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注视着蒋干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此事过于蹊跷,很想截下蒋干来查个仔细,但周瑜已经放了话,鲁肃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等他再回头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周瑜已经是悄无声息地下了榻,怡然自得地坐在几案后面品着茶,看周瑜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昨夜醉的不省人事。
“公瑾,你这是……”鲁肃满脸的疑惑。
周瑜呵呵一笑,道:“莫非连子敬也觉得我真的喝醉了?”
鲁肃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公瑾并没有喝醉,以此来诳骗蒋干的,公瑾故意安排蒋干在你的寝帐歇息,定然也是有深意的。”
周瑜微微一笑道:“不错,蒋干此来,便是奉了刘泽之命,一者想劝我归降,二则想刺探我方军情,我便如他所愿,让他在我的寝帐安歇,故意让他看到这些书信。”周瑜边说边拨弄着几案上的书信。
鲁肃也注意到了案上的书信,俱是些往来公文之类,也没有什么特殊打紧的情报。“就算蒋干看到这些,又当如何?”
周瑜依旧笑意盈盈,道:“这卷书信之中,已然是少了一封,不瞒子敬,这封信乃是我命人伪造的蔡瑁笔迹所写的书信,信中言蔡瑁欲杀刘泽投江东之事,蒋干如获至宝,定然揣着这封书信回禀刘泽,不出所料的话,明日便可见蔡瑁张允人头落地。”
鲁肃由衷地佩服道:“公瑾妙计。”鲁肃原本是担忧周瑜醉酒,现在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遂起身告退。鲁肃出帐,看到江边蒋干的那艘小船已经是荡悠悠地离了岸,向江心驶去,他也不禁是会心地一笑,叹服周瑜的好算计,正待回转之时,却见江边一人葛袍伦巾,大冬天的还手摇羽扇,不是诸葛亮还能有谁。
鲁肃上前道:“孔明先生起得好早。”
诸葛亮呵呵一笑道:“子敬兄也莫如是。江中的这位仁兄,更是辛劳至极。恐是一夜无眠。这么一大早的,急匆匆而去,想必也是拿来了极重要的情报,回去跟主子邀功请赏。”
鲁肃悚然一惊。道:“先生何由知之?”
诸葛亮轻摇羽扇。不动声色地道:“蒋干此来。本为劝降都督,游说不成,若非拿到重要情报。也不会如此急风火燎而去。不过周都督乃是极为谨慎之人,明知蒋干是北军的细作,真要是有什么重要情报,岂能无备,让蒋干轻易得手?蒋干自以为窃得机密,却不知乃是周都督设下的计谋,如果亮所料不差的话,这两日北边必有事报来。”
鲁肃惊诧不已,诸葛亮虽未见此事,却判断的分毫不差。“孔明先生真神人也。实不相瞒,周都督伪造蔡瑁降书一封,故意让蒋干盗走,以此离间刘泽与蔡瑁之关系。蔡瑁新降,刘泽定然对其疑心,此信传到江北,蔡瑁的人头必定难保。”
诸葛亮闻言不禁是眉头暗蹙,他虽然可以判断出周瑜故意给蒋干设圈套,但涉及到那方面的机密,诸葛亮也不是神仙,不可能知晓,听得鲁肃之言,诸葛亮沉吟片刻道:“周都督此举,却不甚妥当。”
鲁肃一怔,奇道:“先生何出此言?蔡瑁统领水军,乃为刘泽之爪牙,都督用离间之计将其除去,荆州水军必定不战自乱,如何不妥当?”
诸葛亮道:“都督设计除掉蔡瑁固然不错,但蔡瑁之降刘泽那是迫于形势,未必是真心归降,刘泽也未必肯重用蔡瑁,二人离心离德,貌合神离,都督何不借机拉拢蔡瑁,许之以利,诱其归降,荆州水军若肯归降,何愁刘泽不破?都督此番除掉蔡瑁,虽是让刘泽折损一臂,但江东也失了一份助力,得未必偿失。”
鲁肃也暗暗点头,不过他还是道:“先生所言,的确有些道理,但蔡瑁惧刘泽之势,恐怕难以拉拢,倘若不能令其归降我江东,倒不如除之而后快。”
诸葛亮淡然一笑道:“蔡瑁在刘泽帐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恨不得早自立,就算都督不去拉拢,蔡瑁恐怕也有投效江东之心,关键在于都督给的筹码够不够多而已。”
鲁肃注视着蒋干的小船消失了视线之中,心突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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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水军的营寨之内,战船的操练进行地如火如荼,蔡瑁亲自立于舰桥之上,督促荆州水军练兵,初战失利之后,蔡瑁的压力很大,这倒不是因为弟弟蔡熏之死,主要是荆州水军多年疏于操练,战斗力明显地下降,虽然刘泽没有责难,但刘泽的首席谋士贾诩已经是公然表示了不满,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刘泽对他不一定是信任的,蔡瑁想要在刘泽治下的荆州拿到一席之地就必须要有拿得出手的战绩。所以蔡瑁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严格督促水军加强操练,积极备战。
副都督张允看着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面有忧色地对蔡瑁道:“德珪兄,赤壁之战一开,咱们可就是首当其冲,周瑜水军的厉害你又不是不清楚,靖王可是拿咱们当炮灰,咱们就这么一点家底,拼光了又如何能在荆州立足?到时候无兵无权,岂不是任人宰割?”
蔡瑁不禁一怔,张允的话直捅到了他的心窝里,荆州水军可就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唯一筹码,一旦水军在赤壁之战中损失殆尽,那他在荆州的地位可真就芨芨可危了。江东水军有周瑜统领,兵雄势大,以自己羸弱的水兵与之交战,十有**是没有机会获胜的。“依你之见,我们又该当如何?”
张允为之语塞了,发点牢骚他倒是在行,但真要是去想办法,张允也自然没有主意,大战在即,荆州水军首当其冲,现在的形势已如在弦之箭,不得不发,他们就是不想打这一仗都不可能了。
蔡瑁本来很高的兴致被张允这一搅和,显得意兴阑珊,叹了口气,也无心在指挥操练了,命水军校尉接替他的指挥位置继续操练,自己则返回营帐之中休息。张允也跟着蔡瑁回到营中。
刚自坐定,门人来报:“襄阳庞统庞士元求见。”
蔡瑁与张允对望了一眼,暗皱了一下眉头,这庞统是庞德公的侄儿,荆州蔡、蒯、庞、黄、杨、马、习七大豪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相互纠葛,庞家与蒯家有姻亲走得比较近,而蔡家与蒯家为争荆州士家的马首位置明争暗斗了多少年,后来蔡家得势,庞德公干脆拒绝出仕,就连刘表亲自登门都吃了闭门羹,显然庞家对蔡氏在荆州一手遮天的局面是心怀不满的。蒯良蒯越叛乱之后蒯家在荆州已殒落了,连带着庞家在荆州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这个时候庞统的意外出现让蔡瑁很是费心思揣测,这庞统到底意欲为何?
对于庞统,蔡瑁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荆州的青年才俊之中,庞统算得上是一位跤跤者,不过性格却是极为地怪僻,恃才傲物,眼高过顶,到与他叔父庞德公有几分相似,优游山野江湖,任性而自负。
蔡瑁沉吟了一下,来者既是客,何况同是襄阳乡里人,断不能拒之门外,当下命人传进来。
庞统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容貌丑陋,偏生又喜欢高昂着高颅,露出一对朝天的鼻孔,摆出一付对任何都嗤之以鼻的架式,傲气凌人。蔡瑁颇为不喜,脸色不觉阴沉了许多,道:“士元此来,不知有何见教?”
庞统揖了一礼,不过他高傲而硕大的头颅也不曾低下几分,只是微微地扭了一下短胖的脖子,道:“在下今日拜会蔡都督,确有一件要事与都督商议。”
“噢,是何等要事?”蔡瑁漫不经心地道。
庞统没有理会蔡瑁的神情,嘿嘿一笑道:“此事关乎蔡氏家族之存亡以及荆州百万黎庶的生死,蔡都督难道不以为是要事吗?”
蔡瑁神情一怔,听庞统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倒也是十分地好奇。“那士元不妨说来听听。”
庞统环视左右,呵呵一笑道:“蔡都督不会来杯茶水都吝啬吧,在下就算要讲,总也不能站在这儿说吧?”
张允脸色一沉,喝道:“庞统,这里是水军都督的营账,如何容得你在些放肆!”
庞统负手而立,对张允的话不理不睬,瞪起的白眼珠根本就没有瞧上他一下。庞家好歹也是荆州望族,对张允这样出身低阶的武将完全可以摆下谱,别看张允是水军副都督,庞统对他睬也不睬。
张允勃然大怒,正欲发作,蔡瑁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退下,呵呵一笑道:“是某失礼了,来人,赐座,上茶!”
下人很快地就奉上茶来,庞统欣然而坐,品了一口茗,悠然地道:“好茶!”
蔡瑁耐着性子,含笑道:“士元有话,但请讲来,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