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顾筱不敢说,她现在相信沈羲和,也信沈家人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正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日久才能见人心。
顾筱把地契和欠条给沈羲和,沈羲和接过了欠条,“我刚才问了娘,娘说地契先在咱们这儿放着,欠条给她。”
一个月还七十六两,银子周氏从公中出,就从每个月食肆利润里扣,一月一还还不耽误别的事。
顾筱:“地契上的名字”
沈羲和打断她,“改与不改都一样,不都是咱们家的吗。”
欠钱的是沈羲和,庄子名字写的却是她的,顾筱张张嘴,“三郎哥”
沈羲和揉了揉她的脑袋,这钱本就是她赚得多,谁都知道,地契写的谁名字也没那么重要,家里不会为了一张纸闹红脸。
就和以前一样,顾筱私下存钱他也知道,可沈羲和没想过别的,只觉得自己赚的不够多。
“好了,庄子买下来是不是要去看看”沈羲和明天下午有半天假,庄子买了,肯定要去看看的。
顾筱:“庄子有七个农户,还有好多柿子树葡萄藤,叫着娘他们一块儿去看。”
沈羲和说好。
顾筱又道:“以后赚钱交一半,咱们可以攒钱了。”
说是交一半,谁知道她到底赚多少。
食肆一月能赚百八十两,陈氏李氏一人能存二三十两。顾筱是最小的,不能超两个嫂子太多。
每月给周氏三十多两就行。
有大家,还有小家,顾筱还挺盼着成亲的。
九月初三,沈家食肆歇业一天,且不说食客见着歇业的牌子心情如何,沈家人这边已经慢慢悠悠到城郊庄子了。
秋光明媚,远看能简单高高的瓦墙,还有伸出树枝的柿子树。
黄橙橙的大柿子,跟灯笼似的。
已经收过秋了,要明年翻土再种,庄子有条小河方便灌溉,收秋剩下的秸秆秧子都堆在地里,上个庄子主家也没要。
庄子有七户,一户十几口,都是伺候庄稼的一把好手,相当于雇的长工。
沈老爷子沈大郎他们听明年怎么种地,顾筱他们跟着庄户陈婆婆去摘柿子葡萄。
陈婆婆今年五十多了,有四个儿子,一个孙子两个孙女,说起话来笑盈盈的。
“总共十八棵柿子树,一棵树能结几百颗果子,柿子瓤可甜了。”
庄子产的东西庄上的农户是不能吃的,该有的规矩得有,非得是主人家点头了才行。
周氏看这么多柿子,道要吃到何年何月,陈婆婆说:“硬点的晒成柿饼子,能放很久呢,葡萄吃不完的酿成葡萄酒,来年喝。”
周氏点了点头,望着近处的柿子树和远处的地,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们沈家成地主了,能雇长工种地了。
陈氏李氏更是,摘柿子的时候恨不得上树帮忙,陈婆婆忙道使不得,最后是陈婆婆的孙子上树,顾筱她们就摘了枝头能够到的柿子。
周氏干活利落,摘柿子一点都不含糊,顾筱和她道:“娘,咱们吃不完就给陈婆婆他们分些吧。”
远近都是柿子树,卖又不好卖还不如分了,这些庄户不是下人,再想上一个主人家多大方,一来二去可别结了仇。
周氏:“你说得对,这么多呢,咱又吃不完。”
分柿子的话一出,陈婆婆脸上笑真诚不少,还让孙子去河里捞鱼,“河里鱼小,老太太拿回去尝个鲜。”
顾筱去河边看捞鱼了,捞上来的鱼不过巴掌大。河里还有田螺,捡上来不少。
陈婆婆道:“田螺泡一宿,放点盐辣椒炒着吃,可以当下酒菜。”
他们守着农庄,有法子让自己日子过的跟滋润一点。
那边沈老爷子已经和庄户商量好明年种啥了,小麦花生,各种豆子,留几亩地种萝卜红薯,食肆得用。
地里的秸秆就送到食肆去,至于给庄户的粮食,还按以前来。
一切打点好,沈家人坐马车回城,带了两筐柿子,两筐葡萄,十几条小鱼,还有半篓田螺。
时候还早,三个妯娌待在厨房准备晚饭,鱼刮鳞去内脏,和豆腐一起炖。
陈氏在老家也吃过田螺,家里油少盐少,怎么可能做的好吃。
两人对这个不感兴趣。
顾筱蹲在水盆旁,“嫂子,家里酸笋酸豆角咸菜还有吗”
“咋没有,”陈氏应了一声,食肆里酸豆角酸笋咸菜客人爱吃着呢。
顾筱又问:“那花生米腐竹啥的有吗”
陈氏看了眼李氏,李氏道:“花生米有,腐竹你想吃现买去。”
李氏看街上有卖的。
顾筱用木棍扒拉了一下田螺,她想吃的哪儿是腐竹花生米,明明是以前学校外面以一己之力击退所有小吃的螺蛳粉。
没有粉,她可以吃螺蛳面呀。
“大嫂,田螺我用,明天咱们吃别的。”顾筱想如果做的好吃,食肆就能加一道菜了。
陈氏:“行,给你留着,我俩做也就放油炒,好吃不了。”
顾筱盼着明天吃好吃的,晚上小鱼炖豆腐都没吃多,第二天她起的早,去街上买了只老母鸡,猪大骨,腐竹,赶紧回家熬汤。
田螺吐了一夜泥,下锅用辣椒花椒爆炒,屋里都是辣味,田螺的味道微乎其微,其他调料顾筱是按卤汤调料放的,炒香的田螺倒一锅水,再把焯过水的鸡块猪骨放进去。
这锅汤从上午烧到了下午,烧的食客抓心抓肺。
等沈羲和快回来,顾筱把锅盖揭开,把田螺汤盛到瓷盆里,用油锅炸了不少腐竹和花生米。
猪骨和鸡肉顾筱全给捞出来了,鸡肉撕成细丝,用辣椒油和醋拌了。
陈氏看正经肉不用,汤里田螺不少,“不是炖鸡”
顾筱道:“咱们今天吃汤面,我熬的汤底,要是好吃就卖。”
另一边沈羲和下职,从门口进来被人叫住了,他定神看了两眼,“吴大人”
礼部侍郎吴光荣道:“正是在下,沈大人也下职了。”
吴光荣刚到,和沈羲和就前后脚的空,他来沈家比沈羲和还快。
沈羲和点了一下头,“嗯,下职回家。”
吴光荣道:“你婚事都筹备的差不多了,你有空去礼部一趟,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沈羲和:“多谢。”
吴光荣道:“你们家里煮啥呢,怎么跟以前的味道不一样。”
顾筱喜欢做好吃的,沈羲和也不清楚,“我也不知,吴大人慢慢吃。”
面已经煮上了,顾筱也不知道田螺面味道怎么样。
田螺汤里面放酸豆角酸笋醋和辣椒油,这一煮,味道变得奇怪起来,陈氏闻了闻,“是酸笋平时闻着也没这么臭。”
顾筱舀了一点汤出来,“大嫂你尝尝,吃起来不臭。”
陈氏喝了一小口,不仅不臭还挺香的,和火锅面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煮好的汤面捞出来,顾筱喊他们吃饭,“尝尝好不好吃,好吃了可以添新菜。”
沈家人吃饭还吃酸笋呢,倒是不觉得臭,汤面酸酸辣辣,面很入味,一边吃面一边嗦田螺,吃的十分过瘾。
陈氏爱吃这个味道,田螺好吃,要是她做,指定用盐炒一炒,一股土腥味。
顾筱吃着和螺蛳粉的味道差许多,但能吃到这样的面,已经很知足了,以后慢慢改方子,肯定能越做越好吃。
沈羲和吃完一碗就放下筷子了,顾筱想让他多吃点,“我再给你煮一碗。”
“小小,我吃饱了。”沈羲和吃个七分饱就行了,晚上不宜吃太多,他在襄城好不容易瘦了,不想再长胖了。
他干了两个多月的活,身上肉结实。
沈家煮面都是用大锅小竹篓,可方便了,吃不够的现煮也就一会儿,顾筱许久没吃,吃了一碗半。
吃过饭,沈羲和拉她回屋,“礼部婚事筹办的差不多了,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礼部筹办婚事,主管司仪。
也就是请主婚人,迎亲送亲的吉人,还会管婚宴宾客,婚宴菜式,至于聘礼嫁妆,要沈家准备。
顾筱眨眨眼睛,“我没什么想要的,就是第一次成亲,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嫁衣是娘和二嫂绣的,被子枕套是大嫂做的,还给我做了好几身衣裳,聘礼嫁妆”
“前几天,娘还去新家打扫贴喜字了。”顾筱这个准新娘每天吃吃喝喝,张绪知道她要成亲了,连东西都不让她做。
顾筱其实有点怕,皇上赐婚,成亲那日可别掉链子。
顾筱往沈羲和那边靠了靠,“成亲要拜天地,拜堂还有什么”
沈羲和看着顾筱凑近的脸,呼吸一滞,他确实问过,也知道。
礼部算的吉时迎亲,这里是娘家,从永安街到新家,花轿绕半个城。
送亲的人敲锣打鼓,还有人往地上撒银钱,图吉利。
到了新家就拜堂成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主婚人和司仪人会说吉利的话,然后就入洞房。
前边有宾客,新郎要去敬酒,喝完了才能回去揭盖头,新娘子就一直一直在新房坐着。
沈羲和道:“你身上得带着吃的,饿了就吃东西,我会快点忙完前边的事,去找你。”
他的姑娘,沈羲和一刻都不想让她等。
九月过了十月就快了,十月初盛京街边的树叶子都掉光了,满目苍凉,可盛京城却有一桩大喜事。
皇上赐婚,百官庆贺,礼部拟的宾客名单,魏太傅,韩太师,六部尚书赫然在列,其他官员各府公爵,名字也在其中。
新婚夫妇成亲前三日不能见面,沈羲和这三日住的新宅子,顾筱这三天就试嫁衣,试头面,安心做嫁娘。
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
刘念慈常来陪她,刘家的瓷器铺子生意稳健红火,刘念慈忙完铺子的事,就来沈家和顾筱说话。
“原还问你什么时候成亲,我想着兴和我一块,结果早了好几个月。”
刘念慈婚期定在明年三月,顾筱道:“我也没想这么快”
皇上赐婚,礼部算的日子,她哪儿做得了主。
顾筱冲刘念慈笑了笑,“我先成亲,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告诉你,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刘念慈问:“新娘子能有什么注意的地方。”
顾筱:“盖头不能摘,所以不能吃东西,要自己偷偷带着点,还有走路要小心,那么多人,跌了可不行”
刘念慈使劲点点头,“绝对不能跌,吃的也要带。”
顾筱咳了两声,“新娘子还要早起上妆,脖子都不能歪,不过好像新郎更累,一天都闲不下来。”
顾筱有些心疼,可对沈羲和来说,好像累不算什么,三日见不到面更难受一点。
刘念慈看了顾筱的头面,“这顶着也怪重的,脖子都不能弯”
赤金头面,选了好几家才选的这个,一个冠子,两根金钗,一只步摇,花了一百三十多两银子。
本来家里欠了钱,顾筱想买套简单便宜的,可周氏不乐意。
陈氏看着那套头面的目光温柔极了,“就听娘的吧,小小戴了好看。”
李氏也道:“听娘的吧,就这么一回。”
从前买不起,买得起了还不买,留着做什么,她希望大丫成亲也能这么体面。
这就买了。
顾筱戴着是好看,可是花了好多银子。
顾筱道:“首饰铺子还有更大更沉的呢,戴一会儿脖子就得断了,我觉得这个就挺好。”
刘念慈道:“好看就行了。”
难为老太太舍得这么多银子。
顾筱托着下巴,目光落在桌子一角上,“念慈,你知道吗,我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原身被卖,后来终于销了卖身契,在周氏他们眼里,她就是沈羲和的小媳妇。
结果有像样的婚礼,全家上下,都在盼着她成亲。
嫁衣,嫁妆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哪怕是从沈家嫁到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