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离坐回到自己的书桌边,他背对着沙羽,用手又摩挲了一下那把丑壶,他终于要揭示出他所知道的那些故事了。
“沙羽,那天我无意间进了我爷爷之前的书房,在他堆满各类旧书和画册的书架上,我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旧制书册,因为好奇便伸手拿了出来。”
谷离的声音有些像是从深渊的地底传出来似的,沙羽不由得靠近了些。
“没想到上面记述了关于梅家制壶的技法和经验,我内心里的疑惑一下子似乎被解决了。因为在旧制书册的某一页里画了一幅砂壶的图,而它似乎和爷爷说的那把砂壶几乎一模一样。在我继续往下翻的时候,一封信掉了出来,我捡起来后忍不住好奇打开了。”
谷离顿了一下,他用凝重的神色看向沙羽,“那竟然是曾经亲眼看见过那把丑壶的人的亲笔信,再往后翻却发现这个旧制书册竟然是个残缺品,后面的内容没有了,但是那份书信已经描述了那把丑壶的神奇和它所携带的神秘。在信封的背面,爷爷好像还自己写了一句话,意思是说那封信的主人在见过那把丑壶后就彻底消失了,和那把丑壶的主人一样……”
谷离的话越说越离奇,但是沙羽似乎并不意外,他虽不了解收藏,但是作为制壶世家长大的孩子,对于收藏品的传奇并不意外,他自然还是相信谷离说的话的。
“接着说啊,丑壶的主人怎么也会消失了?为什么呢?”
谷离看了看沙羽,他的眸色渐深,脑海里似乎正在过电影一样快速地闪过过去看到的那些文字,而文字记述的时间也需要更为快速地拉回到过去,也就是谷离他们之前的几辈人生活的时代。
在那个时候,梅川除了沙家之外,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制壶世家,他们便是有着和梅川一样开头的梅姓人家,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梅家迅速没落下去,而那个时候沙羽和谷离的爷爷也都还只是个孩子。
那个梅姓人家藏有不少祖上留下的珍贵砂壶,但是随着家族的没落,梅家能烧壶的人也越发稀落,那些珍贵的砂壶也随之流落入他人之手,眼看着梅姓人家即将彻底远离制壶这一行业,家族里却突然出世了一位特别的人,他便是那把传世神作的创造者。
而这些谷离并没有告诉沙羽,他一个对砂壶不在意的人,又何必需要知道这梅川过去除了他们家,其实还有一家更厉害的人家存在呢!
谷离站起来,打开了卧室里的灯,他看向沙羽继续道,“因为那位梅姓的制壶大师是个特别的人,他虽出身于制壶世家,但是家族没落的事实也是不容忽视的!即使他是个制壶天才,可是受制于时代的限制和家族的压力,他的才华并没有得到重视。很快他便离开了梅家,后来还和一位杜姓的酒家人结为了连理,似乎想要彻底地与梅家划清界限。”
沙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谷离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多理会就继续说他要说的话。
“那时候的他烧的一把好壶,内人又酿的一壶好酒,两人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过着逍遥日子。但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梅家的人就找来了,他们强行将他带了回去,后来他的夫人一胎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也被强行带回了梅家,夫人带着女儿艰难度日,不久后竟然郁郁而终,女儿也下落不明……”
“这么惨?”
沉默了一会儿的沙羽突然朝着谷离喊了一句,谷离也默认地点了点头。
“而他在那期间被家族逼迫必须烧出一把传世之作,他赌气还真烧了一把壶,但是那把壶丑得难以言说,也完全不符合传统规制,而且他竟然还在那把壶的壶底落款了三个字,美杜莎!”
“美杜莎?你在开玩笑吧?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希腊神话传到我们这里?不过,这个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好像是谁叫梅杜砂来着?”
谷离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沙羽身上,“你知道什么?”
沙羽一拍脑袋,“哦,对了!是公交,还……还有公园!哈哈……谷离,你一定不会相信我认识一个恰好也叫这个名字的人,不过她的名字是梅花的梅,杜甫的杜,砂壶的砂,梅杜砂!”
谷离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沙羽竟然也认识那个女孩,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沙羽其实自己也认识一个叫梅杜砂的人,而他看到的这把丑壶就是从她那里买来的,谷离只是笑笑回了句,“这名字倒真是够特别的!但是你可不要小看了过去的人,瓷器早就传遍了世界,从外面进来的东西自然也不少,关键是那把丑壶出世后与它随之而来的那些离奇的事!”
此刻躺在床上的梅杜砂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书桌边,“感冒了?不可能啊,难道是谁在骂我?总不可能是有人在惦记我吧?哈哈……怎么可能,除了爷爷奶奶,还有谁会知道我啊!”
她随手翻动了一下放在书桌上的旧制书册,没几下就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的几个字让她每每看到都觉得有些诧异,上面写着梅姓人不得碰触!
这样生冷的话印在发黄的纸页上有些刺眼,梅杜砂姓梅,是旧制书册所避之人,可是他们家为什么会有这个旧制书册呢?
难道是爷爷从不正当途径得来的,还非得让梅杜砂熟记上面的内容,不停地烧壶?
梅杜砂想了一会儿,发现她根本想不出任何东西,便直接扭头又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了。
而在谷离的卧室,谷离要说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沙羽见他似乎对他刚才提到的梅杜砂这个名字并不感兴趣便不再多说,继续安静地听他说剩余的内容。
“身边只有儿子的那位梅姓大师惹恼了家族的人,被他们赶了出去,但是那把丑壶本来应该也和他的主人一样被碎掉,只是刚好有一位收藏名家路过,听闻那位梅姓的天才制壶大师烧制了一把特别的壶,便径直找到了梅家。那位收藏名家便是那书信的主人,他发现那把丑壶独具妙心,茶水浸润后更是妙不可言,瞬间吸引了当时各阶层的人的注意。丑壶因梅家的漠视而被白送给了那位收藏名家,但是那位梅姓的大师并没有因为被扫地出门而屈服,他直接找到了收藏名家,名家倒也实在,竟然真就把丑壶还给了梅姓大师。”
沙羽瞪着眼珠子看着桌上的砂壶,谷离继续他的话,两人并没有多余的交流。
“听说那位梅姓大师离开的时候,留了一抹神秘的笑给那位收藏名家,之后梅姓大师带着他的那把丑壶和自己的儿子消失了。有人说他去了自己内人的墓地后才消失的,有人却觉得他应该是去寻找自己下落不明的女儿了,然而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位梅姓大师,还有他儿子和那把丑壶。不久后,唯一见过那把丑壶的收藏名家也下落不明……那封书信是其家人在收拾他的书房时发现的,至于我爷爷是怎么得到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从那之后,那把丑壶在收藏界有了一个特别的代称,它被称为美杜莎之约,好像制壶大师与收藏名家约定似的一起隐匿了那把丑壶的存在!”
“美杜莎之约?还真是离奇,不过这和你买的这把壶又有什么关系?”
沙羽自然不会将那把丑壶和梅杜砂联系到一起,更不会知道她就是那位梅姓大师的后人,也更不会知道她的名字其实和家族的秘密有着重要的关系。
她的太爷爷烧的一把好壶,她的太奶奶酿的一壶好酒,只是到了梅杜砂这里就只剩下一把丑壶了。
更加让梅杜砂有些接受不了的是从太爷爷那一辈开始,他们梅家的男子都只和姓杜的女子结亲,只是到了梅杜砂这里有些特别,他们独苗的传承被打破了,他们梅家没有男孩子了。
虽然爷爷奶奶并没有对梅杜砂要求过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她必须传承梅家的砂壶技艺!
“有关系!我发现那把壶其实一直就在梅川。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按照历史寻迹后,我发现曾经那位梅姓大家出没的地方就在这里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确实有一家姓梅的烧壶人家,这把壶就是从那一家买来的。我这一周来都在研究它的制作工艺,发现和爷爷旧制书册里记述的有几分相似……”
谷离说的煞有介事,而沙羽也看见了他摆在书桌上已经有些残破的书册,他指着破旧的书册问道,“这个旧制书册是那位梅姓大师写的?”
“传说是的,因为是和那份书信一起到了爷爷那的,好像是那位收藏名家交还丑壶的条件,但是究竟是不是还有正本就不好说了,因为这个册子后面的内容是不完整的,好像是抄着抄着就没了……我其实也想知道剩余的内容是什么!”
谷离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这份渴望着实让沙羽有些羡慕,他不爱砂壶,但是自己究竟爱什么他又不知道,这让他每日活得都有点浑浑噩噩的,“那个,我……”
“谷离,你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吗?”
门口传来了荔枝有些掐着嗓子的温柔声音,沙羽要说的话瞬间被打断了。
他和谷离都看向了门口那里,谷离眉头皱了一下后,回头看了一眼沙羽,“沙羽,你刚才要说什么?”
沙羽忙摆手,“没……没什么,荔枝这丫头怎么找你?我们去看看?”
谷离没有反驳,沙羽先他一步走到了门口,他的手伸向门时,脑海里却想的是刚才他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他其实是想问谷离他是不是可以参与进他现在在做的事,但是他最后却决定不问了,他应该去找自己想要做的事,而不是再次成为别人眼里期待成为的人。
他想到这里立马拉开了门,站在门口的荔枝一脸的兴奋,但是看清开门的人是沙羽后,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在这里?谷离呢?”
沙羽早就猜到了荔枝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身子一侧,后面跟来的谷离出现在荔枝的眼前,荔枝脸上立马泛起了红晕,“谷……谷离,你在啊!”
“荔枝,你有事吗?”
谷离并没有荔枝期待他看见她该有的反应,但是这并不能让荔枝忘记她来找谷离的目的,她是来和他告别的。
“我……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回去了!”
“哦,对啊!两周时间已经到了,你该走了。嗯,一路平安!”
沙羽心中欢喜说了一嘴,荔枝瞪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却慢慢期待地看向了谷离,可是谷离的话却更少了。
“哦,那好走!”
“哈哈……你这家伙!”
沙羽调侃般地笑了起来,荔枝有些尴尬,她看看谷离,谷离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后说了句,“那以后再见了!”
之后荔枝便跑出了沙羽和谷离的视线,沙羽看看她的背影后回头看了一眼谷离,却什么都没说,之后两人就又回卧室了。
不久,他们还是被沙老爷子叫出来去到门口给荔枝送行了,当时的荔枝喜出望外,她是笑着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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