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想得很好,却不知纳兰镜闻不是如此好拿捏的。
纳兰镜闻冷眼看着他们,语气冰冷,“现在想起了他是你们的儿子?那刚刚呢?刚刚为什么没有想起来?”
“从我们出现到现在,从你们认出他开始,只有第一眼落到了他的身上,可你们不是惊讶于他是你们那时发卖入青楼的儿子,而是在打量,他的穿着,他身边人是谁?是在思考,你们心中这个赔钱货,怎么才能更好地利用,发挥最大的价值。”
“我说的对吗?”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在乎锦瑟是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只在乎能不能为他们所用,能不能从中得到好处。
他们的心思被纳兰镜闻就这么毫无遮掩的说了出来,让他们那些阴暗丑陋的心思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那妇人瞳孔震颤,似是没有料到纳兰镜闻竟然将他们看得如此透彻。
她想要反驳,“我没有,你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纳兰镜闻盯着她,反问道:“为何刚刚开始,你从头到尾只提了你的女儿,却不曾问问锦瑟这么多年来,过得到底好不好?”
“他站在这这么久,你有认真的看过,他如今长什么样吗?”
纳兰镜闻的话让她无从反驳,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说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利用他吗?那当初为何要将他发卖入青楼?”
“我们当初是逼不得已,才将他卖入青楼的,家里根本无法养起两个孩子,只能将他卖出去。”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卖掉自己的孩子?”
她真诚得反问,好像不在说谎。
这里的人,即使是到死,也是孝为大,不论父母对自己做了如何过分的事情,让自己如何痛苦,也必须孝顺父母。
她就是在赌锦瑟的孝顺,他的心软。
可锦瑟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纳兰镜闻旁边,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纳兰镜闻神情严肃,继续道:“那明知自己生活不易,为何要生下两个孩子?”
“是因为想要两个女儿对吗?”
“所以说在看到第二个孩子是儿子时,就注定了他会被卖掉的后果。”
“我说的对吗?”
“不对!”
“你说的不对!”
她激动地反驳。
“你说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卖掉自己的孩子,那么为什么卖掉的是他?为什么卖掉的不是你的女儿?”
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封建思想,让她想都没想便反驳出口。
“女儿是可以传宗接代的,是整个家族的希望,怎么能够被卖掉?”
可话刚说完,她便意识到了不对,连忙住嘴。
纳兰镜闻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所以卖掉了只能是儿子,对吗?”
“所以你也承认,因为他是儿子,所以才会被卖掉,而如果他是一个女儿,即使你砸锅卖铁,也不会想将他卖掉对吗?”
她心疼锦瑟,更心疼他被卖入青楼,若是被卖入富人家做个下人,也好过被卖入青楼,遭遇诸多折磨。
而她将锦瑟卖入青楼,也不过是因为青楼出价更高。
而所谓的生活所迫,更是无稽之谈。
纳兰镜闻最讨厌做事不承认之人,更讨厌这副恶心的嘴脸。
“不是的,我没有……”
她反驳着,声音却极其微弱,似是没有底气。
他们将锦瑟生出来,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想再要女儿没要成,另一种是想要生一个儿子,替大女儿铺路。
缺钱卖了就好,不过就是个儿子罢了。
锦瑟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静地听着纳兰镜闻的话。
纳兰镜闻说这些,不仅仅是要说给他们听,更是说给锦瑟听的。
只有彻底看清,他才能从中解脱出来。
哪怕是痛彻心扉,也好过一辈子困在其中无法解脱。
纳兰镜闻看着他们,继续道:“和锦瑟断绝关系,我便救你们的女儿,从此以后,锦瑟同你们没有半分关系。”
自此以后,锦瑟只是她的夫。
纳兰镜闻神色认真,周身气场凛然不可侵犯,逼着她没有半分反驳的余地。
她跪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
她的夫郎就是抬眸看了眼锦瑟,见他看过来,又飞快的移开了眼,推了推自己的妻主。
妇人回头看了看自己生命垂危的女儿,犹豫半晌,最终只能咬牙同意。
“好!只要你能救活我的女儿,我便跟他彻底断绝关系。”
“日后不论他贫穷还是富贵,都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她考虑了很多,若是女儿还活着,那么他们即使没有攀上纳兰镜闻这条大腿,女儿也是他们的希望,迟早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
可若是女儿死了,他们并没有任何可能了。
纳兰镜闻看着便不是个好惹的,他们没有把握能从她的手中捞到好处。
所以只有女儿活着,他们才能彻底安心。
纳兰镜闻点点头,抬起手拍了拍。
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拿纸笔,还有印泥来。”
黑影再次消失。
不消片刻,又在原地出现,只是手中多出了纸笔。
恭敬递给纳兰镜闻,又消失不见。
纳兰镜闻寻了个地方,写了份断绝书,放到锦瑟面前。
锦瑟没有动,只是垂着头看着这份文书,一滴清泪砸在纸上晕开来。
“签吧。”
纳兰镜闻柔下声音道。
锦瑟再次抬头,看着面前,担忧自己女儿的父母,那分明也是他的父母,可他们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纳兰镜闻抬手抹去他脸颊的湿润,轻叹一口气。
“别看了,签了我们便走吧。”
锦瑟颤抖着伸出手,接过那份文书,却始终按不下那个手印。
纳兰镜闻将文书拿了回来,放到他父母面前,而他们二人不似锦瑟那般犹豫,反而很痛快地按下了那手印。
纳兰镜闻眼神闪了闪,开口道:“我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们到底爱不爱锦瑟?”
锦瑟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期待他们口中的那句话,却也害怕听到。
二人下意识抬眼看向锦瑟,最后又低下头。
“不爱。”
突然,一声包含着释怀和悲伤的笑声,突兀的响起,可笑声中,难掩哽咽。
锦瑟夺过纳兰镜闻手中的那份文书,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印,又递回给纳兰镜闻。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