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老爹、老妈和大哥都急匆匆地跑来了。见面后爹妈悲喜交加,大
家都是唏嘘不已。他们把我带到他们栖身的房子里,一家人坐在一起都不停地唉
声叹气。家里打仗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现在家已经毁了,他们只能在这里寄人
篱下了。
我试探着问他们为什么不想法报仇。爹妈唉声叹气地说,汉人的势力太大,
所有的藏军加起来,还有大江天险,还不是被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连大法王和二
法王都顺了汉人,昌都总管简直就是他们的人了。我们小小老百姓还能怎么样?
再说,他们在卫藏与藏人相安无事,谁会舍出命来拿鸡蛋碰石头。现在好像只有
康巴藏人在不依不饶的闹事了。
大哥告诉我,汉人的通缉令里有我的名字,汉人也来过这里几次,并没有为
难我的家人,并要他们转告我去自首,说是可以从轻发落。
我冷笑着说:「照我杀的汉人来算,就是从轻发落怕也要活埋几次了。」
老爹叹着气拿出一袋子银元交给我说:「还是远走高飞吧,跑的越远越好。
你往天竺国跑吧,现在很多人都往那里去,跑到那里汉人就鞭长莫及了。听说连
大法王都在那里留了后路呢。」
我接过了钱,但对今后的去向不置可否。就这样逃之夭夭,我实在不甘心,
再说还有几十个弟兄在等我的消息,我怎么能扔下他们自己溜了呢。
话不投机,我也没了兴致,又不咸不淡地扯了一会儿,草草互道珍重之后我
就匆匆辞别了出来。
从爹妈的屋里出来,我本要去向舅舅道别,却见一个人匆匆走近。我一看,
是我家的老管家加措。
他看见我好像见了鬼,惊的嘴都合不上,眼睛里满是惊慌的神色。我上前和
他打招呼,他却惊慌失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整话。
这可不是原先那个沉稳老成精明强干的加措。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连连摇
头,语无伦次。
我从他的闪烁其词中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追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知他没
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少爷,我知道是你……」
我莫名其妙地问:「什么是我?」
他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卓玛……还有桑琼……」
我的心差点儿跳出胸膛,这是埋在我心底的迷,纠缠了我一年多,原来谜底
在这里。我一把抓住加措,急切地问:「你见到卓玛了?什么时候?」
加措被我抓的疼的只咧嘴,惊魂未定地看看我,无可奈何地对我说:「这里
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他住的小屋,斟上一壶酒,先喝了两盅压了压惊,才心有余悸地
向我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年春天,在我们发动暴动的时候,河西的气氛也很紧张,谣言四起。
爹妈对我不放心,派管家到河东去探虚实。
加措从渡口渡过河,发现从白玉到德格到处烽烟四起,似乎到处都在响枪,
我家溪卡方向的枪声更是一阵紧似一阵。但汉人封锁了所有的道路,他急的像热
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从汉人兵站方向来了一队人马,还有一辆汽车。队伍在渡口停了下来,
出来一个当官模样的汉人,对聚集在那里的人群说要征集二十个民夫,并问谁会
说汉话。
大家问他们往哪里去,他说是去松卡乡。大家看看这支全副武装的队伍,又
听听远处传来的枪声,个个面面相觑,踌躇不前。加措却灵机一动,自告奋勇给
汉人出民夫。
他的汉话说的不错,就这样,跟着汉人的队伍来到了然巴庄园的外面。这就
是我们看到的那支汉人增援的队伍。
他们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准备撤离了。加措并不知道碉楼里面的情形,还替我
好担心了一阵子,无可奈何的看着汉人架起大炮,猛轰了一阵后冲进了碉楼。
由于会汉话,他是紧跟着汉人的首领第一拨冲进碉楼去的。虽然事隔一年有
余,加措说起他冲进二楼那个房间时看到的惨烈血腥的场面时,仍然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