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孙伟带来的游侠儿都被马越派遣出去了,许他们些钱财,让他们在长安生活一段时间。●●中文◆■网.ww. ■
令他们惊奇的是,看上去年轻凶悍的京兆尹居然没其他要求,只是要他们七人分开在长安城里城外盘下七座便宜的小宅子,过几个月的生活而已。
孙伟没了命令,马越要这个刀客出身的亲随跟在自己身边,想做什么做什么。
马越则命杨党派人前往京兆尹各县,取来了各县县志。在京兆尹的地界儿上,十一个县中长官,杨党的亲族兄弟便占了五个,这个长安县令说话只怕要比马越这个京兆尹还要好使的多。
他想看看,这些年在这片土地上都生了些什么事情。
肃清京兆尹非一日之功,需要太多谋划,毕竟这里离洛阳就那么近的距离,洛阳是个牵一而动全身的地方,京兆尹则与洛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是马越,他都没有做好完完全全的将这块土地肃清的心理。
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
经过朝堂争将作大匠那次事件,他已经成熟多了,现在他知道在这里并非看见黑就不是白。需要更多的了解,才能使他下定决心。
上任的半个月后,杜畿来了,带着刘二郎与一马车的卷宗回来了。
“禀马府君,下官已将郑县所有囚徒审问完毕,卷宗在官寺外,是否命人取来?”
马越抬头看了杜畿一眼,目光扫过他越到身后的刘二郎脸上,见到刘二郎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杜畿没问题,才点头说道:“命人呈上来吧。”
他见到杜畿带了俩随从……一个县令都比他的人手多,起身将各县的县志堆到一旁,马越这时才想起来,这个杜畿不是功曹嘛,这些事情问他才是找对人了啊。?★▲中?文网 ▲
接着,他便看到杜畿的两个随从一遍一遍地从门外抱来十几卷书简,放下出去,一会又是十几卷书简。马越满面惊讶地问道:“杜伯候,你处理了多少犯人?”
“禀府君。”杜畿抬头拱手,马越见到了他淡黑色的眼圈与充血的眼球,便听他答道:“四百一十二人,作奸犯科者依汉律充军修城,无罪者日后释放。”
马越猛地等大了眼睛,问道:“你是如何断案的?”
杜畿十分恭敬,只是脸上没精神显得有些轻慢,答道:“秉公执法。”
马越看那样子,对刘二郎指着杜畿问道:“他多久没睡了?”
“十五个时辰有余。”刘二郎低头,面上有些不忍地说道:“府君,您先让杜郎下去休息行吗?小人跟您说断案过程。”
刘二郎求情,别说现在马越没觉得杜畿做错了,就是杜畿真断错了案,只要刘二郎张口,他也会保下杜畿,别说只是睡一觉了。若不是江南刘大郎与黑夫的拼命一搏,只怕他马三郎现在早就埋骨他乡了,刘伯就这一个弟弟,他如何会不照顾?
只是马越看上去刘二郎的精神也仅仅是比杜畿好一点儿罢了,当即摆手道:“你先带杜伯候下去休息,你也去睡一会。有事情等明天再说,我先自己看看卷宗,下去吧。”
“多谢府君。”
“谢过府君。”
马越摆手,看着二人的背影,他起身取过几卷卷宗,置于几案仔细查阅,翻开看着隽俊的字体便是一股文人书生气扑面而来,叫马越先对这杜畿带上几分好感。
越看,马越愈是觉得这前任的郑县令不是个东西,接连着七个案件,无非是些偷鸡摸狗的小事情,居然关了人家半年之久。?■中文▼▼网 ?难得的是杜畿对于这些小事情都事无巨细,全部描写的清清楚楚,最后写上对于处理的建议,看样子只要马越点头,这些卷宗就会按照之前定下的处罚方式去处理,这让马越检察案件时不得不看得非常仔细。
几百卷书简,马越将杨党说的事情抛在脑后,就这么坐着一卷卷地查阅案件。字里行间,马越现杜畿是个律法人才,对《汉律》有着极高的理解,从案件的判决中可以看出他对于律法与人治之间有着自己的理解,比如为父报仇而杀人,依照汉律上的说法,这就是个死罪。而杜畿的评断则是念起亲情,配凉州戍边作为惩罚。
这个判决若是已经接受人人平等的马越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但作为一个熟读古书的杜畿,则着实难得。
不知不觉,马越翻阅着书简,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没有人为他点起烛台,他只好摇着头自己点燃,再度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
今年二月,韩遂自金城起兵,羌人胡部北上,羌帅张横屯武威兵指酒泉郡,盘踞在酒泉郡的羌王治无戴借机难,攻破郡治向韩遂纳降。接着,三万羌骑出榆中掠汉阳。
连月的战火如荼,从金城到陇县这一路尽是战场,凉人经历了这数百年的战火,最大的体会便是妇女儿童在战乱时需要跑的比什么都快,男人却又必须一个比一个来得勇敢。
叛军一度势如破竹,七路羌骑连破汉军,陈兵陇县城下,韩遂向盖勋劝降不成,三十五天的围城。
汉军打不过叛军的,一在人数不足,二在于没马没兵器。汉军人数三郡不下两万,然真正有效的战斗力只有张家川的马腾一部有四千个铁矛头。
他们就靠着这四千个铁矛头死守陇县,直至三月初,马越领偏将军出征荥阳的同时,杨丰引一路轻骑夜里烧了羌人一个部落的帐篷,惊马扰的韩遂一夜未能睡得安稳。趁着这个机会,六千柄各式各样的残破兵器被送入城内,一旬之后,汉军出城,大败叛军。
追杀持续了六十里,三天三夜过去,叛军撤向榆中,汉军仍旧死咬着不松口。
火光冲天的村落里,顶盔掼甲的马腾跨在雄俊的大马上,铁枪在焚烧的尸体堆中挑来拨去,眉头皱成一道川字。
“寿成,都是村民,财物都被夺走,人全被杀了。”
“是韩遂?”
马腾皱着眉头,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信,这里是榆中,村子都曾在韩遂的势力范围内,要屠村早就屠了,难道非要等到汉军反攻的时候在逃命途中来一次屠杀吗?
在他对面的将军是一脸大胡子的程银,他的眉头同样皱着,但脸色与马腾不同,他只是目光定定地看着马腾,没有说话。
他们都知道领军的前锋是谁,只是这个答案,都不愿承认罢了。
屠个村子,放在马腾,或是程银,成宜,马玩,放在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关系,这些从翻滚的血海中爬出来的男人根本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可如果这种事情,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做下的呢?
二十里外,马岱策马于小山坡上向后招手,接着不过片刻,近千汉羌混杂的骑兵在一名雄健的桀骜青年的带领下从官道的另一边策马而出。
在马岱脚下,一个汉羌杂居的村庄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没有一点灯光。
马眯着桀骜的眼睛打量着匍匐在脚下的安静村落,骏马踱着步子朝着山坡踢踏而上,拽着缰绳的手张开五指狠狠地握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摆手,越来越多的骑兵踏上山坡。
右手使力,铁杆上挂着的马字大旗被夜风吹起,旗杆插入土地尺深,周围土地猛然龟裂。马接过马岱递来的铁矛。
左手一攥缰绳,右手擎起铁矛双腿一夹马腹,怒目圆睁的马喝出一声:“哈!”
胯下上好的白色鲜卑骏马猛然力,带起的扬尘在月光照耀下分外显眼宛若一条土龙一般直奔村庄冲去,势不可挡。
十八岁的马像极了四年前的马越,一般的勇武豪烈,可这狠劲儿,却是要远远过马越的。
不知道马越若知道当年为了凉州百姓拼死阻击鲜卑入侵的战利骏马如今在马的策御下挺着长矛冲向平民的村庄会作何感想。
千匹骏马的奔驰之音惊醒了睡梦中的百姓,男人惊慌失措地从木屋中奔跑出来,望着一脸凶横策马而来的马急忙喊道:“我们是受凉州大人韩文约庇护的百姓!将军饶命!”
“凉州大人韩遂?”
马冷酷的脸庞带着一抹邪笑,衣不蔽体的男人便迎上了锋利的矛头,血!在交合的瞬间喷在马的脸上,温热。
山坡上的马字大旗迎风而起。
千骑奔驰而下,呼啸之间便已经踏遍了小村,马刀与枪矛共舞,无力反抗的百姓在转眼间被屠杀一空,老人小孩从屋子里被拽了出来,扎着羌辫的汉子根本不给他们辩答的机会,马刀一扬便是好大一颗头颅飞起。
杀戮,掠夺,点燃。
宁和的村子,眨眼间便化作一堆焦土。
熊熊火焰,照映在马冷酷的脸上,麾下骑从被派去担任斥候,羌骑在周围搜索着漏网之鱼补上一刀,骏马的兜囊里载满了头颅。
他好像明白孩提时关姓师傅那时说的话了,拳不能打得太直,要有收回的力气才好出下一招。
只有不停地出招,才能强大到杀死别人,从而获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