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鸟一击不成,很快腾空,想要再次发动进攻。
董临海背上汪雀,艾伦搀着蔺航之,董征怀抱累得脱力的维克多,馄饨分裂者小队朝着最近的一块巨石拔腿就跑,躲在后面。
风很大,董征一手按在崔左荆头上把他护在自己怀中,少年完全把这当成了队友之间的身后的兄弟情,根本没多想现在这姿势有多暧昧。
汪雀没有受到脏器上的病变损伤,缝心的熊无法治疗,维克多勉强伸出爪子,搭在她手背上,用净化缓解她震伤的痛苦。
汪雀却躲开了。
“我没事。”她轻声道,“叔叔你好好休息吧。”
意识到无法再将这些可恶的入侵者赶走,巨鸟不甘地叫了几声,盘旋一阵后,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朝着山顶飞去,离开了。
崔左荆从巨石后走出,峡谷底部只长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草本植物,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碎石,他过去将唐刀抽出来,看到刀刃被崩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心疼地倒嘶一声。
能在他手中坚持那么久,直到现在才有所损伤,唐刀障月的质量已经不言而喻了。
等到下一个区域,得找个好点的武器制造商修一修。崔左荆默默想道。
太阳底端已经碰到了海平面,顶多再过十五分钟,天就会黑了,他们赶忙加快脚步,沿着峡谷前行。
一只脖子长长的鸟从头顶飞过,相比安祖鸟和方才的恐怖巨禽,它的大小友好到让人想哭。
崔左荆:“跟着它”
董征点点头,众人小跑着跟在鸟的身后,这鸟似乎在赶时间,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那么多跟踪者。
随着前进,峡谷逐渐变窄,两边山体呈现倒扣的喇叭形,顶端就只剩下了一线,昏暗的天光也难以照进来。
已经不太好走了,众人只得放慢了脚步。
这时,董征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数据波动,他伸出手一把拦住崔左荆,低声道:“不对劲。”
崔左荆完全没有察觉,按理说凭借他多年来生死线上挣扎出来的本能,不可能在真正的危险到来之前毫无察觉。
但他仍然选择了相信董征,警惕地将刀横在身前,预备着可能会到来的危机。
一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就连董征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产生幻觉了,他正要说话,斜前方不远处的山壁却发出轰然巨响,接着整个被撞破了一个巨大的洞
尘土飞扬,碎石飞溅中众人全都抬起胳膊护住头脸,侧身躲避。四蹄腾空的公牛来不及缓解冲势,一头撞在了对面的山壁上,撞得他们脚下的土地都震颤了一下
公牛愤怒地疯狂甩着头,两只牛角锋利得一下就能把人戳成筛子,崔左荆这才发现在牛的后背上,竟然还趴着一个人
金发灰眸的男人一手抓在牛的右角上,另一只手攥着牛颈侧的毛发,整个人趴伏着骑在牛背上,一如最勇猛的斗牛士。
公牛见怎么也甩不掉这人,直接身子一侧滚到在地,打算直接将多明戈压死
在摔倒在地的前一刻,男人以令人胆战心惊地反应速度松了手,他一把从腰间的箭袋里抽出支银色的弩箭,插在公牛脖子上,自己则滚到了地面上。
箭只不过刺入了浅浅的一个头,轻微的疼痛并未引起狂怒中公牛的注意力,公牛用力地翻滚,箭矢被地面怼着,直接整根刺入了公牛的脖子
血顺着箭身上细细的血槽哗地流出来。
饶是受了如此致命的伤势,公牛仍翻身站了起来,狂吼着低头冲向多明戈,牛角正对着他
多明戈半跪在地上,头发衣服上都是草叶和尘土,他取下腰间的弩,飞快地取箭上弦,动作丝毫不乱,连看都没看目标,抬手扣动扳机。
弩箭准确地射入了公牛的左眼,正中瞳孔。
箭矢刺穿了公牛的眼睛,大脑和脑干,瞬间夺取了它的生命,它四腿猛地一僵,庞大身体前冲之势却止不住,朝前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土。
正倒在多明戈脚边。
不远处围观了全过程的众人:口
在船上他们因为拍摄需要,和多明戈也有一点平淡如水的接触,在他们印象中,这人虽然长得很高大,但行为举止都挺斯文,一点也不像武力值那么高那么暴力的战斗单位。
董征和崔左荆也很惊讶,在他们看来,动力舱中只不过说明了多明戈箭法很好,当时他并未直接对上暴食兽,更像出其不意的偷袭才将其杀掉。
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
多明戈将两根箭矢从还在抽搐的公牛身上拔出来,从口袋里掏出块布擦去上面的脑浆和鲜血,重新放进箭袋。
他抬眸,终于看向了另一边的众人,视线在董征脸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定格在了崔左荆身上。
目前为止崔左荆对这人的印象还挺不错,于是率先上前一步,招呼道:“好巧啊,在这里遇见。”
多明戈拍去身上的浮土,点头道:“是挺巧的。”
崔左荆走到公牛的尸体前,见它雄壮无比,四蹄有异,两只牛角盘旋着奇特的纹路,挑眉道:“这牛”
多明戈:“天之公牛,传说中饥荒的象征。”
艾伦翻到典籍的某一页,道:“啊对,它叫guganna,我们需要它的一只蹄子对了,兄弟你还不知道典籍的事吧,就是我们要按照上面的指示收集相关物品才行,不介意的话,牛脚给我们一只”
艾伦觉得他是西班牙人为了交流说的英语,多明戈却用中文道:“请便。”
艾伦:“你也会说中文啊,比我还标准呢,我怎么感觉全世界都会说中文”
多明戈很轻地笑了下,他望着艾伦喜气洋洋地过来,灰色眼眸中涌动相当沉重复杂的情绪,似乎是一种追忆似的怀念
崔左荆缓缓眯起眼睛。
艾伦跑到公牛还有些许生气的身体跟前,对崔左荆招招手,“崔儿,过来把它蹄子割一下。”
崔左荆挥刀斩断了公牛的左前蹄,艾伦将它收起,在典籍上做了个记号。
艾伦:“现在还差六七样东西,嗯看着有那么几个不太好办啊。”
这时董征突然道:“dequeciudaderes”你家是哪里的
多明戈看了他一眼,立刻回道:“adrid。”马德里
“nooyenadaoquedicescho。”你中文说的一点都听不出口音
多明戈微微颔首,道:“谢谢。”
其他人对他俩的对话一头雾水。
董征怀疑多明戈根本就不是西班牙人,就随便说了句西语试探,多明戈回答地很流畅,看起来真的会西班牙语。
剩下的董征就不怎么会了,大学兴趣使然学的东西多年来没用过,他也忘得差不多,只能暂且将怀疑放在一边。
“你怎么到这里的”崔左荆问,他们从东南登岸,为了收集材料才跨越了整个岛屿来到峡谷,多明戈又为了什么
“跟着它。”多明戈指了指有一只从天空中飞过的长脖子鸟,面色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东西有问题。”
众人闻言齐齐抬头向上看去,崔左荆双手抱胸,挑了下眉,道:“所以你一路上是跟着鸟过来的速度够快呀。”
崔左荆字里行间里仍透着对他的些许怀疑,多明戈却似乎根本不介意,继续道:“这些鸟傍晚都会回到它们的巢穴,这地方到处都是志怪生物,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董征:“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鸟顺着峡谷一只往前飞,它速度不算太快,但对于在地面上行走的众人来说还是有些难以追赶。
太阳很快就要落下,最后的天光让一切笼罩在昏暗之中,他们紧追猛赶,在穿过数千米的距离后,看到了前方黑压压的墓群。
数不清的坟包七零八落地布在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中,十字架歪歪斜斜插在坟上,还有许多已然残缺不全。
他们追逐的那只长脖子鸟落在其中一个十字架上,收敛翅膀,扭头向四周看了看。
众人骤然发觉,这鸟的脖子上长着人的脸。
董临海忍不住小声吐槽:“什么鬼,盗墓笔记我们要进的这是云顶天宫”
人面鸟昂首朝着天空发出两声哭泣般的嚎叫,接着便缓缓消失了。
越来越多的鸟从遥远的天边飞来,它们速度要快上许多,像是在赶着天黑之前回家一样。
众人躲在山壁的一块凸起后面,崔左荆探头看了会儿,转头对多明戈道:“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吧。”
多明戈:“它们叫巴,最早出现在古埃及神话中,指灵性之力,也就是每个人体内的神魂,人死经过正常的方式做成木乃伊后,巴清晨会追随太阳离开墓地,在林中觅食,而日落时则回到肉身中。”
越来越多的鸟回到墓地中,每一只都落在某个十字架上,它们对着已经落入海平面的太阳发出悲泣,接着便回到地下沉睡的肉身中。
艾伦一手握着手电筒翻看典籍,道:“这个不在收集的范围内。”
“那边有别的东西。”多明戈朝墓群的方向一指,他也探出了半个身子,因为身高缘故刚好虚虚压在崔左荆身上,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正好打在少年侧颈,偏偏崔左荆对此还毫无察觉,问道,“哪里”
董征:“”
董征深吸口气,抑制不住地心里直泛酸水。
他都还没舍得下手呢,哪里轮得到这不知道半路从哪儿蹦出来的路人
董征一把将崔左荆拉回来,低声道:“你看,是不是有一个东西在亮。”
他就快把少年直接拉到自己怀里了,崔左荆踉跄一下,耳朵被董征的呼吸喷的有点痒,还以为怎么了抬头看向男人,用眼神询问:“”
董征只看他不说话。
“”崔左荆只觉得气氛十分诡异,他揉了揉痒痒的耳朵,顺着董征指的方向看去。
董征瞥了多明戈一眼,金发灰眸的男人也正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像是看穿了他见不得人的心思。
董征皱起眉峰,他向来沉得住气,却破天荒的想在这时候原地爆炸。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了,于是那一点荧荧的绿色幽光便显眼了许多,亮在墓群的最中间。
崔左荆从掩体后出来,悄声朝着墓群走去。
他计划的很好,万一行动惊动了什么生物,他可以立刻回到囚徒空间躲起来,只要董征安全,他就一定安全。
他一步步接近墓群,所有的人面鸟此时都已经回到了死去的**中,一片黑暗里,那翠色的光芒更加显眼。
崔左荆靠近,发现这是颗垫形切工状的绿宝石,里面似有液体缓缓涌动,发出微弱的光。
宝石镶嵌在墓群中最高大十字架的中央,和周围木质的十字架不同,这个十字架使用坚硬的乳白色岩石雕刻而成,上刻有繁复的花纹和看不懂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整片墓群中最重要的一个墓。
谁会专门埋在这里呢
几百年前到达这里的英国探险队典籍上没有说明探险队中具体有多少人,不过是国家出资探索的话,应该人数少不了。
如果这些人在岛上死了大多,被剩下的同伴埋在了这里,那么这座墓里的,应该就是位领导者级别的吧。
崔左荆怎么看都觉得这宝石像很重要的东西,围观的其他人见没有危险,也接连跟过来了。
蔺航之:“看着像个关键道具啊,要把它拿下来吗”
董临海:“我觉得如果直接拿下来的话,地底下的兄弟们估计会觉得我们抢了他的东西,爬出来让我们还回去吧。”
董征抬手轻摸在宝石上,微凉的触感,隐约有不同寻常的波动产生,这是一种平和的,很友好的波动,并未被防火墙阻拦,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他的程序内核。
“这东西应该没什么危险。”
崔左荆点点头,他又绕着十字架转了圈,没发现其他线索。
“那我就把它扣下来了”
“等一下。”艾伦拉着汪雀一起先跑得远远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能在第一时间带着还没从震伤中完全恢复的汪雀躲避,“好了,你弄吧。”
崔左荆:“你们也都多远一点吧。”
见众人全部离开了墓群,崔左荆从口袋里掏出张纸,轻轻插在宝石和十字架之间的缝隙中,用力一撬,翠绿色的宝石便落入他掌心。
他翻过来一看,宝石的背面有希腊字母写成的文字,不过很可惜,他看不懂。
在他观察宝石的同时,石质的十字架缓缓开裂,很快裂成无数碎石块倒塌。
大地随之颤抖起来,一声凄厉的鸣叫从地底传出,人脸浮现在崔左荆所在的这座坟冢上,愤怒地朝着少年喊叫,两只若隐若现地翅膀扒着土地,似乎想要挣扎着出来
但太阳早已落入海平面之下。
没有光的话,这些鸟估计也出不来吧。
崔左荆想着,将宝石收进口袋,迈步就朝众人走去,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干枯的,坚硬的触感,似乎要将少年的脚踝生生握断
崔左荆低头,看到那只属于干尸的枯手和正扭动着拼命想深处地面的胳膊,道:“嗨”
然后他另一只脚抬起,狠狠踹在了上面。
嘎嘣一声,枯手断成两截,地底下的人死了不知道多久早就脆了,哪里挡得住崔左荆一击。
身魂无法现世阻拦卑鄙的外来人,正主们便接二连三地苏醒,在地面下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霎时间整个峡谷的地面都剧烈的晃动起来,无数只干瘪枯手的手探出坟墓直直地伸向天空,像是用力地想要攫取些什么。
单独一只干尸很弱,崔左荆随便就能毁掉,但耐不住数量众多,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呢。
少年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远处的其余人见状立刻开始逃离,震动仍在继续,甚至更加剧烈了,碎石不断从上方的山崖掉落,他们抬手护住头部,躬身仓皇地想要找到合适的躲避处。
看来这宝石的确是重要道具了。崔左荆这时候还有功夫想别的事情:宝石抠出来后尸体出来,是它们想夺回宝石,还是这宝石原本用作镇压尸体
已经接二连三有干尸从坟墓中爬出来了,它们浑身满是泥土,眼球已经腐烂没了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身上穿着欧洲中世纪水手的服饰,和崔左荆猜测的一样,都是当年英国探险队中的船员。
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石头被震动,从峡谷半腰处掉落,砸在了众人逃离的前路上。
“往这走”多明戈当即掉转方向,朝着右手边跑去,众人来不及细想只能相信他,跟在男人身后。
董征手中的手电光芒随着奔跑的步调不断摇晃着,照亮前方的山壁,艾伦忍不住嚎道:“根本没有路啊老哥你确定要走这里”
“信我。”多明戈跑到山壁跟前停下,深吸口气,侧身猛然用肩膀撞在石壁上。
石壁纹丝合缝,一动不动。
董临海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用肩膀去撞,他撞了一下,听到了撞击时发出的空腔闷响,面上一喜:“这里面有通道”
“让开”艾伦一直后退了五十多米远,崔左荆从后面追了过来和他擦肩而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艾伦微躬下身,双脚猛一蹬地发动能力,整个人瞬间如同箭矢般冲向石壁,他侧过肩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狠狠撞了上去
哗啦啦
石壁在这高速的一撞之下破开了个大洞,后面果然别有洞天,阻挡他们的只不过两厘米薄厚的一层。多明戈率先冲了进去,艾伦晕头转向地从满地碎石中爬起,蔺航之拉着他,所有人一起跑进幽暗洞穴的更深处。
洞穴结构十分复杂,每一个路口间都有两三个岔口,蜿蜒着通向未知的深处,他们一路跟在多明戈身后狂奔,干尸们发出的响动很快被甩远了。
估摸着暂且安全了,大家渐渐停住脚步,观察着四周。
这洞穴很像是天然形成的,洞壁上嵌着许多伴生晶矿,发出幽蓝色的荧光勉强能够照明,有水不断从洞顶的钟乳石滴下,落在正下方的石笋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洞里阴冷潮湿,蔺航之跑了一身的汗,现在一停下来,有些觉得冷了。
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董征看向正面朝着洞壁观察着什么的多明戈,皱着眉头问道:“你看起来对着里好像很熟悉啊。”
他一说,其余人也全都注意到了异样所在:“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石壁后面正好连通着洞穴的”
多明戈转过身,对着董征平静道:“这个我不方便说,没有人规定我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吧。”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了。
董临海警惕地站起身,随时准备在多明戈有所行动前动手。
“愿不愿意说是你自己的事情,同样,我们就是问一句,你也没必要这样惹得大家都不愉快吧”崔左荆见势不妙,稍微劝了下,按常理来说他都懒得管这种事情,和事佬从来不是他的工作,但多明戈不知为何,总给他一种十分危险却熟悉的感觉。
这个男人惹不得。
多明戈还是很给崔左荆面子的,闻言继续去看石壁,似乎要把它盯出什么花来。董临海撇撇嘴,小声对董征道:“哥,真的要继续和他一块走吗总感觉他会坑我们的样子。”
“静观其变吧,我们人那么多,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目前来看,多明戈提供给他们的帮助要比他隐藏的危险多得多,这座岛上奇怪的生物实在太多了,就连相比起来更见多识广的崔左荆和维克多都认不清其中一二,这个多明戈却每次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而且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提前知道了盒子内容而特地准备的,也就是说,这些又冷又偏很多只有孤本典籍上才能有的知识,一直都存在于他的脑子里。
这个人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