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积在路面坑坑洼洼的地方,积起了一个个小水凼,倒映出天空中洁白的云和白云背后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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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笼山东接九华山,北临玄武湖,西接鼓楼岗,因山势浑圆似鸡笼而得名。满山浓荫绿树,翠色浮空,山清水秀,风景绮丽。
鸡笼山山上最高处,建有一寺院,名为鸡鸣寺。鸡鸣寺整个寺院依皇家规制而建,规模宏大,金碧辉煌。
鸡鸣寺集山、水、林、寺于一体,环境十分的优雅。宝刹庄严,铜佛闪耀,寺内楼阁参,殿宇辉煌,浮图耸空,香火缭绕。
朱瞻基由鸡鸣寺路左侧循石级缓步而上,一座黄墙洞口迎面而立,洞门正中央挂着一块牌匾,“鸡鸣寺”三个金字熠熠生辉,这就是鸡鸣寺山门,门外还侍立着两位锦衣卫,这是朱棣特意调配过来的一支锦衣卫,共108人,只为了保护一位僧人。
朱瞻基刚踏入寺内,就听见一阵阵孩童的兴奋叫喊声,“师父!师父!师父!”
朱瞻基闻言,随即抬头往天上看去,目光炯炯有神,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名年老的僧人沉稳的行走在高空中的绳索之上,手持一本经书观看着,一步又一步,从容不迫的行走在绳索之上。
朱瞻基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面露喜色,随后继续往前走去,路过锦衣卫身旁时,随手解下腰间的配剑,将其递了过去。
朱瞻基欣喜若狂,抬着头看向半空中的老僧人,兴高采烈的挥着手,呼喊道,“老和尚!老和尚!”
正在行走绳索上的老僧似有所觉,施施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经书,炯炯有神的目光往地面上注视着,察意到来人是谁,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由的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一股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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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僧服的朱瞻基跪坐在矮桌案边上,默默的往碳炉之上的一个小茶壶里添加着茶叶。
矮桌案的另一旁,坐着一位长须僧人,他正是大明永乐一朝大名鼎鼎的黑衣宰相,姚广孝。
姚广孝,法号道衍。靖难之役的主要策划者。
洪武十五年,姚广孝与当时还只是王爷的朱棣,第一次见面,姚广孝对朱棣说,“燕皇若是肯选我,我送你一顶白帽子。”王爷戴白帽,那就是“皇”字了。”
姚广孝之所以敢这么说话,当然也是因为他对朱棣有过很深的了解和分析。朱棣听到这话,果然欣然接纳了他。
朱元璋死后,朱允炆继位,开始逐个削藩。姚广孝就趁机劝说朱棣起兵造反,但朱棣十分犹豫,认为天下的民心都向着建文帝,害怕自己造反得不到大众的拥护。
姚广孝抛出了天意大于民心的理论,说朱棣是天定之人,必得天下。朱棣心动,但是依然下不了决心。
一日,姚广孝携带着好友袁珙面见朱棣,袁珙称自己精于看人面相,知天命,卜未来。随后更是一口言定,朱棣有天子相,今后必定能君临天下。
此时,恰逢建文帝派使臣前来削藩,朱棣终于下定决心起兵造反。
当然,朱瞻基很清楚这一切是姚广孝的安排。放锦线,钓金鳌。
建文二年,姚广孝派人给朱棣送信,信中建议朱棣率领大军,绕过坚城,直奔应天府。朱棣醒悟过来,采纳了姚广孝的意见。
果然,应天府被攻破,建文帝出逃,朱棣登上帝位,大明江山落入朱棣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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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把他御驾亲征期间,我爹批阅的奏折、军报都拿去了。”朱瞻基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小茶壶,似自语一般,“这事,您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了?”姚广孝一脸淡然的看着朱瞻基,微笑着说道。
朱瞻基愣了愣,猛的一抬头,眼光接触到一张充满笑意的脸庞,不禁说道,“还怎么了?”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我爹他都哭了,在那不停的嚷嚷,这太子爷我不当了!哎呀,怎么劝都不听啊。他转身就回屋里写奏折去了。”
姚广孝听到这里,愉快的笑了,脸上的皱纹宛如一朵盛开的金菊。
朱瞻基一脸的无奈,哭笑不得的说道,“老和尚啊!”
话音刚落,起身走到姚广孝身前跪下,“来来来,我给您跪下了。从我小时候开始,我爷爷就让您教我读书,说我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您。”顿了顿,迫不及待的再次开口说道,“这次您无论如何,得帮帮我啊,告诉我该怎么办。”
姚广孝面露微笑着指向身旁的蒲团,“嗯,坐这儿。”
朱瞻基闻言,心急火燎的匍匐着向前去,一下子坐在姚广孝身旁的蒲团上,目光炯炯的盯着姚广孝,眼神中透着一丝丝希翼。
姚广孝先是谨慎的望了望门外,随后一脸正色的看向朱瞻基,小声的说道,“你知道你爷爷,最大的心病是什么吗?就是他的至亲骨肉,从他的手里把这个天下再抢走。”
朱瞻基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确实,皇帝朱棣自己就是抢了自家侄儿朱允炆的皇位。
朱瞻基后世的记忆中,明成祖朱棣是历史上出名的多疑之君,他所信任的人少之又少。朱高炽虽然“六次监国”,但是因汉王、赵王的多次诬陷构罪,朱棣的多疑,使朱高炽受到多次的打击,身边的顾问亲信多次下狱,并且在狱中过世。
想着想着,朱瞻基默默的在心里自嘲;也是,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有谁是绝对信任自家的儿孙?历史上,那些为了皇位,至亲亦可杀的事例还少吗?
想到这里,朱瞻基不禁自省,失去皇帝的宠信,他似乎是一无所有。首先,他在军中还没有完全的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威望;在朝中也没有大臣明确表示追随于他;至于民心、民意,那当然是属于皇帝的。他现在的一切权势,皆是来源于皇帝,平日里皇帝多次听从自己的建议,都只是皇帝在经过认真思虑过后,采纳罢了。之所以采纳建议,也仅仅是因为皇帝认为你说的对,这要是皇帝认为你说的不对,一顿呵斥依然是跑不掉的。
“你二叔啊,他就是掌握了这个心理,所以,才把你爷爷的疑心病给激起来了。”姚广孝语气淡淡的,透着一丝丝无奈。
朱瞻基抿了抿嘴,面露苦涩,“王伴伴还说了,在我爷爷没有看完奏折之前,我爹不准踏出东宫半步。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软禁吗?”
刚说完,朱瞻基愤慨而痛心,如同骨鳗在喉,不吐不快,“辛苦了这么久,换来这么一个结果,真让人寒心啊!”
姚广孝目光幽幽的看向一旁正沸腾着的小茶壶中的水,面露微笑,“你二叔心思缜密,这一点像极了当今的圣上。而你爹执仁政,这一点补足了你爷爷的缺陷。所以,他也只有怀疑,却不会对你爹做什么。”
姚广孝说到这里,禁不住畅怀开心的大笑。随后面容肃穆的看着朱瞻基,说道,“但是,有八个字,你要告诉你爹,让你爹记住了,问心无愧,稍安勿躁!”
朱瞻基的眉毛愉快地舒展,脸上带着微笑,像只鸽子似的不住地点头。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姚广孝端起小火炉上的小茶壶,往茶杯上倒入了茶水,默默的问道。
朱瞻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脸的不屑,说道,“我二叔他办案,大呼小叫的,能查出些什么来啊。”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容满面,“不过有一点,我算是想明白了,那次刺杀的动静那么大,说明反贼,在顺天府内一定有靠山,要不然,那么多的兵器和人马,怎么可能进的了城。”
“你能这么想,我放心多了。”姚广孝一脸欣慰的看着朱瞻基,眼神中充满了喜悦。
四目相望之下,俩人哈哈大笑。
朱瞻基轻轻地拍了拍姚广孝的后背,一脸的轻松而惬意,说道,“多谢了,老和尚。”
刚说完,朱瞻基猛的一下起身,大步流星的向着门外走去。
“哦,对了,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下次我再告诉你。现在嘛,我先去搅它个满城风雨。”朱瞻基在即将踏出门外的那一刻,转身看向姚广孝,朗声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轻狂。
话音刚落,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昂首挺胸的踏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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