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没听见,他径直走了进去,裴苍玉也慌忙跟上。
房子要比他想象的大,里面吵吵闹闹,各自分散,在各个角落都散落着聚在一起的男男女女。门口坐了个眼袋很大,画了红色眼影的粗壮女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面相带凶,吊起眼睛看白石,露出了眼白。在这女人旁边有个瘦而年轻,白白净净的女人,看见白石眼睛一亮,她站起来,松开抱着的手臂,雪白的手臂像散开的花,在空中划了个优雅的弧度,轻轻地落在腰间,女人朝白石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白石没有看到,他和这个粗壮女人似乎认识,说了什么,女人便要带到向楼上去。白石犹豫了一下,转头看裴苍玉:“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裴苍玉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要跟上去,照这么说可以不上去吗?
“我要吗?”
白石看着他:“你在这里等我吧。”他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半小时。”
他转向女人,大概是交代照顾好他,然后伸出手掌,随便地压了一下,极富效果,女人顺从地留下,白石一个人走了上去。
那个雪白臂膀的女人换了个抱手臂的姿势,不满地看着白石的背影,有男人悄悄摸上了她的腰,半拐半哄地带她走了,她的手臂又揽上他的肩。
裴苍玉看着她晃动的纤长手臂,看起来好像一只漂亮的蜘蛛。
被交代的女人横着胳膊挡开了裴苍玉,把他们买的东西抱起来,又毫无怜惜地绕回桌后重重地一放。裴苍玉看着她的动作,突然想起了那里面还有几个玻璃罐头,不由得“嘶”了一声。
女人也不在理他,坐下来翻一本卷边儿的油乎乎的杂志,那是高尔夫女郎的专版。裴苍玉被来往的人撞了下,那人喝多了,喷着酒气冲裴苍玉咕噜噜说了一串,但裴苍玉没听懂,那人的唾沫星子喷了裴苍玉一脸,于是他往后退了退,但在那人眼里算是一种让步,于是那人离开了。
裴苍玉转头看了一眼吵吵闹闹的大厅,他想这时候溜出去应该也没什么。于是他趴到翻杂志的女人旁边,自顾自地说他要出去了,没指望能得到回答。
女人头也不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裴苍玉说了什么不感兴趣。
裴苍玉靠近了才发现,这女人有硕大的喉结,他又低头看了看女人晃着的腿,从中间看到了轮廓。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个男人。
裴苍玉说走就赶紧走,他没有多少时间。
照着脑海中的路线,他跑到了银行旁边,银行看起来要关门了,不再让人进,但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些没有办完业务的顾客。
裴苍玉跑过去拍门,但门边的保安冲他摇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裴苍玉的头上开始冒冷汗,如果白石发现他跑过来,不知道会做什么事,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
他急的脸涨红,不折不挠地拍门,比划着解释自己的来意,保安已经背对他坐下,摊开了报纸。
裴苍玉几乎绝望。
就在这时候,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保安面前交代什么。裴苍玉认出来这是给白石办业务的经理,赶紧冲他招手。
经理似乎对他也有印象,拉开了门,笑盈盈地问他能帮什么忙。
裴苍玉开口就问能不能说英语。
经理愣了一下,马上又客气地笑起来,说当然可以。
经理邀请裴苍玉去客室聊,裴苍玉飞快地瞟了一眼表,拒绝了,他时间不多,要速战速决。
裴苍玉说他出门散步,走到附近,迷路了,问经理能不能帮忙给张地图。
经理笑盈盈地说当然可以,毕竟裴苍玉第一次来。
裴苍玉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看经理给他找地图,一边瞟着表,他晃着腿,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经理回来了,递给他地图:“对了,病情好点了吗?”
裴苍玉愣了一下:“什么?”
经理说:“你的病……”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裴苍玉瞥见经理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也许对视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裴苍玉觉得过了很久,期间他因为猛然窜出来的念头喉咙干了一下,舔了下嘴唇。
经理笑起来:“不不,我听你声音有点哑,以为你感冒了,抱歉。”
“真的吗……”裴苍玉喃喃地问。
经理却没答话:“要我帮你联系白先生吗?”
“不用。”裴苍玉站了起来,他毫不怀疑在他走出这里的下一秒,经理就会打给白石。
现在还不是跑的时候,裴苍玉蔫蔫地跟着经理走出门,经理从始至终挂着客气的笑容,送他出门,在门口向他道别,最后的时候眼睛瞟了一眼地图。
裴苍玉突然想,经理告诉白石他来过没有问题,但不能告诉白石他有地图。
经理帮他拉开门,自己就要转身回去。
裴苍玉心一横,一把拉住他的领带,把人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凑近他,亲上了他的嘴唇。
经理足足愣了三四秒,才推了一把裴苍玉,往后退了退,他用惊讶的脸瞪着裴苍玉,这幅表情在他脸上简直有点好笑。
裴苍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裴苍玉觉得如果跟经理挑明做交易,说什么不要告诉白石什么事,否则就怎么样,以这个经理对白石这种大客户的殷勤以及这位经理的聪明,他总会找到什么办法来旁敲侧击,表一表对客户的忠心,顺便摘得干干净净。倒不如就像这样,什么都不要说,经理未必想卷入,就算要卷入也要猜,猜的时候必然不会贸然行动,裴苍玉还有点空间。
毕竟跟白石交手已久,裴苍玉也算有点长进。
事实证明,他没有猜错,直到他回去那个暗洞,白石仍旧还在楼上,那位经理似乎连电话也没有给白石打。
裴苍玉松了口气,把地图放进贴身的衣服里。
第116章蓝水草-4
裴苍玉靠着墙边喘气,他飞速地跑回来,坐台的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似乎一切都还很正常。
于是裴苍玉放下心来,他转着脑袋,想找一个合适他站的地方。
他的眼睛乱瞟,很快引来了别人不满的视线,当然了,在这种地方对别人打量和变态没有什么区别。况且裴苍玉只是转了几下,就听见几种不同音调的呻/吟,那颇具技巧的喘息让人浮想联翩。
裴苍玉干脆往旁边挪了挪,希望站到一个不怎么惹人注目的地方。同时他又朝楼上看了一眼,白石去上面干什么了呢?
他伸着头朝上看,似乎看见了白石今天穿的那件水蓝色的衬衣,跟什么人贴得很近。
为了看清一点,他朝前移了一下,却撞进了别人的胸怀。——说这是“胸怀”完全没有错。
裴苍玉需要抬抬头才能看见她的脸,可她的笑声很大,像看雏鸟一样看着裴苍玉,挺着胸朝前走了走,把裴苍玉往后撞,又看着裴苍玉惊慌的脸笑。
她比裴苍玉要高大,她的皮肤是粗糙的灰褐色,手臂粗壮,抬起的时候肉轻轻地颤,她的裙子厚重,让她看起来更加巨大。她非常漂亮,她的脸像极了那些络绎不绝的文艺复兴画家笔下的维纳斯,她一举一动都洋溢着某种肉/欲的感觉,她的身上有肉桂香的气味,她的嘴唇汗涔涔,她连妆都不用画。
裴苍玉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楼上,他对于这种完全超越自己世界的女人完全不熟悉,像是把幼虎丢进母狮群,分不清会发生一场交欢还是一场厮杀。
女人低头亲了一下裴苍玉的眼睛,他在女人们眼里向来是横眉凶狠又装腔作势的样子,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带着流氓气质的男人,但又惊慌失措。
她动作轻柔起来,拉住裴苍玉的手肘蹭了蹭,她低下眉眼,这是顺从的模样,裴苍玉顿时身上起一阵火。他舔了舔嘴唇,又看了一眼楼上,下定了决心似的,反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女人笑了一下,他们拉拉扯扯地向过道深处走去,走廊两侧的小房间只挂了坠着珠子的帘,坠帘摇晃的时候能看见里面盘在躯干上的细瘦小腿。嬉笑夹着高昂的声音,吵吵闹闹,他们向深处去。
到了某扇帘前,她推了一把,裴苍玉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下一秒就倒在了床上。女人又亲了一下他的眼睛,拍拍他的肩,裴苍玉愣了一下,发现她在让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