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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1 / 1)

穆康几乎是在看到号码的那一秒就拨了过去。

那头林衍也接得相当迅速,好像一直巴巴捏着手机似的。

穆康:“林衍?”

林衍:“嗯。”

通话安静了几秒,两名分立于亚欧大陆两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性跟中学生似的,隔空狂笑起来。如果现在闯入一位不明真相人士,一定会以为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穆老师要么疯了要么被魂穿了。

林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朗声说:“你同意了?”

“本来就没有不同意。”穆康笑着说,“什么时候演出?”

林衍:“大概是九月。”

穆康痛快地说:“好,我下个月就过去。”

林衍:“……”

他一头雾水地想:过去?

穆康浑然不觉,先声夺人地开始交代接待工作:“你帮我找个房子吧,再帮我弄个工作签证。”

林衍茫然道:“在哪儿找房子?”

穆康:“我不知道啊,不过不找房子也行,我也可以住你那儿。”

林衍木然重复道:“住……我这儿?”

穆康:“嗯哼。”

林衍:“……”

穆康总算从林衍的沉默中意识到了自己还没说清楚,忙解释道:“曲子,我过去写。”

林衍傻逼似的问:“过……哪儿去?”

穆康理所应当道:“过你那儿啊,瑞士,我过去。”

林衍:“……”

本来还算气定神闲的林指裹着大衣,站在阿尔卑斯山下寒意弥漫的湖边,僵成了一座以古典主义手法表现的雕像。

一只肥胖天鹅趾高气扬游到岸边,好奇地瞟了一眼湖边新出现的摆设,冷不防腾空而起,带起一串冰冷湖水,溅了林衍一脑袋。

穆康:“喂?林衍?”

林衍打了一个激灵终于回神,语气镇定地说:“啊,好啊。”

“那我住你那儿?”穆康问。

“好。”林衍说。

“工作签证得弄一弄。”穆康又说。

“明天帮你弄,大概三个礼拜下来。”林衍有条不紊地说,“等下先发jobinvitation给你。”

“就这么定了。”穆康愉快地说,“我手头的工作两三个礼拜也能收尾了,那就……下个月见?”

林衍:“下个月见。”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这段简短却又惊天地泣鬼神的通话结束了。

东八区已华灯初上,穆康美滋滋地放了一缸滚烫热水,哼着穆大才子专属第三主题,赤身裸体跨进浴缸。他手边放着一小杯红酒和一瓶矿泉水,充分体现出了穆大才子既想喝酒又怕喝太多窒息而死、既想泡澡又怕泡太久脱水而死的矛盾心态。

东一区仍阳光明媚,林衍独自一人傻愣愣地站在湖边体悟人生。雪季虽然已到尾声,阿尔卑斯山雪线以上依旧洁白雄伟,阳光亲吻终年无人的勃朗峰,寒风跨过磅礴山脊和碧蓝湖水,包围林衍清隽笔挺的身躯。

理论上,他此刻应苦思冥想一番“他为什么要过来写”或者“他为什么要住我家”诸如此类的、一定想不出答案但又控制不住非要瞎捉摸的人性问题。

可实际上,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复杂艰深的问题都没有。

他只是无意识地想:真冷啊。

下个月……应该就不会这么冷了吧?

王俊峰觉得麾下那位很难搞的作曲家最近似乎转了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柜子里摆的烟依旧还是之前的那半条,既没增加,也不像已经又抽完了一轮;第二,询问《地道战》的进度时,得到的答案居然是闻所未闻的“快了”,而不是一贯以来的“不知道”;第三,王经纪人被要求为作曲家准备一份牛气哄哄的英文简历和职业证明。

王经纪人欣慰地想: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红了,自我要求都不一样了。

王俊峰虽然想错了方向,倒也算是和真相殊途同归。穆康在王俊峰麾下工作的几年对自己可以说是毫无要求,此刻好不容易被林衍牵到了柳暗花明的又一村,自我要求确实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譬如说,他见缝插针地写了一首钢琴和小提琴的二重奏,用的是穆大才子专属第三主题,还是那天和林衍打完电话后,泡澡时生出的灵感。

从起笔到完稿只用了不到一个礼拜,他把总谱随便拍了张照发到“勋伯格赛高”,附言:@首席,滚过来,火速。

邱黎明当晚就提着琴麻溜地滚来了,捎带上了若干围观群……听众。

管啸最先到了穆康家门口,却无法第一时间进门,因为他刚一走出电梯,就被恣意流淌的钢琴声截住了脚步。

穆康家一梯两户,隔壁户主是一对大部分时间在国外的中年夫妇,常年无人居住。他没有关门,音乐便在有限空间里走得昂扬放纵,自由自在,如同世间万物皆在咫尺之间。

崭新的和弦,熟悉的主题,偏执的姿态,穆康的弹法。

铺天盖地的、游刃有余的、熟稔又陌生的、好久不见的……天才气息。

电梯门接二连三地打开又合上,不算宽阔的楼道渐渐变得拥挤。客人们被音乐拦在原地,心头滂湃着万般滋味,不知从何谈起。

仿佛被现实与胆怯阻隔的缤纷从前翩然转身,仿佛关于爱与友情的默契过往仍在旧处招手。邱黎明低头看地,管啸闷声抽烟,陆西峰盯着天花板,管小小倚着夏树,眼泪默默沾湿了唇角的发。

早已不是女孩的女孩幸福又难过地想:他又回来了,真好,可惜带他回来的人……不是我。

时光拼命篡改往昔是非,音乐却总能坚毅地让昨日重现。

穆康弹完整首新作,一转头就发现楼道里鬼鬼祟祟站了几个人,正以一种饥不择食、双眼泛绿的劲头盯着自己。

穆康:“……都没吃饭吗?要叫外卖吗?”

冷场担当真不是吹的,煞风景技能点得快爆机了。

管啸从玄关里翻出拖鞋分发,众人自力更生地穿好,关门进屋。管教授转身又马不停蹄地去厨房烧水泡茶了,邱黎明走到钢琴前拿出琴,其他人纷纷在沙发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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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琴的谱子已经放在了钢琴边的谱架上,穆康给出a4,邱黎明拉了几个空弦,对音结束。

客厅灯光温暖明亮,夏树正襟危坐,翘首以盼演出开始。

邱黎明夹着琴:“我活动一下。”

穆康用钢琴给了几个小提琴的音:“不难。”

邱黎明的琴声多情大胆,穆康新写的这首作品正需要这种情绪,就像为邱首席量身定做一般。穆康把和声情绪详细解释了一遍,边唱边挥手,带邱黎明一段一段地走。

这种碎片化的重复一点都不好听,满心期待的夏导演在一边坐得都快睡着了,悄悄问管小小:“怎么这么无聊?”

管小小低声说:“练琴就是这么无聊,就像你们剪片似的。”

夏树:“比我们剪片还无聊。”

“因为穆康排练的时候特别严格。”管小小解释道,“要求很多。”

夏树:“看出来了……你们也受得了啊。”

管小小面无表情地说:“全国范围内受得了的人差不多都在这儿了吧。”

两人练了近一个小时,直到管啸给众人添第四轮茶,穆康终于说:“行了,来吧。”

邱黎明长出一口气:“先休息一下。”

他把宝贝乐器放回琴盒,转头先去找烟,刚一打开柜子就惊呆了:“你的……烟呢?”

穆康:“在那儿啊。”

邱黎明举着仅残存一包烟的软装中华:“只有一包了?”

穆康一愣,站起身走过来:“是吗?”

陆西峰奇道:“你不是号称必须得时时保留五条以上囤货,否则没法活下去吗?”

穆康低头看了看烟盒:“我……忘了。”

夏树和管啸异口同声地说:“这他妈都能忘?”

管小小:“怎么忘的?快教教这几位老烟枪。”

穆康犹豫着说:“大概我最近在……减量吧。”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语气又怡然自得起来:“瑞士抽烟不方便,我正在习惯减量。”

管啸尔康状伸手:“等等。”

邱黎明惊得烟瘾都暂歇了:“哪儿抽烟不方便?”

陆西峰试探地问:“瑞……士?”

管小小敏锐地说:“你要出国?”

夏树惨叫道:“不是说好帮我写曲子的吗?”

穆康喝了口茶,清晰宣布道:“我要去瑞士找阿衍,写新曲子。”

管啸:“……”

邱黎明张口结舌:“……什……么?”

陆西峰不敢置信:“……我……操。”

客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众人虽然都有了故事快苦尽甘来了的预感,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得这么迫不及待。

夏树偷偷对管小小耳语:“阿衍是谁?”

管小小小声说:“evanlin,访谈里那个帅炸天的指挥家。”

夏树若有所思地说:“就是那位灵魂伴侣啊。”

管小小点点头,眯起眼打量着喜气洋洋的穆康:“林指知道吗?”

穆康:“知道啊。”

管小小:“他答应了?”

穆康得意地说:“答应了。”

当然会答应了,三位憋了七年惊天大秘密的知情人士在心里惴惴感叹。

夏导演顿时有了危机意识:“我的新片呢?”

“什么时候需要我跟?”穆康问。

“大概十月吧。”夏树想了想,“雨季开始时开拍。”

“那时候已经完事儿了。”穆康轻快地说,“l团的演出是九月。”

夏树闻言松了口气,立刻以“欢送人渣”的口吻说:“祝你一路平安。”

穆康“嗯”了一声,放下茶对邱黎明说:“来吧。”

演员各自归位。邱黎明夹好琴,朝钢琴前的穆康轻轻点头。

两人一同吸气,小提琴奏出恬静旋律,半拍后钢琴加入伴奏和声。

虽然音乐里仍有调性瓦解的诸多转折,但总体而言,这首作品是穆大才子专属的第三主题第一次被运用在大调里。

听众眼前展开一幅有人、有风、有青草、有远山的画卷。小提琴用丰盈的揉弦将情感吟唱得生动优美,钢琴一次次制造冲突,又一次次被弦乐的绵延安抚,二者时而远离、时而交融,就像一个人不停地与另一个人分道扬镳,又在下一个转角重新握手言和。

全曲结束在一个意味深长、又仿佛充满希望的大三和弦。邱黎明和穆康对视,都捕捉到了对方眼中涤净灵魂的无上愉悦。

外行人夏导演被这场在他看来是毫无征兆、凭空而成的精彩表演惊呆了。

明明之前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几位听众疯狂鼓掌,陆西峰大喊道:“太他妈好听了。”

管小小急切地问:“什么时候给我写歌?”

夏树庆幸地说:“多亏小小把你介绍给我了。”

邱黎明放下琴,和管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邱首席还没从音乐带来的极端快感中抽离,一言不发转背去松弓收琴。管啸起身把茶递给穆康,直直盯着他,恶狠狠地说:“求求你了,赶快滚去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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