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陆晓吃过了最后一点甜汤，才缩在了顾怀璋身边躺下。顾怀璋抱着满是甜香气味的陆晓，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道：“睡吧。”
陆晓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话，但是想到一开口就又要自称“小婉”，就闭了嘴。安静的靠在顾怀璋身边，只是白日里陆晓睡得多了，现在确实是睡不着。天黑下来，格外的安静，陆晓听着顾怀璋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干净的草香。
这味道真好闻，陆晓用力闻了闻。
“今天我发现了一处温泉，就用香草叶子泡了个澡才回来，没想到你的鼻子倒是灵。”顾怀璋突然出声。
陆晓被吓了一跳，立即闭上了眼睛，想要继续装睡。但是顾怀璋笑着捏了陆晓的脸：“不许装睡。”
陆晓只得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火光，对上顾怀璋的目光。
顾怀璋垂眸看着陆晓，轻声道：“明天我就带你过去，我今天先用了那温泉，是怕回来一身汗味儿，你嫌弃我。”
顾怀璋说着，将陆晓紧紧拢在怀中，低声道：“你嫌弃我好些天了。”
两个人太过亲密，有些事是无法遮掩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少年的有些反应，连陆晓这么个厚脸皮都无法应对，不自主得就远了些。顾怀璋起初还有些羞涩，但渐渐的，旁的冲动竟有些压过少年的羞涩，这几天更有些摁耐不住的跃跃欲试。
陆晓自然不敢再动，老老实实的缩在顾怀璋怀里，闷声回答：“没有……”
顾怀璋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轻轻磨蹭了几下，他的呼吸不知觉得加重了。少年越发紧得抱住了陆晓，声音微微沙哑：“小婉，等你长大些，我们就生个孩子好不好？”
陆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在控制着。陆晓心中竟有些酸涩，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顾怀璋。这个少年从小悲苦，受尽欺凌，到了周府，还被欺辱虐待。好不容易遇到曾经的救命恩人，却是一场不肯骗到底的谎言。陆晓觉得自己很坏，更坏的是她不肯一直坏到底。
一直没有回应的陆晓似乎把顾怀璋委屈到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又在装睡。”
顾怀璋无可奈何的轻咬了下陆晓的肩膀，但就像是他咬陆晓手指时一样。
不疼，只有痒。
到了第二天，尽管陆晓的脚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可顾怀璋还是背着陆晓走去温泉。之前顾怀璋也带着陆晓出来过几次，但是哪次都没有今天天气这么好。虽天已大亮，可一点都不晒。行走在蓝天下碧草间，连风都是温柔的。
陆晓趴在顾怀璋背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伸出勾着身边的花花草草玩儿。顾怀璋感觉陆晓在他背后玩闹，虽看不清楚陆晓在闹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起来。陆晓虽然看不见顾怀璋的笑容，但在他的背上，却能够听到他闷在胸腔里的笑声。
正在勾下一朵花的陆晓，也露出从来不该属于“小婉”的坏笑来。她将花别在顾怀璋的耳边，花很小，但很香。
陆晓觉得也许是自己疯了，竟然觉得就这样下去，或许也不错。
【陆晓：系统，魂飞魄散很疼么？】
【系统：魂魄撕裂堪比千刀万剐，很疼。】
【陆晓笑了：那应该是能忍的。】
【系统：！！！】
【系统：宿主想要做什么？】
陆晓勾紧顾怀璋的脖子，微合上眼睛，没有再搭理系统。她反正已经这么坏了，就索性坏到底吧。好在不去完成任务，不过是魂飞魄散，她还能忍。
到了温泉，陆晓就被顾怀璋放在温泉边上，顾怀璋先让陆晓把还没有完全好的脚放在温泉里。温泉水暖，舒服得陆晓打了个哆嗦。
顾怀璋笑着摸了摸陆晓的头顶，嘱咐道：“小婉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寻些香草回来，香草要刚摘下来的才最香。”
见陆晓乖巧的点了点头，顾怀璋才起身。顾怀璋倒退着走了几步，看到陆晓果然一直乖乖坐在温泉旁边，他才转身离开。
香草离温泉不远，顾怀璋很快采了香草回来。因为不想让香草汁染上仅有的几件衣服，顾怀璋脱光了上衣，一手捧着香草叶，一手拿着上衣走了回来。
陆晓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愣住了。顾怀璋本来就容貌绝色，他现在光|裸着上身，皮肤白皙，身体修长结实，在阳光下仿佛在发光。
【陆晓：我值了！】
【系统：？？？】
【一直发懵的系统忍不住问：宿主究竟在想什么？】
陆晓只顾着盯着顾怀璋笑嘻嘻，装作根本没有听见系统的问话。可顾怀璋见到陆晓过于直白目光，突然脸一沉，顿住了脚步。
陆晓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顾怀璋的目光，实在是太“周苧”了。
陆晓忙憨笑着，歪了头：“小婉都没有害怕，小婉厉害不厉害？”
顾怀璋整个人再次放松下来，他笑着走到了陆晓身边，把香草叶子撒在了温泉中，笑道：“小婉真厉害，一会儿小婉泡温泉也不要害怕，我就在旁边背对着你，守着……”
顾怀璋一边说着，一边穿起上衣。当他穿起里衣的时候，手习惯性的抚过里衣胸口的位置，然后顾怀璋就顿住了。
顾怀璋连忙又摸了摸，整个人都慌了。本该缝在里衣内的手帕没有了，他受过那么苦难都没有丢失损坏的手帕没有了，真的没了。
他太熟悉那块手帕，它的厚度，它的材质，它上面绣着的青色莲花。
他只要一摸，就知道那块手帕没有了。
顾怀璋忙解开里衣，就见原本该藏着手帕的布袋只余下松散的线头，他太久没有查看修补，竟然连线断了都不知道。
顾怀璋管不得其他，忙寻着他走过的路去找，他去采过香草。没有，那就是在来时的路上。顾怀璋一步步的顺着来时的路找过去，一朵花一叶草的翻着。
“大哥哥，你醒了……”
“大哥哥，我把最爱的桂花糕分给你吃！你就不会饿了！”
“桂花糕用帕子包了，就不会弄脏了。手帕上藏着小婉的名字哦，大哥哥就不会忘了小婉了……”
曾经的回忆在顾怀璋脑海里胡乱翻滚着，他慌张的翻找着。终于，他看到了一方手帕。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像是怕惊吓到对方一样，慢慢捡起了那方手帕。
见到了手帕上熟悉的青色莲花，顾怀璋慌忙把手帕紧紧握在手中长出一口气。这时顾怀璋才想起他刚才丢下了什么，他立即转过头，向着温泉的方向跑了过去。
但只跑了几步，顾怀璋就停下了脚步，他看到陆晓就站在草丛中。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头顶的乌云层层叠叠，仿佛要压下来一样。大风骤起，吹起了陆晓的素色中衣，也吹乱了她乌黑的长发。
顾怀璋喉咙微微动了一下，他盯着眼前的少女，突然害怕她会哭，害怕她问为什么撇下了她离开。
他该怎么解释？该说他也许一直都没有真正相信她就是“小婉”么？所以他也不敢拿出这方手帕跟她对质。他怕她认不出手帕，又怕她认出来了，他却仍然半信半疑。
他就想这么下去，把这青莲手帕作为过往温暖的唯一凭证，剩下的他都不去深究了。反正他现在也不舍得杀她了，他就好生养着她，让她陪着自己，不管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是真的“小婉”还是假的“小婉”。
雨滴突然落下，砸在陆晓脸上，陆晓仰头看了看天，雨落下的更密了。
陆晓觉得果然她就不该动坏心思，这不就告诉她了，哪怕她愿意承受千刀万剐，但别人还嫌弃她浑身是血的隔在中间，耽误了他们这对有情人。
陆晓看向了顾怀璋，歪了歪头，慢慢开口：“小婉害怕……”
顾怀璋忙跑过去，抱住了陆晓，紧紧抱着，慌忙哄道：“不怕，不怕，我在这里。”
【系统：宿主刚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晓：没什么，就是觉得魂飞魄散，果然很疼。】
【系统：？】
【陆晓笑了：哦，还有，还有一个人想要一直坏下去，确实很难。】
【越来越搞不懂自家宿主的系统全是疑惑：？？？】
顾怀璋背着陆晓回到山洞的时候，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就将是从悬崖坠落的那天一样。陆晓靠在山洞石壁上，一瞬间都有些恍惚，感觉顾怀璋也许就会再把金丝长鞭拿出来，冷冷的看着她，带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但顾怀璋只是将她的头发一遍遍擦干，让她换下湿透了衣服后，就用兽皮裹好了她。陆晓缩成一小团，裹在兽皮中，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她只有一双鞋，怕穿坏了，平时就很少穿，大多时候，陆晓都是光着脚的。
这次出去泡温泉，陆晓因为是被顾怀璋背着去的，就没有穿鞋。追在顾怀璋身后的时候，她还不觉得，等回来再看，双脚已经全是细碎伤口了。她的脚养得太娇嫩，被草叶子都能划出个口子，更别说一路上还有那么多尖利的石子儿了。
雷声轰隆隆的响个不停，陆晓盯着自己的脚趾，被雨水冲刷的有些发白的伤口，她只微微一动，就能再流出一丝血来。
“别乱动……”顾怀璋捧起陆晓的脚，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
陆晓任由顾怀璋抱着她的脚，将她的脚擦洗干净。陆晓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显得格外得乖巧。
“以后我不会再扔下你了。”顾怀璋低垂着头，盯着陆晓那双布满伤口的脚。他的脸色惨白，仿佛受伤的人是他。
陆晓垂眸，看到被顾怀璋贴身藏着的青莲手帕露出了一角素白的边。
陆晓笑着点头：“嗯，小婉最相信大哥哥了。”
陆晓是真的笑了，因为她没有可难过的。
她既不是什么“小婉”，也不是周苧。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骗顾怀璋，从头至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