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傩也发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骨翼啾地缩回身体里。身体一阵僵直,不知道现在跪回原地还来不来得及。
意识到自己手上的菜刀让无傩害怕了,贺砚将菜刀收在身边,率先打破僵局,背过身重新向简易厨房走去,两个肩膀不受控制地耸动,手上的菜刀都一颤一颤的,然后无法抑制地大笑出声,。
独留一只衣服破碎的雌虫蹲在地上抱头懊恼。
他的身体对贺砚已经有着应激性了。那一夜着实给这只叱诧风云、打遍星际无敌手的虫子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无傩知道自己需要有个合理的理由去解释自己这么大反应的原因。就着自己红通通的眼睛,还顺带吸了吸鼻子,朝贺砚走去。
贺砚正在淘米,脸上笑意未收,脑子里想起雌虫如临大敌的神情,整只虫笑的还一抖一抖的。
无傩内心腹诽:笑笑笑,笑不死你。
酝酿了一下情绪,带着一双水汪汪的红眼睛,一脸委屈地看向贺砚,开始了自己的胡绉大业。
“我很小的时候,我雄父也喜欢让我罚跪。”
贺砚很配合地收敛起了笑意,连淘米的动作都放轻了。屋子里只有无傩带着一点点哭腔的回忆声。
“雄父的脾气不好,也不喜欢我。我出生之前,家里的医生说我是一只雄虫,所以雄父将雌父纳为雌侍。但是医生误判了,我不是。”无傩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不过多亏了医生的误判,雌父才没有将我扼杀在虫蛋里。“
“所以幸运的我就在这不幸的环境下出生了。“
“我出生之后雌父很生气,直接将我摔在了地上,然后跪着向雄父哭诉。“无傩的眼睛逐渐失去焦距,沉陷在了年幼时的记忆里。
“后来雌父疯了。雄父一不顺心就会让我跪着,拿着刀,在我身上一点一点地划。“
“刀挺钝的,所以要划很多下…“
贺砚手都没洗,沾着淘米水将身体绷直的小雌虫揽入怀中,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着无傩的背部,以示安抚,非常善解人意地接话:“所以你看到我拿着菜刀站在你身边你才会有那么大反应。辛苦你了。“
贺砚看不到的角度,怀里的雌虫嘴角咧开,低声喃喃:“活下来又有什么辛苦的呢。“
做戏做全套,无傩撑着贺砚的胸从贺砚怀里挣脱出来,盯着贺砚的眼睛:“活下来遇见你,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贺砚非常感动地摸了摸无傩的后背,用干燥的手掌摸了摸小虫子的头。
无傩身体逐渐放松,知道自己这一关过去了。
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湿了。
可恶的雄虫居然把淘米水全蹭我衣服上了!无傩咬牙切齿。
贺砚面带歉意,“你哭的后背都湿透了,快去洗洗。”
我衣服是哭湿的吗?是吗?脸皮真厚。
等无傩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溢满食物的香气。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贺砚正在洗手,准备干饭。看到无傩出来了,便招呼他一起入席。
无傩没有吹头发的习惯,他的发质不吸水,很快就能干。水滴顺着他的发梢沿着脖子滚下,落入浴袍的前襟里。
贺砚也没管,埋头暴吃。
无傩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不禁挑眉,惊讶地发现味道竟异常的棒,甚至比自己家族宴请宾客时特意聘请的大厨烹饪的还好。
食不言寝不语,无傩是家教使然,贺砚纯粹是因为懒,二者在饭桌上没有过多的交流。
两人吃饱喝足,贺砚便回房间睡觉了。离开饭桌的时候交代无傩把碗收拾干净。
“你不会把碗给摔了吧?“
无傩自信满满:“当然。“
贺砚心满意足地回了卧室。
“啪啦!“一个碗落下的声音。
贺砚的家个老房子,土质水泥墙,没有用高科技涂层,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贺砚躺在床上装死,没听到。
不洗碗,不想洗碗,我不洗碗。
“啪啦!啪啦!”两个盘子落下的声音。
贺砚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哗啦啦!“一叠盘子摔碎的声音。
贺砚一把把被子扯开,打开了房门。
房门猛地被拉开,撞上墙壁,碰落一层墙灰后弹回,发出一声巨响。
贺砚眯着眼睛,眼神像鹰一样锁定住雌虫,气压极低。
“我不是故意的…“无傩正蹲在地上捡碎片,听见声音扭头看向贺砚,仿佛见到了一大团带着怨气的黑气。
吓得无傩急忙把眼睛变红,手上的碎片落回了地上的碎片堆里,两只手垂在胸前,脚下一片瓷器碎片。在贺砚面前装可怜这个技能点已经点满了,脸皮算什么?能吃么?能不挨打嘛?
贺砚看着自家小虫子红通通的眼睛,哑火了。满嘴的国骂没骂出来,嘴角紧抿,低沉着脸走了过去。
提溜着无傩的后衣领把人从碎片堆里拯救了出来,随手抛到了沙发上。
然后呼叫1号出来收拾残局。除了今天吃饭用到的,沾染上油污的碗,贺砚饭前洗的一些备用碗碟也无一幸免。
在空中呈抛物线的时候,无傩确定了那晚在巷子里反制他的人就是贺砚。
虽然万般不想承认,但确实那晚的自己被这一只极其瘦弱看起来肾虚的弱小雄虫踩在了脚下。
正常的雄虫是不可能凭借米都没有的身高单手把米的雌虫拎起来再抛出去的。
无傩调整身体轻巧降落,因为惯性太大,还在沙发垫子上弹了几下。顺势蜷起膝盖,将头埋了进去。他需要时间去整理信息。
贺砚走到无傩面前,揪住了无傩的头发,强迫他看向自己,质问道:“故意的?”
无傩被迫仰头,看着面前这个杀气四溢的雄虫,喉结滚动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口水。然后瞪大眼睛眨了两下,眼泪瞬间就出来了,整只虫泣不成声也就算了,还学幼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打着哭嗝。
贺砚能说什么呢?贺砚无话可说。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不去演戏还真tm可惜。
贺砚又把被自己揪着头发拎起来的雌虫放了回去,自己回了房间,一只手打开光脑,在商店里下单了新的碗碟,不然晚上真的只能吃大锅饭了。
无傩今天装哭装多了,哭着哭着还真有点真情实感了。
把头重新埋回自己的膝盖上,用手臂圈住自己,整只虫在沙发上缩成小小一只。
贺砚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只可怜的小虫子,与那夜出手狠辣的雌虫截然不同,它抱膝窝在沙发上,小小一只周身寂寥。
贺砚不想走路,本打算将手上的修复喷雾丢到沙发上去,但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沙发前,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这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虫子,轻柔地拨开雌虫抱着自己膝盖的手。
手被瓷器割破了,不过已经结了痂。雌虫的恢复力一直很强。
无傩没有抬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鸵鸟,任由贺砚向他的手上喷上喷雾。
血痂很快就脱落,新肉将其覆盖,完好如初。
贺砚也没逗留,把空间留给了这只小可怜。随手把修复喷雾放在了无傩头上立住,后退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颇为满意,回房睡觉。
等房门嘭地一声关上的时候,无傩才抬起头,眼神冷静,毫无哭泣的痕迹。一边拿下雄虫恶趣味发作放在自己头上的喷雾,一边打开光脑查看贺砚卧室的监控确保雄虫睡着了。
光脑上消息提示的红点破了两位数,他已经积压了很多公务了。
贺砚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神清气爽,身体呈大字仰面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来房门外还有一只雌虫。
打开卧室门,客厅一片漆黑。雌虫长手长脚地蜷在沙发里,呼吸平缓,睡的正香。
贺砚也没开客厅的大灯,虫族的夜视能力都很强。走到门外签收了一下睡前买的碗碟,然后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
无傩在沙发的死角闭着眼睛,听着水流冲刷盘子的声音,内心十分平静。
等到贺砚将饭菜摆盘上桌,无傩才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用手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走到餐桌边坐下。
贺砚冷笑一声,把盘子重重放在桌上。他今晚只做了一个菜,没有无傩的份。作为这只笨虫子摔自己盘子的惩罚,贺砚决定今晚要饿他一晚上。
无傩僵硬在凳子上,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自己怎么惹到贺砚了。屁股也不敢沾椅子了,站起身挪到贺砚凳子旁边跪下。
雌虫如果没有雄主允许是不可以跟雄主同桌吃饭的,中午贺砚招呼了他入席坐下,他以为面前这只雄虫不太在意雌侍守则这些规矩繁琐的条例,晚上便也没太在意。
现在想来是自己大意了。
贺砚把盘子放在自己面前,又去盛了碗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埋头干饭的同时余光瞥见了乖乖跪在自己脚边一动不动的小虫子,良心跳了跳,被贺砚伸手又摁了下去。
“冰箱里有营养剂。”终究还是提了一嘴,看雌虫依旧没有动作,便命令道,“去喝。”
“是,谢谢雄主。”
贺砚脑子里的那个小哭包这一次倒没有装傻卖乖,只是淡定地站了起来,拉开冰箱门,挑了一管白色的营养剂,小口小口地喝着。
不就是喝营养剂吗,行军打仗的时候我天天喝。
营养液入喉,本来熟悉的味道在贺砚饭菜的衬托下变得古怪异常。
无傩悄悄皱了皱眉毛,怎么回事。
晚餐的碟子依旧交给了无傩,但这一次贺砚没有回房间,就盯着无傩清洗盘子。
昏暗的灯光撒向洗碗池,贺砚就抱臂靠在墙边的阴影处。灯光下无傩在身边低气压监工的凝视下,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手上动作愈发僵硬,洗盘子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领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钱吃饭的贵族不缺能把碗碟洗干净的机器,没钱的穷人喝营养剂度日。简单来说,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人工洗盘子啊!
无傩笨手笨脚地将盘子放入洗碗池中,倒入清洗剂。
清洗剂很湿滑,无傩很紧张,比驾驶机甲的时候神经还要紧绷些许,手指紧紧捏住盘子边缘以防落下。
然后…
“啪啦!”是贺砚熟悉的声音。
盘子被无傩捏碎了。
碎片还在无傩手上握着,但盘身主体已经落在洗碗池里粉身碎骨了。
无傩一点一点地转动自己的脖子,看向墙边的雄虫,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以此判断自己现在是该跪地认错还是夺窗而逃。
贺砚在听到声响的那一刹就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他开始相信真的有虫是厨房杀手了,皱了皱眉,“一个洗碗机多少星币?”
1号不是不能洗碗,但长时间接触水和油污这两样东西会加快他零件的老化,然后提前报废返厂。
贺砚不想花钱再买一个机器人,便给了无傩摔那么多盘子的机会。
“五万星币。”
这个定价明显远高于洗碗机的实际价值。但巧妙就巧妙在这个价格既买不了一个可以兼顾洗碗的高级机器人,也在一个能用上洗碗机的家庭的承受范围内。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机器定位的顾客群体本身就是一群挥金如土的冤大头,不宰他们宰谁。
贺砚看了看自己虚拟币的余额,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学会洗碗或者买一个洗碗机。你要是再摔碎一个盘子,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出去。”
“雄主,您今天把我虚拟卡刷光了。”无傩暗示自己没钱。
贺砚一毛不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雄主,我穷,手也笨。”无傩继续暗示。
贺砚懒得搭理他,扭头回房间:“自己解决。”
无傩苦恼地开始为“在半天之内搞到五万星币买下一个洗碗机”这件事思考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钱不是问题,忽悠雄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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