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笑了笑,低声宽慰她:“你放心,根本不用我真的做什么,她没那个胆,你只看吧,最迟周五徐向东一定松口。”
她表姐许是还没意会过来她刚才跟张秀兰说的那话什么意思,那话要理解起来,意思可可以有很多重,可以是让她家老三当不了兵,也可以是在部队里给他使绊子,嗯,如果张秀兰再阴谋论一点的话,这时候的兵也是频繁上战场的,她今天开始怕是觉都睡不安生了。
就张秀兰那心性,沈瑶不认为她不会发散思维,所以阴谋论是一定的。一个不那么看重的儿子,一个不得她喜欢的儿媳妇,和最喜欢的小儿子前程小命比起来算什么,张秀兰那种性子是半丝风险都不会冒的,只消她想得深一点就受不住吓,徐向东不是听他妈的吗,那就好好听一回呗。
王巧珍还是忧心,沈瑶笑了:“我婆婆护短,放心,就是真有什么她也不会叫我吃亏的。”
俩人回了宿舍,同宿舍的几个女同学都好奇看沈瑶,今天来找王巧珍的还挺多。王巧珍笑笑,跟大家介绍了沈瑶,说是她妹妹,让沈瑶在她床上坐下,就要张罗着给她倒水去。
沈瑶看着她忙前忙后的,仔仔细细把茶缸洗了烫了再给她倒水,眼里多了丝暖意。接过她递来的茶缸子捧在手上,等王巧珍坐下了她看了她一会儿,笑着问:“舅妈给你的那点钱,你剩下的那些都给我随了份子了吧?”
半开玩笑道:“你还有钱吃饭吗?”
王巧珍好笑:“别发愁,饭是肯定有得吃的,你在这边可就我一个娘家人,咱不能太丢份儿。”
沈瑶当然知道她不至于饿着,因为她们读书学校是给发补助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把那红包给再带回来,把结婚的红包还回去她表姐怕才要难过。
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瓶麦乳精递给王巧珍,道:“我婆婆让我给你带的,这个喝了对身体好,你自己每天早晚泡一杯喝。”
王巧珍抱着那瓶麦乳精,说;“我不跟你客气,帮我谢谢亲家母,这东西没票还真不好买。”
沈瑶笑:“这谢你自己去说,周六有空吗?我婆婆让我请你到家里来吃饭,也认个门,别到时候连我家门在哪你都不晓得。”
王巧珍给她说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张秀兰带来的那些郁气一下子消了十之七八。“去,怎么不去,我现在可是穷人了,正好周六上你家吃顿好的。”
说得跟穷亲戚上门打秋风似的,姐妹俩个笑成一团。
张秀兰确实像沈瑶预料的那样,回到家里越想越多,越想越是阴谋论,因为涉及到老二,这事她也没在家里当众说,反倒是拉了徐良才关了门在自己房里悄悄商量。
夫妻俩凑在一块,想法那叫一个多,张秀兰先时还只想到梁家人会不会给她儿子使点什么绊子,警告记过受处罚影响以后往上爬,等和她男人坐在房里相对愁眉小声嘀咕了十几分钟,被自认精通官场黑暗的徐良才一通点拨,已经升级到自家老三会不会被部队退回来了。
越说越怕,越想越不好,张秀兰想到贺正了,这些大小战役可没断,她悚然一惊:“你说,他们会不会把咱家老三往最危险的地方调?”
这话一出,夫妻俩心都拔凉拔凉了,越想越觉得沈瑶那话里就是那个意思。
张秀兰坐不住了,在房里团团直转,转了不到两圈:“让老二离婚,立马离婚。”
徐良才也点头,左右王巧珍的光是别想沾上了,听老婆说的贺时媳妇那个厉害劲儿,别说沾光,得小心着不被她摁死,他还想安安生生干到退休,可不想临了临了出点什么问题,到时候退休工资都拿不到,面子里子都没了。
夫妻俩想法略有差异,决定倒是出奇一致,徐向东当天回家就被他爸妈叫住谈话了,徐家的谈话当然不是私下悄悄谈,那不是张秀兰的作风,少不得一家子都围坐客厅,连丁点大的小孙子也抱在膝头全程参与。
还是最拿得住二儿子那一套,哭,不是嚎啕大哭,就委屈的抽嗒嗒哭,说了她为了他今天去找王巧珍,被她怎样羞辱,王巧珍对她这个婆婆又是怎样不敬的,这些都没关系,最要紧的是,她是实实在在发现了王巧珍有多嚣张强势。
“妈受点委屈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老了我跟着你大哥大嫂,跟着你弟弟过日子,但凡是你们俩日子能过得好,什么委屈我都受得。”张秀兰越说越煽情,把自己都感动坏了,伸出手掌揩眼泪。
话锋一转:“可是我真不能害了你,王巧珍她太厉害了,她现在一个眼角都看不上你看不上咱家啊,老二,这样的女人不能过日子的啊,你现在不肯跟她离,你以后要受一辈子的罪的啊,你好好考虑清楚才好。”
说完又抹泪,那唱作俱佳的,也是够全情投入的了。
徐良才等张秀兰话音一落就怒喝一声:“想什么想,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里干什么,我们这还没到要到她手上讨口饭吃的日子呢,就这么对你妈,以后还得了,离婚,马上离婚。”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加上一个时时要表现他爱他妈的徐老大摇旗助阵,徐家父子说得愤愤,那气氛简直太好,张秀兰要酝酿眼泪简直不要太容易。
徐向东看着他爸和大哥,再看看一直难过得直哭的妈,再有一个一直坚持离婚半点不肯动摇的王巧珍,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响,静默着坐在那里不说话。
离婚,他是不愿离的,可是老婆和家里已经成了这样水火不容的局面,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怎么办,当着伤心气愤的家人,连一句不想离都说不出口,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沉默来作逃避。
徐家闹腾腾好几个小时,张秀兰看差不多了,劝大家都消消火,“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都去睡吧。”
起身的时候捂着心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一家人少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端水的端水,找药的找药。
徐向东握着拳头怔怔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徐良才扶张秀兰进屋前还很是失望愤怒看他一眼,徐老大摇头教训他:“你清醒点吧,为个女人值当吗?咱家都给折腾成什么样了,就是天仙也别要了,老婆可以随时换,妈要是气出个好歹,你还能找出第二个?”
这话说得,抱着儿子的徐大嫂脸一下子黑了,呵,行啊,一直以为他五六分装,今天这句听着还是心理话啊,老婆随时换。
她垂了眼,抱了儿子回房去,婆婆今天不知道真病假病,反正就是假病也会做个病模样,她能带儿子睡一晚上了。
客厅里人都走了,最后只剩了徐向东一个人,他站了会儿,自己也回了房。
张秀兰的戏到这里完了吗?自然没完,徐向东这一夜就听到隔壁他妈隐忍的哭声和爸妈的交谈声,直到半夜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起来,徐良才在客厅喊大儿媳张霞做早饭,看了眼从房里走出来的徐向东,黑着脸跟张霞说:“你们妈病了,这会儿躺着起不来床,早饭你赶紧张罗出来。”
看徐向东的那一眼不言而喻,张秀兰就是被他给气病的意思。
张秀兰这一病两天没起床,据说也什么都吃不进,周四晚上,徐良才直接让徐向东跪在他妈床边认错,让他说同意离婚。
这一晚,王巧珍也盼着,盼着第二天天亮后能看到徐向东找过来,想着这一段婚姻,在床上辗转了一个多小时才睡着。
周五上午,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徐向东人,王巧珍心中的失望就别提了,中午吃饭也有几分心不在焉,直等到吃过饭,午间休息时间也过了,她回到教室上课,徐向东始终没来。
她放下那点期望,安慰自己离婚就是场持久战,这招不行她再想办法就是,上课铃响,她拿出课本等教授过来。
教授没等到,先在教室门口看到了胡子拉茬的徐向东。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匆匆跟班长打了声招呼请他代为请假就小跑了出去。
徐向东看到她那神色,心里那个憋屈,多久了,她见到他就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同意离婚就让她那么高兴,真是像他妈说的那样,她现在连个眼角都看不上他吗?
走出几步,果真听她问:“同意来办离婚了吗?结婚证带了吧?”
徐向东心里闷,闷得快要死了:“你就那么盼着离婚?一点留恋都没有,我们的感情呢,一点都顾及吗?”
王巧珍跟听天书一样,他们哪里还剩了什么感情。
想也没想就摇头:“不留恋,你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结婚证,马上去民政局。”
说完快步走在前头,脚步轻盈得像是将要冲出囚笼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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