罢兵而去。”
程普冷笑一声道:“子瑜说话也未免太轻巧了些,刘泽此时大举南进,兵围建业,岂是凭你三言两语就那打发了的?”
诸葛瑾道:“现在曹操三路大军进攻刘泽,刘泽自顾不瑕,此番攻吴,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刘泽的真正敌人还是曹操,主公只需遣一能言善辨之士,陈说厉害,许之以利,何愁刘泽不会退兵?”
孙权踌躇未决,转目视周瑜道:“公瑾以为如何?”
周瑜神色未动,拱手道:“瑜想请主公借一步说话。”
`顶`点`小说`孙权眉头略蹙,虽然他不清楚周瑜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不过还是应了周瑜之请,起身与周瑜同至后堂,道:“公瑾以为子瑜的建议有什么不妥吗?”
在江东,周瑜素来以俊采风流称著,雄姿英发,谈笑之间挥洒自如,但自从赤壁和彭蠡泽两次战役失利之后,周瑜的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纵然孙权待之一如既往。但周瑜却变得冷言寡语,满脸忧郁之色,无复当年风采。他将孙权唤出大堂,便是有些话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子瑜的建议甚好,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堪为上策。只是刘泽此次大举兴兵而来,若无好处,岂可善罢甘休。”
孙权道:“子瑜的弟弟诸葛孔明此时已被刘泽辟为军师,子瑜有此一说或许可以借助于孔明之力?”当初孙权极是有心要挽留诸葛亮在吴的,但最终诸葛亮却是因为和周瑜不睦投奔了刘泽。孙权倍感遗憾。不过在他心目之中,周瑜的地位还是不容动摇的,所以提及诸葛亮,孙权说话还是小心翼翼的。以免触动周瑜敏感的神经。
周瑜神色黯淡。倒没有别的什么表示。只是道:“纵然是有兄弟情义,但现在也是各为其主,何况刘泽做事一向独断专行。未必就能如子瑜所愿。”
“那依公瑾之意,又该当如何?”孙权早已是焦头烂额,以手抚额,问周瑜道。
周瑜顿了一顿,道:“主公岂不闻高祖白登之事?”
孙权闻言,似有所悟,汉高祖刘邦征北讨匈奴,反被匈奴单于冒顿的大军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最后不得以用和平的政策将公主(宗室之女)许嫁给才冒顿才算是解了围,自高祖以后,大汉历朝都有与匈奴和亲的事,最出名的莫过于汉元帝时的昭君出塞。现在周瑜突然提及此事,孙权自幼博览群书,如何不知这段秩事,乃道:“公瑾之意莫不是……”
周瑜拜道:“瑜闻令妹尚香郡主年方二八,正当妙龄,尚未适人,主公若效高祖和亲退敌之法以郡主许配刘泽,或可保江东安宁。”
孙权迟疑了一下道:“年纪恐不相当,何况刘泽早有几房妻妾,吾妹嫁过去也只能是做小。”
周瑜晒然道:“刘泽好歹也是贵为王爵,令妹嫁过去也不次于王妃地位。重耳过秦,年过耳顺,秦穆公仍以其女怀蠃公主妻之,世间才有秦晋之好之说。今日事急,主公舍一妹而保全江东孙氏基业,孰轻孰重,还请主公斟酌。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韬光养晦,最终反败为胜吞灭吴国,主公何不效之?”
孙权未及开口,就听屏风后响起急骤的脚步声,一老妇满脸怒容地出现在了后堂之上,衣饰华贵,满头珠翠,孙权慌忙行礼道:“孩儿见过母亲。不知母亲前来,可有事否?”
来人正是孙权的母亲吴氏,吴氏早年父母双亡与弟吴景徙于钱唐,孙坚闻吴氏才貌双全便上门求亲,吴家对孙坚年青时候吊儿郎当的游侠身份并不感冒,不同意这门亲事,唯独吴氏慧眼识英雄,知道孙坚绝非寻常人,对家人道:“就算是所遇非淑,我也认命了。”遂嫁之,生四子一女,长子孙策、次子孙权、三子孙翊、四子孙匡,这女儿便唤做尚香。
周瑜原本唤孙权到后堂密议此事,没想到却惊动了老太太,心中不禁暗叫一声不好,也只得跟在孙权身后,垂手行礼。
吴氏打睢了儿子孙权和周瑜两眼,满脸铁青之色,冷笑一声道:“幸亏得我听到了,若不然,你们两个将我女儿卖了我也不曾知晓。”
孙权满头是汗,尴尬地陪笑道:“母亲哪里话来,香儿是我亲妹妹,我焉能害她?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今常理,香儿今年已过及笄,我和公瑾也寻思着该是给尚香找个合适的婆家了。”孙权边说边给周瑜递眼色,心说你倒也说两句。
方才他和孙权所说的话显然已被吴夫人听了去,周瑜心中方自忐忑不安,见孙权催促,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禀夫人,在下与吴侯商议,郡主乃万金之躯,便是择婿也须得挑身份地位匹配之人方可,靖王刘泽乃当今天子皇叔,领四州州牧,名著四海,威仪天下,也只有这般人物,方才配得上郡主的身份……”
吴氏勃然大怒,周瑜话还未说完,便一口啐来,周瑜未及躲闪,唾沫星子溅了一脸,好生狼狈。倒不是周瑜躲不开,就是吴氏地位尊崇,就连孙权见了都是毕恭毕敬,周瑜又如何敢失礼,周瑜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啐了一脸,心里固然不好受,但此时此刻,再不好受也得受着。
吴氏啐完周瑜,也没有解气,怒斥道:“好你个周瑜,别以为老身年迈就好糊弄,北军大兵压境,你们两个一个身为江东之主,一个身为兵马大都督,不思退敌之策,却要效仿勾践行那美人之计。你们行美人之计倒还罢了,偏生要断送我女儿的一世幸福,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刘泽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吕布妾室貂蝉之事就弄得满城风雨,听说刘泽早就对大乔小乔垂涎已久,你们何不将乔氏姐妹献给刘泽,这建业之危,不早解了吗?”
周瑜的脸刷地就全红了,窘得是无地自容。当年鲁肃出使淮南,刘泽酒醉之后口出狂言,欲拿淮南之地来换江东二乔,当然这个事任谁也无法答应,大乔已经嫁给了孙策,小乔已经嫁给了周瑜,孙策为此还恼羞成怒。本来这事过去就过去了,可不知怎地,这话竟然流传到了市井坊间,搞得江东尽人皆知,再加上好事之人的渲染加工,传得是沸沸扬扬。流言最大的可怕之处就在于那怕你有再大的权力也无法遏制它的传播,周瑜越想阻止,流言便越传越广,越传越神乎其神,这段奇闻逸事一直以来都是江东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说得是活色生香,绮靡连篇。
吴氏情急之下,满怀愤慨,也全然没有顾及到周瑜的颜面,直截了当地将这件事给说了出来,让周瑜羞愧万分。本来这件事是就是周瑜心中最大的隐痛,吴氏直揭疤创,周瑜初时脸红,少顷脸色变得惨白,眼神也黯淡无光,明显地看出他的嘴角在微微地抽搐,只是碍于吴夫人的身份,他不敢造次,若是换做旁人,周瑜早就拨剑杀之,士可杀不可辱,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可是不共戴天的。
孙权也是满脸的不自在,母亲这番话,明显地说过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她如此说,不仅是侮辱了周瑜,连带着也侮辱了孙策,大乔可是她的儿媳妇,虽然说孙策已经故去,但真要把他的未亡人献出去,江东的颜面何在?
孙权重重地咳了一声,道:“母亲此言差矣,以嫂子和小乔夫人的身份,如何能行,无论如何也要顾及江东的颜面体统。”
吴氏也自觉地话重了,但在她的心目中,一个克死丈夫的儿媳妇如何能与她心肝宝贝似的女儿相比,红颜祸水,这就是吴氏给大小乔姐妹的定义,策儿是何等的优秀,就是娶了这般女人进门才遭遇到了不测,所以她例来对大乔没什么好感。当下神色略缓,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反正休想打我女儿的主意!哼!”吴氏冷哼一声,也不再理会孙权和周瑜,拂袖而去。
孙权和周瑜面面相觑,苦笑一声。
这时,就听得窗外轻轻有人冷哼了一声,响起了一连串轻盈的脚步声。
“香儿——”孙权脸色一变,听声音极似他妹妹的声音,他抢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棂,向外张望,空寂的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淡淡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