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洛铃打小就怕这个堂哥。
作为祁家这一代里唯一的一个小姑娘,祁洛铃打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人捧在掌心里,娇滴滴的一点苦头都没尝过。
祁北杨并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而骄纵着她,他比祁洛铃的爸爸管的还要严格,平日里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要是说有什么能让祁洛铃害怕的,也只有祁北杨了。
不过,祁北杨与小桑姐姐恋爱的那段时间,脾气要好很多,瞧着也有人气了;有次祁洛铃做错了事,祁北杨也没有如以往一样斥责她,而是难得的说了一句:“小孩子犯点错,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晓得,之前堂哥一直都在拿成年人的标准来要求她的!
都说一物降一物,小桑姐姐就是堂哥的克星,能够让堂哥不再那么不近人情。
一想到这里,祁洛铃就觉着惋惜——那样般配的两个人,怎么就分开了呢?
祁洛铃飞快地说:“对啊,原本就是小桑姐姐的,我瞧着好看,费了好大劲儿才找你要来了设计图。”
“设计图?”
祁洛铃点头:“这条裙子,是你亲自画的图纸,送给小桑姐姐的。”
祁北杨回忆了一下赵锦桑的模样。
愕然地发现自己对她的印象剩下的寥寥无几,只记得是个瘦瘦的、微笑局促的女孩。
从旁人口中所听到的两人之间情意浓浓,仿佛都是发生在旁人身上的事情。
祁北杨险些要以为这些人是合伙起来唬自己了。
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人去特意画裙子的设计图,他哪里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
不过。
祁北杨看着台上的女孩,余欢脚背绷的很直,脖颈细长,优美如天鹅。
如果是她的话,自己还真的可能会去做。
被余欢的舞蹈所吸引住的,不仅仅只有祁北杨与祁洛铃。
这场比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前面几个表现中规中矩的,都略略有瑕疵;可最后上场的余欢不一样,她基本功扎实,大跳也稳,节拍卡的也稳。
尽管她上台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审美疲劳了,但这个小姑娘就像是春风里开出的一朵迎春花,娇娇嫩嫩,掩不住的青春活力。
惊艳。
评委现场打分,比赛结束后就宣布结果;余欢呼吸还未平稳下来,就听得主持人念出了她的名字。
是第二名。
也不错了,奖金也有一万块呢。
祁洛铃拿了第四,和她隔着一个人站在台上,笑的眉眼弯弯。
余欢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既然现在钱到了手,也不会刻意在名次上争个高低。
获得第一名的女孩个子比她高一些,燕窝深,绷着一张脸,笑也不笑,瞧起来苦大仇深的,
领了奖下台后,祁洛铃才悄悄地拉着她的手说:“拿第一名的那个女孩在我前面,我去看了她跳的舞,糟糕透了。可能评委们今天集体吃错药了吧,竟然给她打了那么高的分数。”
祁洛铃还天真地以为是评委们水平不够,余欢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只要自己跳的开心就好了。”
祁北杨没有走过来,他站在不远处。余欢说的话,他一个字不漏地全听在耳朵中。
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这样挺好。
他带了一束花过来,满天星做点缀,中间是浅黄色的玫瑰,他递给余欢:“恭喜你,获得第二名。”
语气清淡,仿佛真的仅仅是恭喜她获奖。
余欢不太想接。
祁洛铃也捧了一束一模一样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她不忍叫这小姑娘难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回答的话也很客套官方:“谢谢祁先生。”
祁洛铃缠着余欢,要一起吃晚饭,被余欢婉拒了,她换下了裙子,知道这布料珍贵,手洗肯定不行,便叠好了给祁洛铃。
祁洛铃满不在乎:“欢欢姐,你穿着比我好看多了,你留下呗。”
——也算是物归原主,这裙子原本就是祁北杨送她的。
祁洛铃还存了私心,期望余欢瞧着这裙子,能够回想起祁北杨的好处来。
余欢摇头,仍是坚持要归还裙子,祁北杨自她手中将袋子拿走,淡淡地说:“余同学跳的很好。”
“谢谢。”
方才只有两人在的时候,祁北杨还能逗逗她;现在当着祁洛铃的面,他就正经起来。
又成了严肃冷漠的祁先生。
两人短暂的交流就此结束,余欢冲着祁洛铃微笑:“洛铃,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改天有时间了请你吃饭。”
祁洛铃只眼巴巴地瞧着她:“那……欢欢姐再见。”
旁边的祁北杨一句话也没说。
祁洛铃恼堂哥不解风情,木头脑袋一样,白白浪费她的心意。赌气地想,算了算了,就看你自己怎么才能追回欢欢姐了。
身边带着祁洛铃,祁北杨也没有提出要送余欢走,只是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正门口,这才收回视线,问祁洛铃:“我给你的设计图还有吗?”
祁洛铃直愣愣的:“有啊,怎么了?”
祁北杨拎着装裙子的袋子,不容置喙:“你想要的话,改天再拿图纸去订一件,这个我拿走了。”
祁洛铃:“……”
刚才小桑姐姐在这里的时候你怎么不和她说话呀?现在倒是巴巴地拿人家裙子……
祁洛铃脑海里突然间蹦跶出一个词语来。
痴汉。
堂哥的这种行为,就是痴汉啊啊啊!
祁洛铃跟在祁北杨身后,追问:“堂哥,你是不是瞧上欢欢姐了啊?”
“小孩别管大人的事。”
祁北杨语气轻松,哪怕是斥责,祁洛铃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愉悦。
她仍是不服气:“堂哥,我只比欢欢姐小三岁!”
祁北杨沉默两秒,问她:“你怎么知道她年纪的?”
祁洛铃眼皮跳了一下,理直气壮地回答:“她换衣服的时候问的,我还加她微信了呢!”
祁北杨停下了脚步。
祁洛铃心中有鬼,险些撞到他,叫了声“堂哥”,无应答。
祁北杨定定地看着不远处,脸色沉的要结成冰。
祁洛铃很久未见他脸色这样差过,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一个垃圾桶,旁侧的花坛边缘上,放着一束花。
正是祁北杨刚刚送给余欢的那一束。
祁洛铃心中警铃大作,她后退两步,吓的一句话也不说了。
余欢姐丢了堂哥送的花,还被堂哥瞧见了。
然而祁北杨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手中仍握着余欢刚换下来的裙子。
良久,祁洛铃才听到自家堂哥低笑了一声,极轻的四个字,毫无情绪,轻飘飘的,险些要被风给吹散了。
听清了的祁洛铃寒毛直竖。
他说:“不识抬举。”
余欢全然不知祁北杨拿走了她今日穿的那条芭蕾裙,她刷卡进站,这时候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地铁人不多,空座位很多,空调的风吹的她身上发冷。
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她简单地给自己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西红柿酸了些,加了些糖调味,撒上一小把香葱,滴了两滴香油。
刚刚煮好面,祁洛铃就给她发了消息过来,语气可怜兮兮的:“小桑姐姐,你真的没办法原谅我堂哥了吗?”
这小丫头片子,到现在了,还不死心呢。
余欢无奈地回复她:“洛铃,我现在过的比以前要轻松很多。”
哪怕物质上并不充裕,可她每天都很自由。
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担心祁北杨会因为她与朋友交往而生气,更不用担心他近乎无节度的索求。
多好啊,余欢倒是要感谢祁北杨,让她经此一遭,明白了自由的珍贵。
余欢敲着手机:“别担心,我永远是你的姐姐。”
祁洛铃捧着手机,犹豫着给余欢回个什么好。
她不想让她当姐姐,只想让她当堂嫂!好好地管教一下祁北杨。
现在的祁北杨,又成了以前那个一点儿也不通情达理的家伙了。
“洛铃。”
正腹诽着,忽听得祁北杨点了她的名字,面色不悦:“吃饭的时候不能看手机。”
程非在旁边笑:“我瞧你聊天聊的挺热络,该不会是少女心萌动了吧?哪家臭小子有这么好的运气?”
说着,他探身要看祁洛铃的手机页面,吓的祁洛铃赶快把手机收起来:“才没有。”
这一声铿锵有力,祁北杨淡淡地看了她一样。
祁洛铃心虚,把手机放进包里。
所幸祁北杨没有追问下去:“好好吃饭。”
祁洛铃埋头老老实实吃饭,再不作妖。
她仍想着那条裙子,现在还放在祁北杨车里。
还有那束被余欢姐丢掉的花,他也拿了回去,剥掉沾上泥土的外包装,同裙子放在一起。
向来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堂哥,明明因为余欢姐丢掉花而怒气冲冲,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把她碰过的东西都保存了下来。
祁洛铃心不在焉地喝着粥,犹豫了。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余欢姐呢?
还是算了,程非哥隐约透露过一次,说两人分开,就是堂哥的控制欲太强。如果余欢姐知道的话,会更害怕堂哥的吧?
祁洛铃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余欢姐的情景。
酷暑刚过,祁洛铃和母亲吵了架,一气之下跑到祁北杨处避难。她向来喜欢祁北杨小别墅里的玻璃花房,干净又漂亮。但那次闯进去,却瞧见墨绿色的沙发上,祁北杨坐的端正,少女枕着他的腿,蜷缩着身体,正沉沉地睡着。
她那不苟言笑的堂哥,拿着把真丝团扇,轻轻地给她扇风,眼眸中是祁洛铃不曾见过的温柔。
透过高大的绿植,阳光斑驳落下,少女穿着雪白的裙子,裙摆下露出一双莹白的脚,小巧晶莹,近乎工艺品。
祁洛铃以为自己瞧见了精灵。
祁北杨瞧见了她,皱着眉,轻手轻脚地移开少女;少女睡的迷迷糊糊,哼了一声,闭着眼睛伸手去拉,祁北杨立刻把手放在她手指中,俯身,贴着她耳朵说了些什么。
这才放开手。
祁北杨站起来,扯着看傻眼了的祁洛铃离开花房:“有事出去说,别吵到她。”
祁洛铃还沉醉在方才的美人中,傻乎乎地问:“那个女孩是谁啊?”
一提到她,祁北杨脸上便漾起了柔和的微笑。
祁洛铃记着祁北杨的回答,一直记到现在。
他说:“那是你未来堂嫂,余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