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不会想到,伊相府的密室竟然藏在家庙祠堂的牌位之下,因为不管发生多大的天灾人祸,人总是会对逝去的人存了份敬畏之心。
所以之前那些叛军哪怕把伊相府掘地三尺,也没有人对伊家祠堂下手,等赵无言带着慕白雪干道那里时,已经被重兵把守,把那里护得密不透风。
好在二人这两张脸都是天人之姿,极容易辨别,自然也没有人敢阻拦他们,最后竟长驱直入,见到了跪在伊家祠堂里敬香的镇北帝。
听万公公通传他们二人到了,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直接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口中还念念有词:“伊家列祖列宗在上,女婿皇甫凌天适逢大难,受诸位先祖庇佑于此,连累了不少伊氏族人的性命,今日在此特意指天为誓,它日不论把镇北皇朝的皇位传袭于哪位皇子,都将立伊氏女伊梦玉为后,以报答今日的收留之恩。”
身为天下君主,他这可是金口玉言,承诺了伊家最大的荣光,跪在他身后的伊相夫妇瞬间老泪纵横,当即跪谢龙恩。
反观伊梦玉却没那么喜形于色,不知道是被之前屠杀伊家的阵仗给吓坏了,还是早就知道会有如此结果,虽然同样是谢恩,却除了端庄周正还是端庄。
镇北帝颇为佳许的点头,这时才把目光投向赵无言和慕白雪:“此次若不是你们从中周旋,救朕于危难,这次混乱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若要论功行赏,你们是头一份,说吧,都想要什么。”
这也难怪他会有此一问,因为这两个人如今的身份早就被他捧到了天上,他也没什么可以再封赏的了,经此一难,意识到他们的实力和手段已经达到了通天的程度,现在他竟开始有了忌惮。
这就是所谓的功高震主。赵无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也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便直接冲着镇北帝施了一礼,口中的话也不卑不亢。
“若论头功,全都是陛下慧眼识珠,认了瑞阳公主这个义女,若不是她手持帝王令,有您给她的天大荣耀,没有您的口谕,任何人怕是都调动不了京师三大营的人。所以若赏,您还是赏她吧。”
他这番话说得就极有水平了,不但顾全了陛下仓皇逃窜躲进伊家的难堪,把所有的功劳都归于陛下眼光好,还顺便把他的恩师萧国公给摘了出去。
因为哪怕是陛下蒙难,京师三大营的人救驾有功,可轻为这次突发事件也让陛下认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京城的兵权被皇后和太子趁着监国之便归到了他们手中,而最大的权利,在萧家。
更可怕的是,在他被困伊相府,没有任何人能带着他的口谕来救他时,赵无言轻而易举就能调动数十万兵马,若是他有了不臣之心,这天下危矣。要知道士族本就是他的心腹大患啊。
这样一来,岂不是文臣武将兵权都在人家氏族的掌握之中,之前还是低估了第一公子赵无言实力。
当然,这些念头是在赵无言在前面同夜听风周旋之时,就盘横在镇北帝心中的刺,那真是拔了留血,不拔更痛。在他得知赵无言当众放走了南夙余孽夜听风,也就是他通缉了十几年的赫连耶盛,真正的南夙皇族血脉时,甚至产生了利用这个过错给他判个通敌卖国的大罪,别说把圣女赐给他为妻,整个士族都会因此万劫不复。
这会听赵无言这么一说,再看看慕白雪与他情投意合的样子,这种心思瞬间就动摇了,因为他不敢冒着惹怒慕白雪的风险。
你想啊,若是这个时候除掉赵无言,不但会让人觉得他是恩将仇报的人,还会把慕白雪这个影响国运的圣女推到对立面,万一她去投奔了夜听风,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镇北皇朝危矣。
所以,在好一阵沉默之后,镇北帝才缓缓开口:“国师所言极是!阿雪啊,朕的好女儿,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父皇能拿得出来,什么都给你。”
他这一席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伊相国和安国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陛下对这个慕白雪真是宠上天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慕白雪并不是那种心大的,再说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思来想去就跪在了陛下面前,脸色多少有些薄红。
“儿臣不过是一介女子,所求的无非就是国泰民安,能安然地承欢父皇膝下。只是今日儿臣手持帝王令去找无言公子求助之时,曾经答应嫁他为妻,与他结永世之好,儿臣不想食言,求父皇恩准。”
慕白雪这会是真想嫁给赵无言的,因为经历了这一场劫难,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无所不能,真正对自己好,对自己爱护有佳,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从始至终都唯有无言公子。
不得不说,重生之后这个执念一直都在,现在只不过是用时间证实了而已,她也不是那种矜持的人,想要什么,自然就直说了。
赵无言是因为之前陛下已经给了他赐婚圣旨,所以刚才才没提,可是这会听到她竟然亲自开口讨这份恩典,之前因为夜听风而盘踞在心中的所有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陛下前前后后可是给过慕白雪三次机会,每次立功都问她想要什么,可前两次她才都给了不痛不痒的人,唯独没给看似被她宠到骨子里去的夜听风。
可是这次不同了,她这次立的可不止是救驾的之功,更是制止了一场巨大的腥风血雨,没让太子党颠覆朝廷,这种天大的功劳,她竟然只向陛下求了自己。
那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说,哪怕她之前被迷失了心智,哪怕忘记了自己,这个婚书上的位置始终都是留给自己的,自己从始至终都藏在她的心底?
得到这个认知,赵无言竟当众握住了慕白雪的手,素来淡然的脸上一片璀璨的荧光,从来不跪拜天子的他竟然也随着慕白雪跪在了镇北帝面前:“臣……肯定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