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左荆被董征的叫声吓了一跳,他还从未见过董征如此失态过,蔺航之被吓到时会发出标准的少女尖叫,董临海是一顿乱嚎,而董征则很短促的一声,中气十足气沉丹田,差点没把崔左荆耳膜震破。
董征这应激状态下的一拳不容小觑,倒挂在天花板上的女鬼直接像个秋千一样被揍得飞了起来,她不知从哪儿发出一声惨叫,鼻血狂喷,捂着脸缩了回去。
董征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他回头踹开身后紧闭的房门,先把崔左荆推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身下床铺柔软,少年一条腿骑在他身上,沉甸甸的。
心脏还在不受控制的狂跳,董征是真的被吓到了,和女鬼贴脸的那刻他浑身都在发麻,他尽力平稳着呼吸,不忘继续给崔左荆提供夜视支持,抓紧时间观察房间。
这次门关着,也没有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衣柜的门敞了一半,维克多正趴在里面,猫眼微微泛光,警惕地也在搜索异样之处。
好像没有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
董征并未掉以轻心,他正想着要不要提前爬起来以防万一,就听到崔左荆在他耳边用气声道:“你也太会叫了吧。”
热气喷洒在敏感的耳边,而看似正常的话语背后又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董征没有错过崔左荆眼中的一抹狡黠,他沉默,抬起手在少年头上胡乱揉了一把。
崔左荆揉揉耳朵,一想到董征被吓得那个样子就很想笑,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有个湿漉漉的东西蹭在了他小腿上。
董征也感觉到了非同一般的奇怪触感,心又再一次骤然悬起,他掌心出了些冷汗,放轻呼吸。
一时间房间里丁点声音都没有。
被子难以察觉地动了下。
董征闭了下眼睛,下一刻,他和崔左荆无比契地同时用力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看到了从一开始就藏在两人脚边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个没有四肢的人。
他整个就像一只蚕,在床上蠕动,没有双臂,躯干只到胯间,残缺处长成了个半球形,本应该是中年男人的脸上涂着大片黑色的颜料,双眼周围尤其明显,活像刚从污泥沼泽中爬出来的。
他扭头盯着董征,缓缓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巨大的残缺让董征喉头有股堵塞感,他很难相信面前这人棍也是同类,刻在生物本能中的恐惧腾起,这玩意看起来似乎不太危险,可没人敢去贸然接近。
情况僵持着,维克多跳上床脚,试探着伸出爪子碰了下他“尾部”。
没什么反应。
咚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崔左荆抬眼看向门边,董征仍然盯着那东西,他强忍恶心,警惕着一切可能发生的异动。
人棍张开嘴,一条细而长的舌头从他口中垂下,拥有生命般靠近董征。
董征心脏狂跳,面无表情地举起床头柜上的台灯,用实际行动表明只要那玩意敢随便对他做些什么奇怪的事情,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敲门声仍然不断,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愈发急促。
崔左荆睡在靠窗的那边,他绕过床铺,过去开门。
猛地一把将门拉开,后面却空无一人,走廊漆黑。
崔左荆垂下眼,一封信正放在门口地面上,他俯身将其拾起,火漆印上标注着地狱马戏团的ogo。
“拿到邀请函了。”崔左荆回退房间关上门,他朝董征扬扬手中的信封,道:“不用管他了,先想办法离开。”
董征颔首,他仍然举着台灯对准人棍,将唐刀递给崔左荆,后退着走到门边,才转身再一次迈入走廊。
在他走出去的那刻,细长黏腻的长条状物体缠上了他脚踝。
唰
刀锋闪过,舌头在被斩断之前迅速收回,堪堪躲过一截。
崔左荆冷哼一声,反手拎着刀并排走在董征身边。
这一间间208中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出口,董征仔细观察,试图挖掘一些线索。
平行空间中属于其他人的叫声仍在继续,听起来还有愈加惨烈的趋势,崔左荆清楚听到汪雀爆发出一阵口不择言的“卧槽卧槽卧槽”,夏琼云爆喝一声“跑”,甚至有些好她们正在经历什么。
就在这若即若离的混乱中,一阵歌声出现了。
维克多耳朵微微转动朝向前方,更好的捕捉声音,听觉很快也被加强,于是崔左荆清楚听到那是一个女人的歌声。
她唱着崔左荆不懂的语言,不过也有可能因为距离原因才听不清发音,反正崔左荆不懂在唱什么,只能听出那歌声中哀怨的情绪,幽幽地缠绕在他身边。
可惜,崔左荆并不能产生共情。
而董征和维克多心中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悲伤,董征精神何等稳固,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被深刻影响到,也就不予理会,而维克多身上浮现出淡淡的白光,直接将这一负面效果净化。
没有任何语言和眼神上的交流,两人一猫默契地选择了朝着歌声的方向前进。
走廊笔直,只有前后两个方向,歌声虚无缥缈但能听出来越来越近,终于,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
董征抓紧了手中的台灯,时刻警惕着再有个倒掉鬼出现给他贴脸杀,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后,猛地推开了门。
比视觉更先到达的是听觉,歌声变得无比清晰,近在咫尺,就在他耳边
董征骤然睁开眼,在他身边原本应该是崔左荆躺着的位置此时此刻趴着一个女人,她有着金色的长卷发,披散在枕头上,细细的几缕搭在董征肩头,一张年轻的面容绝美,红唇开合,飘出空灵哀怨的歌声。
她什么都没穿,被子搭在后背上能够清楚看到里面的风景,傲人的身材极具冲击力。
女人垂眸望着董征,目光情人般深情,有股夺人心魄的魅力。
可惜这一切对董征来说一点用处没有,防火墙和屏蔽场为他抵挡了所有催眠和魅惑,而那颗对女性生物不起反应的心也让他目不斜视,根本没被诱惑。
董征站起身,抓起被子一扔,给女人盖得严严实实,确定崔左荆和维克多都不在,他微微皱起眉头,用台灯指着她,直截了当地问:“我要怎么出去”
美女愤怒地将被子从脸上扯下来,看眼神很想撕了面前这不解风情的臭男人,见董征一点没被她影响,只好讪讪地停止了歌声,伸手指指衣柜。
董征回头看了眼,在这一瞬间疾风扫过,早就有所准备的他矮身一躲,鱼尾狠狠砸在了柜门上,直接砸出了数条狰狞的裂缝
董征终于看到,在她腰部以下是一条长满青苔、沾着水草污渍的黑色鱼尾
下水道的美人鱼
脑中闪过那部有名的恐怖电影,董征在人鱼发动下一次攻击的间隙,拉开破损的衣柜门钻了进去。
他又回到了走廊上。
手里还拿着台灯,董征才觉得上衣胸口间的异样感,他伸手一摸,发现崔左荆之前从门口拿到的信封正塞在里面。
崔左荆和维克多不知道那里去了,不过应该用不着他担心,信封里装着的大概率是邀请函,董征将它往里掖了掖收好,朝前走去。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眼便到了跟前,走廊上根本没处躲,董征只得眼睁睁看着一群身高不超过一米的人跑过来。他们有着小孩子的身高,但肩膀上的头颅却和成年人无疑,臃肿的身躯,短粗的手脚,穿着五颜六色的华服,蹦蹦跳跳的围在董征身边,无声地一边转圈,一边跳着不知名的舞蹈。
这是一群侏儒。
那一张张浓妆艳抹,但能看出年龄不低于三十岁的脸长在小小的身体上,透着猎奇的恐怖,在黑暗的走廊里,诡异之极。
董征此时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这些是什么东西,在他印象中,上世纪的美国马戏团除了马戏表演还流行另一样东西畸形秀。
这些以反常现象和畸形生物为主题的展览曾经相当流行,后来随着相关法律的提出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并未彻底消失,仍时不时出现在嘉年华和电视节目中。
连体人、人鱼、侏儒、四肢切断症,无口女这些人全都是畸形秀的演员,为马戏团服务,充当这场选拔的“npc”。
想明白后,董征反倒不再害怕了,既然是人,就好办很多。
侏儒们转着圈舞蹈,在小矮人们的簇拥下,董征寸步难行,只得推开了距离最近的那扇门。
崔左荆坐在观众席后的准备间里,掀开帘子能一眼看清表演场地的地方。已经有不少观众进来了,灯光照亮他们奇形怪状的身体和脸,维克多趴在他膝头,舞台上工作人员正在热场,崔左荆托着腮,问坐在他旁边的小丑:“干嘛把我们突然弄出来”
“你和维克多顶多算特别嘉宾,还是不要参与其他人的入场考核了。”小丑已经画好了今晚表演需要的装,穿着宽大的小丑服,手里拿着圆圆的红鼻头,“你这次来,是特地找我的吧,想拿回感情吗”
“一方面吧,也想问问你血契有没有能解除的方法,毕竟性命和别人绑在一起,还挺难受的。”崔左荆捏着维克多的尾巴尖,问,“怎么样没再遇见什么麻烦吧”
“除了kether来之外,目前还没有。不过你那个主人”
“他叫董征。”崔左荆道。
“他在太空盒子里遇见了一个被关在里面很久的东西,不幸成了感染源,”小丑伸出食指点了点崔左荆额头,凝视着他眼睛,道,“而你,也被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