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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已经成婚(1 / 1)

行至内堂,顾老夫人握着见喜手,察觉出一丝异常,又不放心地抚了抚她额头,眉头皱得极紧。

“这孩子,莫不是发了高热,怎身子这般烫?”

见喜破涕而笑,从前逢人便要解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在祖奶奶面前,她当然不吝炫耀一下,说到最后还道:“一般风寒小病难不倒我,自己找个地儿闷出一身汗,什么都好全了!旁人风餐露宿,冻得嘴唇发紫直哆嗦,我却没有这样烦恼,只恨这一层薄衣紧着身子还受罪呢。”

老人家惊得两眼瞪圆,眼眶里蜿蜒着无数血丝,可睁大双眼却如黑曜,继而笑得嘴都合不拢,转过去向顾渊道:“这孩子,当真是有菩萨庇佑!”

可不是么,都说路有冻死骨,凛冽严冬一过,路边小乞丐都要换走一波,她却坚强得宛若野草。

等到笑够了,老人家想到姑娘这么多年遭遇,顿时悲从中来。

她让贤妃将那两块玉佩拿出来放在桌面,自己又长长叹了口气道:“当年将这蝴蝶佩赠给这两个丫头,就是希望婉儿和兰儿一辈子幸福长宁,可婉儿早去,兰儿亦坎坷,我顾家蒙冤近二十载,阖府上下死死,病病,如今总算得菩萨一丝垂怜,让你回来与我们团聚。”

闻言,孟氏和蒋氏又掩面拭泪,贤妃也伤心不已,“怪我,这孩子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竟毫无发觉,否则,老祖母早该见到她。”

老夫人又怎会怪罪于她,“婉儿进宫那会你才多大,何况那么多年过去,哪里能轻易认出她女儿?这是老天爷开眼,在你跟前总比在旁人跟前好上百倍,若是遇上不好相与主子,这孩子免不得要受苦。”

顾渊抿了口茶,笑叹道:“也多亏了那位司礼监掌印,兄长沉冤昭雪,公主安然无恙,还未我和母亲病症寻了神医,我顾家蒙受大恩,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贤妃和顾延之闻言一滞,相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这事儿虽暂时瞒住了家中人,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隐瞒并非长久之计。

顾老夫人瞧见见喜脖颈上未消伤口,心疼得直流泪。

见喜也哭肿了眼睛,还不忘替厂督说几句好话,“若不是夫君以命相搏,今日我也见不到祖奶奶和外公外婆了。”

话音刚落,老夫人立即抬眼,嘴巴微张,讶异道:“你已经成婚?”又转头问贤妃,“这孩子不是在你宫中当差么,怎竟已有了夫君?是哪家公子?”

满屋人皆是一怔,见喜原也没想今日提这个话,可方才脑袋哭得混沌起来,想也没想,“夫君”二字已然脱口而出。

这下该如何收场?祖奶奶若是知道夫君就是厂督,一定会气得旧病复发。

她心乱如麻,怔怔地望着贤妃和顾延之求助。

顾延之也慌了神,磕磕绊绊地打马虎眼道:“是……是锦衣卫一个统领,先前在宫里瞧对了眼,向阿姊把她要走了,陛下当时也同意。”

顾渊执杯盏手一顿,奇道:“锦衣卫人?怎么此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锦衣卫中不乏世家子弟,再不济也是普通侍卫里头拔尖。

顾渊远离朝堂多年,现如今能说得上姓名锦衣卫,大多也是他这个年纪了,如今年轻有为那一批,他并没有太多了解。

若说先前顾渊还有所顾虑,此刻已然微微松了口气。

公主婚事关乎江山社稷,历朝历代都有被迫和亲,而大晋适龄公主也只有见喜这一个,这孩子若是才认祖归宗,就要远离故土,恐怕老夫人要伤透了心。

驸马不得入仕,若要尚公主,恐怕会牵连整个家族官途,所以但凡有些家世背景,想要入朝为官都不会走这条路。

可锦衣卫为皇帝亲军,这身份并不尴尬,也不上不下,倒不失为驸马合适人选。

顾渊正要追问是哪家公子,那头顾老夫人已经笑逐颜开:“既如此,怎么不同你一起来府上?也带来给祖奶奶瞧瞧。”

见喜眼眶酸涩,喉咙哽咽,沉吟了一会道:“他这几日不在府上,出去办事了。”

小姑娘一落泪,老夫人心疼得说不出话,赶忙拿帕子替她擦眼泪。

见喜从来没有能哭诉亲人,小时候哭过,被舅舅打得生生止住泪,后来就不敢哭了。

如今有了祖奶奶,眼泪就像开了闸似往外涌,微微躬身抱住了老夫人,从一开始默默啜泣,到实在忍不住,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祖奶奶,是不是我做了公主,他就不要我了?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想他……”

小姑娘情绪毫不掩饰,一提到伤心事情,肩膀一抽一抽,哭得撕心裂肺。

眼泪砸在人心口上,谁瞧见了都难受得紧,连厅堂外侍女都忍不住落泪。

老夫人更是心疼得要命,拍着她后背安抚了好一会,直到午时传膳,见喜这才慢慢平复了悲伤情绪。

晌午过后,老夫人拉着见喜去暖阁说话,顾渊一人回到书房。

他顺着见喜话往下想,原以为那锦衣卫统领为了前途,抑或是心觉自己配不上公主,这才刻意回避,直到顾延之和贤妃两人敲门进来。

“爹,我来负荆请罪。”

“请什么罪?”

顾渊摸不着头脑,先道:“对了,我正要找你。公主口中夫君是怎么回事,怎么兰儿也从未与我说过这话?这在宫里当差,不得出了宫才可婚嫁么?”

顾延之与贤妃相视一眼,咬咬牙道:“是这个道理,可公主情况特殊。”

顾渊更是疑惑,又恨他话不说完、吞吞吐吐,转头看贤妃:“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儿是顾延之干,贤妃并不打算帮他解释,叹了口气道:“让延之同您说吧。”

顾延之面色有些发青,跪下请罪道:“公主嫁人,不是什么锦衣卫,而是那位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梁寒。”

顾渊脸上疑惑顿时消散,一瞬间如遭雷击,浑身肌肉好似僵住,身子支撑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贤妃赶忙上前将父亲扶稳。

顾渊眉头紧蹙,又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当真?”

顾延之抬眼,吸了口冷气,又垂下头解释道,“爹爹莫怪阿姊,是我被功名利禄蒙了心,想让咱们顾家在内廷有个依傍。当初阿姊一回宫,公主在宫门口冲撞了梁寒,原本以他性子定会重罚,可后面不知怎,竟放了公主一条生路。我瞧那梁寒对她有几分不同,便自作主张将人送去了颐华殿,后来陛下瞧梁寒也点了头,便为二人赐婚,结了对食。”

听到“对食”二字,顾渊只觉心脏骤缩,胸脯震动欲裂,猛然咳嗽了几声,几乎要咳出血来。

顾延之也慌了神,正欲起身去瞧顾渊病情,却被顾渊伸手阻止,“你给我跪好!”

顾渊仍是不敢相信,又问一遍贤妃确认,“所以公主口中夫君,便是梁寒?从那伙绑匪手中舍命救她也是梁寒?”

贤妃拍着他胸脯慢慢顺气:“爹爹莫急坏了身子,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见她并不反驳,顾渊全想明白了。

先前梁寒为顾家做事,很大程度上都是看在见喜面子上,否则那向来冰冷阴鸷、不近人情之人,如何会情愿帮顾家这么大忙?

替兄长洗雪冤屈或许有陛下意思,可寻找神医来为他和老夫人诊治又怎么说?

人家这是算得门儿清,如今为了救公主险些丧命,正好借此种种为筹码,大大方方地将人要过去,偏偏你还拒绝不得,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思及此,顾渊更是怒气翻涌,四下寻找没有趁手物件,直接抡起手边圈椅往顾延之身上砸过去。

顾延之不敢躲避,桃木圈椅就这么结结实实摔在右臂和后背,联帮棍和月牙扶手砸得断裂,顾渊操起一根凳子腿便往他身上抽。

棍棒“噼里啪啦”猛地一顿下来,顾延之咬牙不吭声,痛得满头大汗,口中都咬出血丝来。

顾渊身体虚弱,并不能太多用力,可这次确实十足地发狠,下手不轻。

贤妃在一旁吓得面色惨白,怕父亲将人打坏了,又怕他气到自己身子,可拦也拦不住。

顾渊一向秉性温和,数十年来没有这般火冒三丈时候,更不曾对人动过手,今日是头一回这般恼怒。

后背已经洇出了血迹,顾延之伏在地上,忍痛道:“若早些知道那是堂姐女儿,我又岂会干这种糊涂事?爹爹如何责罚,延之都认了。”

“你到现在还不知自己真正错在何处!”

顾渊停下来,急喘着气道:“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圣人是怎么教你,让你把无辜姑娘往太监房里送?今日你才有此悔意,是知道她是公主,是咱们顾家姑娘,可若是旁人家好姑娘呢?便只能由着你胡作非为,这事儿就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顾延之下唇咬出了血,跪伏在地上,额头青筋几乎爆裂,“爹爹息怒,延之知错,不敢求爹爹饶恕,更没脸面对祖母。”

见顾渊动作停了下来,贤妃赶忙拿开了他手中桃木棍,一边替他顺背,一边道:“爹爹莫要再动怒,桑神医来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些,您可莫要让娘和祖母再担心了。”

贤妃端来茶水给他润喉,又道:“祖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必知道外头事情,那头先瞒着吧,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受不得刺激。”

顾渊盯着桌角沉思片刻,胸口仍是起伏不定。

贤妃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顾延之,道:“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姑娘喜欢她,平日里轻快欢脱人,一扯到他事情,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从前梁寒被杖脊那一回,姑娘已经吓得魂不守舍,甚至在养心殿跪了大半日,就为了出宫见他一面。如今这是梁寒为了救她受伤,姑娘心里才更是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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