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道法自然,只有真正得道超脱的人才能演化,能演化出这种虚境的人称之为神人。
我们平时所说神神鬼鬼,包括道门飞升的仙人在内,虽然也能人所不能,但其大多数都算不上得道。
因为他们都是有待的,要么依赖于神位,要么依赖于香火。
要么诚于术,要么诚于心。
所谓神通也是如此,御风飞行需要有风,敕雷谴电离不开雷光电气,五行交征。
画符需要沟通神祇,而神祇又离不开信仰之力。
观一个神祇有没有得道,只需要看他是不是独有就能知道。
独有之人,谓之极贵。独有之神,自本自根。
倘若以这个观点来论证神祇是否得道,漫天诸神中真正得道的找不出几位出来。
一时间,我能想到只有列子书中记载过的姑射山神人。
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有神人焉。吸风饮露,不食五谷,心如渊泉,形如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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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偏亲不偏爱,神仙圣人都愿做她的臣下。她不施舍不惠赠,但人们的财物都自然丰裕。她不聚积不征敛,但自己从不困乏。
在她居住的地方阴阳常年调和,日月常年明亮,四季常年合节,风雨常年均匀,养育常年适时,五谷常年丰收。
土地没有瘟疫,人们没有夭折,万物没有灾害,鬼神也失去了灵验。
想到列子对这位神人的描述,再和我眼前的虚境相比较,书里描写的姑射山神人所居住的环境,不正如我所见么?
这里的气候也很舒适,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和谐,人与自然相处的也很和谐。
他们中很多人没有修行,但仿佛生下来就活在了道中。
列子的书只是传说,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座姑射山,也不知山上到底有没有那样一个神人,但我所见的却是现实。
难道世上真有这样的神人?
不,绝无可能。
如果这有的大能,以我现在的修为绝不可能进入到他所演化的虚境中。
既然没有,那么这个虚境又是从何而来?
再想起之前玄静宗几人所说的话,他们说谢家祖地封禁着什么东西,一旦出世必遭天谴。
难道这个虚境不是神人所演化,而是某种东西所造成的?
我越是去想,越是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从书院里走出来,我径直往山下走,又重新回到了村子里。
既然晓得他们和我不属于同一个时空,我心里也不再有顾忌,就在村里随意闲逛。
走到那位小孩子家门前的时候,门是紧闭着的,门上还新帖了驱邪用的桃符,门前还洒了草木灰。
显然是小孩子的母亲将我当成了邪祟,认为小孩子胡乱说话冲撞了神灵。
见此,我也不好再打小孩子的主意。
村子中央有一口水井,我走到水井边上,向里面张望。
井水无波,清晰的照出了我的脸。
看着看着我心里又是一惊,先前我只顾着听年轻人讲道德经,并没有仔细去观察他的相貌,此刻看见井水中的倒影我发现他和我有几分神似。
想起他,我又忍不住想起他故意错过的道德经第八章。
我能来到这里,既是受到了白泽的引导,也和道德经第八章有关。
因为我是一路琢磨着上善若水,才会顺着溪流来到瀑布深潭下面,遇到了白泽。
念及此,我又开始在心中默念第八章的原文。
连着默念了好几遍,忽然间福至心灵,我对着井水脱口念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只念出这一句,井水立刻起了波澜。
我继续念诵:“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
每念一句,井水的涟漪就扩大一分。
“夫唯不争,故无尤。”
等我念完最后一句,井水突然暴涨,声如雷霆。
明明是一口井,却孕育了惊涛骇浪之势力,就像是在井底潜伏着一条神龙。
随着井水的异动,继而我观察到天象也发生了变化,乌云滚滚而来,四野狂风大作,村民们惊慌的从田地归来,又有很多人从院子里冲出来。
见此,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演化了这方虚境了。
不是有形之物,而是道德经第八章。
难怪年轻人会跳过这一章,因为在他手中的道德经中根本就没有这一章。
我揭开了谜团,但心底又有了更大的谜团。
到底是什么人能有这样的神通,生生用经诰之力演化一方虚境。
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经文,而是万经之祖的道德经,开人间大道传承的老子亲手所写,一切神鬼仙魔共听之。
……
天象错乱让村民一片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书院的人也下了山,看到那位年轻人,村民们立刻围上去询问。
年轻人也是一片茫然之情,环顾四周最后来到井水边。
此时我已停止念诵经文,井水波澜也渐渐平息。年轻人观察了一会没有察觉到什么,安抚了村民几句,让他们先回去。
等到人全部走光之后,年轻人走到我面前。
他的眼睛中没有我的样子,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我没有动,就站在原地望着他。
年轻人默默的看了一会,对着我伸出一根手指,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我也学着他伸出一根手指。
当我们两个人的手指相接的时候,顿时从我心底生出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我们就这样抵着手指对望着,直到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我的倒影,我知道我终于真正融入这个世界了。
“你是谁?”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两个同时收回手指,又几乎同时向对方提问。
“你是怎么进来的?”年轻人又问道。
“白泽带我进来的。”我说道。
“又是那个小东西,一天到晚不让人省心,它是不是又跑出去戏水了?”
“嗯。”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一个人。”我说道。
“你要找谁?”
“谢震堂。”
听见我爷的名字,年轻人神情一震,却没有再说话,上下打量我几眼,说道:“你先随我回家,莫要惊扰太多人。”
“好。”
年轻人的家在村子外,是个独处的小院。
推门而进,年轻人先喊了一声娘,继而一个中年妇女从堂屋里走出来。
她穿的和普通村民一样,手里还拿着针线。
中年妇女先看了年轻人一眼,继而看向我,这一看立刻怔住了。
她在看我的时候,我也在看她。
看着看着,我不知为何,眼泪脱眶而出,根本无法停歇。
我明明不认得她,但竟是这样一眼,就令我这辈子所有的情感如山洪一般倾泻而出。
不止是我动情,她也在流泪。
“娘,你怎么哭了?”年轻人问道。
“娘没事,今天风大,迷了眼睛……”
说着中年妇女用手抹去了眼泪,用袖子遮住脸,一边向屋里走,一边说道:“去山里把你爹找回来,再去打一坛好酒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