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旺角,钵兰街。
都已经午夜了,这里却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小半个港岛的夜猫子都聚集在这里。
无数红男绿女,都渴望在这里抚慰空虚的灵魂,还有躁动的身体。
烟味,酒味,脂粉味,香水味,还有不可明状的荷尔蒙味道,充斥着整条街的每一个角落。
说到这里,不得不插一句题外话。
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当下的港岛其实并没有这么繁华,要到七十年代末才会出现这副盛景。
是杜蔚国这只大扑棱蛾子卖力的煽动翅膀,让这份繁荣提前了至少十年。
海量的移民,虽然让港岛的治安略略有下降,但却提前实现了人口红利。
这些移民绝大多数都是有工可做的,光是赵英男旗下,以鲲鹏卷烟和麒麟啤酒为代表的十几家工厂,就直接解决了几十万人的吃饭问题。
工厂都是聚宝盆,能同时带动上游的原材料,下游的终端,以及中游的运输环节。
而工人们旺盛的生活需求,吃穿用住行,婚丧嫁娶,治病,看戏,甚至是(嫖)妓,又会形成大大小小的周边商圈。
繁荣商业的同时,也再一次解决了就业问题。
这就是实业的魅力,一个万人大厂,算上家属,最起码能养活十万人,而且还活的很好。
小河满大河溢,底层殷实了,上层自然肥的流油,这些纸醉金迷的地方也就应运而生了。
“哇,你好靓仔喔,可唔可以请我饮杯酒啊?”
暧昧的霓虹灯下,一个衣着火辣,身材同样火爆的混血女郎,媚眼如丝的朝杜蔚国发出邀请。
“唔得,我冇米。”杜蔚国呼出烟气,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丢!”
女郎顿时朝他比了个国际手势,把头扭了过去,寻找新的猎物。
她是职业酒托,当然如果遇到出手阔绰的肥羊,也不介意逢场作戏,春风一度。
但前提是钱得给足,否则,哪怕你长得再怎么英俊,像杜蔚国一样,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们这种女人的眼里只有钱,皮囊什么的早已无所谓了,所谓的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呵,还真现实啊。”
杜蔚国轻笑摇了摇头,也不生气,双手抄兜,继续漫无目的的闲逛。
他此刻难得有些微醺,代价是陪酒的翔太,茅爱衣他们几个全喝趴下了,人事不知。
5个人,炫了6箱黑雾岛烧酒,整整72瓶。
老雷的背刺,让杜蔚国心里沉甸甸的压了一口郁气,他能理解,但无法接受。
更让他郁闷的是处境,没想到,时至今日,他都可以号令苏美了,自以为成了执棋人。
却依旧没能挣脱往日的樊笼,还是没能摆脱被人算计,利用的下场。
曾经在四九城的经历和过往,已经成了一根无形无影的枷锁,死死的锁着他。
杜蔚国心中甚至有种冲动,直接回四九城大闹一场,闹他个天崩地裂。
“嗯?”就在此时,杜蔚国突然眉头一挑。
他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快步走进了街边一家夜店,goldbar,金条酒吧。
“嘿,有意思,九叔也会来这种地方消遣吗?”
虽然换了便装,还带着帽子,但杜蔚国啥眼神啊?不可能认错,这个人绝对是九叔,现任港岛三大区华人总探长。
望着九叔脚步不停的朝着酒吧深处走去,好像熟门熟路的样子,杜蔚国顿时来了兴趣,弹碎烟头跟了上去。
这家金条吧应该这两年才新开的,是间迪吧,二层楼,面积很大,装修很新,人也很多。
一进门就听见齐柏林飞艇乐队的朋克摇滚,音乐声震耳欲聋,酒精味夹杂着香水味直冲天灵盖。
舞池中,斑斓炫目的频闪灯下,无数年轻的身躯正随着听不懂的歌词忘我扭动着。
现在才68年,但是港岛这边的夜店文化就已经相当火热,到了80年代末到了巅峰。
维持了大概十年,千禧年前后就开始下滑,大批倒闭,到后世已经彻底没落。
其实,后世港岛没落的行业又何止夜店,整座岛都没落了,丫的,又扯远了,收。
进门之后,杜蔚国就随便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眼睛始终瞟着九叔。
此时,九叔已经上了二楼,然后在最靠边的卡座里坐了下来,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酒,还都是价值不菲的洋酒。
“呦吼,这是约了人,更有意思了,什么人会约九叔来这种地方见面?莫非九叔这铁树要开花了?”
杜蔚国的兴趣更足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老板,饮咩?”
此时,一个白衬衫黑马甲的伙计,随着节奏摇头摆脑的蹦跶过来,凑到杜蔚国耳边大声吼着问道。
杜蔚国没说话,直接往他的马甲口袋里塞了一张百元钞票,又指了指隔壁桌上的麒麟啤酒。
“ok!”遇见大方顾客了,伙计笑着点了点头,蹦跶着离开了。
“嗯?”
下一瞬,杜蔚国的眉头皱了起来,就这么一小会功夫,九叔居然消失不见了。
不过他也没慌,只要九叔不会飞天遁地,就绝逃不出他的视野,只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心里大概已经有了数。
不过他的脸色也变了,没了刚刚的揶揄轻松之意,变得有些凝重。
“这种地方居然有暗门和密道?难道九叔是来查案的?”
“酒来了!”
杜蔚国的思绪再次被伙计打断了,这家伙拎着一打麒麟啤酒扭了回来。
“老板,请慢用。”一边麻利的帮杜蔚国摆酒,伙计一边偷瞄着他的眼色。
见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伙计不仅不生气,眼底还满是喜色,表现的也很热情。
“我叫阿sam,老板,你慢饮,有事嗌我!”
麒麟啤酒是港岛目前最畅销的啤酒,市面上卖1块5一瓶,这里卖6块。
仅是这一单,阿sam就可以抽走28块钱小费,都超过他两天的工钱了,能不热情吗?
伙计走后,杜蔚国随手扭开一瓶啤酒,一仰脖,直接吹了,舔了舔嘴唇,有些不过瘾,抬手又干了一瓶。
晚上吃得有点咸,又喝了不少烧酒,这会还真有点渴了,至于喝醉,不存在的。
以他现在的体质,啤酒跟水没任何区别。
“哇,靓仔,你饮酒好劲啊!可唔可以请我嘢饮一杯?”
见他喝酒嘎嘎猛,出手又阔绰,关键衣着气质也像是有钱人,一个眼尖的酒托女立刻凑了过来。
不过她的姿色相当一般,应该是港岛的原住民,又黑又柴,实在入不了杜蔚国的眼,连逢场作戏都不够格。
“猪扒,快啲躝开啦~”
杜蔚国讲话很难听,声音还很大,不过在当下的环境里,反而显得非常自然。
正所谓在什么山,唱什么曲,此刻,他像极了经常来这种地方猎艳的纨绔公子哥。
这种人,怎么可能好脾气?遭遇丑女搭讪骗钱,没直接动手打人,都算高素质了。
甚至连酒托女本人都没生气,只是翻了个白眼就扭着大胯离开了。
不过,像杜蔚国这种优质的单身客户,这些鬣狗一样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前后还不到一分钟,第二个酒托女就已经火速抵达战斗位置。
“点样?我得唔得?”她问得很直白,还有点小傲娇。
不过她确实有资本,长相不赖,主要是身材炸裂,身子倚在酒桌上,胸前顿时挤出一条惊心动魄的沟壑。
杜蔚国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递了一瓶酒给她,同时还顺手塞了100块在她的胸口里。
女人顿时妩媚的笑了,职业的娇嗔道:“你好衰噶~”
“系咩?靓波,返到床上我好犀利噶,你等下要唔要试下?。”
“是咩?有多劲?”
杜蔚国露骨又熟稔的跟她打情骂俏,手也不老实的上下游走着,像极了花丛老手。
只是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瞟着二楼,眼神冷冽如刀。
酒吧的二楼是半开放式的,九叔之前坐的那个卡座,位于最边上,同时也是灯光的死角,紧挨着外墙。
只不过外墙后并不是户外,而是连着条幽长的走廊,换句话说,这面墙其实是道暗门。
九叔应该就是通过这道暗门消失的,更有意思的是,门后还有人把守。
显然,杜蔚国刚刚的猜测不对,九叔并不是来办案的,否则,他不可能这么顺当的进去,守卫也不能还站着。
“丫的,事情好像朝我预想以外的方向发展了,九叔也在搞事情。”
杜蔚国的眉头蹙起,刚刚靠喝大酒才勉强压住的烦躁感,瞬间重新升腾而起。
“靓仔,点样嘛?净係你再帮我埋几打酒,我今晚就同你返屋,好唔好?”
此刻,火辣的酒托女被没有留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正在用丰腴蹭着他的手臂,不遗余力的圈他花钱。
“冇问题!”
杜蔚国豪爽的甩了几张百元大钞给她。
“我去屙个尿,等返嚟再同你大战三百回合。”
“好嘅,边个惊你啊?”
酒托女连头都顾不上抬,惊喜的数着钱,杜蔚国起身挤进舞池,消失在喧闹的人群之中。
下一瞬,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直接出现在那道暗门之后。
“砰!”
暗门后,两个精干的守卫,只觉眼前瞬间一花,什么都没看清就同时晕死过去了。
“我艹!还有枪?”
无意中看见守卫腰后露出的手枪,杜蔚国的眼神骤然一紧。
拔出来一看,居然是加装了消音器的格洛克67式手枪,这玩意是奎亚那兵工厂去年才出品的,产量有限,供不应求。
带原厂消音器的,更是稀罕,黑市上更是都炒到了240美元一把了,还有价无市。
杜蔚国都有些惊诧了:
“这特么到底什么情况?一个以夜店为掩护的小团体,就算档次再高,守卫也不可能配枪,还是这种高级货色。”
“麻痹的,只是随便闲逛也能发现这么大瓜,老子还真是灾厄体质啊。”
把手枪连同弹夹一起收进空间,杜蔚国沿着通道继续往里走去。
“好家伙,这可不是小团体?好大的局面啊?这是有人想在老子的眼皮底下搞事情吗?”
大概半分钟后,通道尽头,杜蔚国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原身应该是个老式的四层筒子楼,当街的房子都改成门店了,哪怕三楼四楼也都是餐厅,商行,甚至是楼凤之类的。
不过,筒子楼的内部却改的面无全非,足有二十条完全独立的通道,跟蜘蛛巢城似的。
所有的通道,最终都通向地下。
这筒子楼还有地下空间,很大也很深,钢筋混泥土结构,应该是二战时期修筑的地下防御工事。
很明显,这个盘丝洞一样的地方,是某个隐秘组织大隐于市的据点。
那么,筒子楼里的二十几条通道,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组织最起码有二十几名成员。
看九叔的表现,在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的情况下,顺顺利利就进来了,应该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
细思极恐,要知道,九叔现在的地位可不低身。
为港岛三大区的华人总探长,虽然他为人古板,也没啥根基,但终究在其位,权势地位在港岛也能排上前几十名。
如果这个隐秘组织剩下的二十几个成员,都跟九叔的地位相当,甚至更高,那么合在一起的能量,可是相当可怕。
“麻痹的,行,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在港岛搞出这么大的局面。”
杜蔚国的眼中闪过一抹戾芒,他已然动了杀心。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寝?
港岛是杜蔚国的自留地,他不能容许,有这样一个拥有庞大能量的秘密结社存在。
还有就是九叔的举动,也让他感到心寒。
九叔倒是谈不上背刺,因为他从来就不是杜蔚国的人,也不承认自己是煞神众。
哪怕他的总华探长的位子,是因为杜蔚国提携才坐上来了,还多次帮他排忧解难,处理他无法解决的案件。
甚至,杜蔚国愿意交出面粉的收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九叔的情面。
不过即便如此,九叔跟杜蔚国之间的分歧依然越来越大,关系也渐行渐远,以至于现在,基本都不联系了。
“九叔手里的权力有点太大了,这两年,鹏仔应该也历练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分分权,把九龙区交给他了。”
不管这个组织的性质是什么样的,对他是否有敌意,杜蔚国已经打定主意要削九叔的权了。
一边自语,一边拾阶而下。
“喂!你系边~~”
向下的楼梯里也有守卫,不过才刚发现杜蔚国,就骤然眼前一黑,软软的晕死过去了。
杜蔚国终究是没下死手,毕竟现在的情况不明,他不想错杀无辜。
虽然他现在手头人命都已经数之不尽了,不伤及无辜这条红线也早已变得模糊,但在能不杀人的情况下,他还是尽量克制着。
杜蔚国不想真正沦为视人命如草芥的杀人狂,尽管外界早就这样定位他了。
片刻之后,先后解决掉几名守卫之后,杜蔚国终于来到一扇金属大门前,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扇大门位于地下三十几米,门板是由纯金属打造的,应该是防核爆门,厚度超过了一米,关键后边还是一层,连他的视线都透不过去。
“马勒戈壁的,这特么到底是防谁呢?”
杜蔚国心头无名火起,当即就抽出浮沉刀,准备劈了这门。
“滴滴滴~”
就在此时,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嗯?我露相了?”
杜蔚国神色一凛,再不犹豫,手中浮沉刀噗嗤一声就捅进了铁门的缝隙,随即用力一划。
“嗤~”两道手腕粗细的合金锁芯瞬间被割断。
几十吨重的铁门,足足8道合金锁芯,而这样的门,有2道。
饶是杜蔚国,手里还有浮沉刀这样的神兵利器可以借力,等他徒手打开两扇铁门,再处理掉十几名守卫,也用了几分钟的时间。
金属门后,是个非常宽敞的空间,面前近两千平米。
不过等杜蔚国赶到的时候,里面早已人去屋空,这个地下空间有暗道,直通大海。
“淦尼玛的!跑得可真快。”
一个类似于会议室的房间里,杜蔚国望着眼前足以坐下30人的巨大会议桌,脸色铁青。
桌上放着十几个茶杯,此刻茶水还是温的,证明刚刚起码有十几个人在议事。
主位是的高脚椅,后背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黑旗,上边绘着一只猩红色的蜘蛛图腾。
与此同时,油麻地湾,一艘游艇的客舱中,此刻,围坐了七八个人,全都带着各式的半脸面具。
“先知,你确定刚刚的闯入者真是煞神?”
一个头戴白色野兽面具的男人语气急切,因为激动,他的脖子涨得通红。
“嗯,十分确定。”
“扑街,被发现了,我们完蛋了!”他颓丧的靠在椅背上。
“淡定点,白泽先生,煞神又不是真的神仙,无所不能,他现在不是并没有追上来吗?”
居中坐着,被叫做先知的是个高瘦男人,他的语气很沉着,带着暗红色的面具。
不过从他露出来的手掌可以判断出,他是个白裔,年龄应该不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