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正在嚼口香糖,听他们说话转回脸:“哎你们真是温室的花朵,我爸出警的时候就见过这种女的,被男的骗了,肚子太大了,打不掉了,必须生,要是不结婚,生下来怎么养?女的才多大,家里条件又不是太好……”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个他们倒是真的没想过,在他们衣食无忧认真学习的生活里,那种“乱七八糟”的人生跟他们距离太远了。
猴子翘着板凳腿,从皮狗手里拿过游戏机:“所以我就说,一般这种事,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一定吧。”裴苍玉突然打断他,其他人看过来,裴苍玉又降低了声音,“有的不是女的走了吗……”
猴子摇头:“那种太少了,一般女的都不会不要小孩吧……哦除非小孩儿有问题。”他又低下头玩手机,“就是残疾啊什么的,双方都不要,就扔到……”
裴苍玉突然站起来,其他人看着他往外走,皮狗伸头叫他:“你去哪儿?”
“上厕所。”裴苍玉头也不转。
皮狗和猴子站起来:“正好,我也去。”
裴苍玉脚步不停,什么也没说,那两人很快地也跟上来,嘻嘻哈哈地搭上他的肩,说说笑笑地朝厕所走去,裴苍玉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们在厕所门口碰见了从楼下上来的白石,互相打了个招呼,那两人就朝里走,裴苍玉在最后,进门的时候白石伸手拽着了他的手臂,低头看他:“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裴苍玉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吧。”
白石放开他,笑笑走了。
裴苍玉最近上课都有点跑神,幸好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在复习。裴越山的归来,打乱了裴苍玉平静的生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总感觉到了这个时候,班里的气氛都变了很多。先是熟悉的班主任离开,紧接着班里就总是考试,出成绩,大家对着成绩条比划。苹果从未如此对学习上心,早自习再也没有迟到过,生活里除了学习就是发春/梦,单纯到了这个地步;飞机也减少了交际,应父母的要求推了平头,他爸决定从现在开始上下学都来接;猴子虽然严肃,但大部分心思其实都花在搞自己的事情上,现在也把桌上的杂志都收起来了,同时宣布大考前不上网不用手机,有事班里说,没事别找事;只有飞机,一如既往地晃荡,看着裴苍玉干什么,也跟着干什么。
还有白石。白石自从寒假华丽蜕变之后,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再加上耀眼的成绩,整个人简直闪闪发光,他写的作文,还被印出来贴在年级后黑板,当成范文参考,数学的答题纸也贴了,让大家参考他的答题规范,后来连草稿纸都贴了,让大家看看优秀的思路过程。
这个裴苍玉可要说点什么了,白石的草稿根本一塌糊涂,写字龙飞凤舞,数字像狗爬,这家伙心算很快,写一张数学卷只用一面草稿纸,老师问他能不能给一份考试时的草稿让大家参考一下,白石说好,然后花了一节课补了一份,足足三张,假的不行。
裴苍玉看着他认真地补就想笑:“大哥,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白石头也不抬:“你知道我给你写参考答案的时候写了多久吗?”
裴苍玉说不出话,他被噎了一下,不甘示弱地踹了踹白石的凳子:“那你还写,不都说没必要了吗?”
白石一听,把笔放下了:“好,不写了。”
裴苍玉笑了笑,以为他开玩笑。
等老师来问答应的草稿时,白石说不写了,问了一下同学的意见,同学觉得没必要,说着看了一眼裴苍玉,把老师狐疑的目光引了过来。
老师语重心长地劝裴苍玉,一是做人不能太自私,自己不需要不能推断同学不需要,二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距离说“没必要”还有相当大的一段距离。——当然了,老师说的很委婉。
听得裴苍玉面红耳赤,在老师走后又泄愤踹了几脚白石的凳子,然后花了一天好说歹说地劝白石把草稿写出来。
后来裴苍玉每每看到公示栏上的草稿纸,内心都涌上复杂的情感,同时也深刻地认识到,不管白石换了几张皮,都是那个心眼小脾气差阴狠歹毒落井下石借刀杀人的小混蛋。
这场试考完,班上的同学开始把为了考试拉出去的一半桌子拉回来,把座位恢复成原样,几个早就收拾好的,开始对答案。
裴苍玉刚坐下,苹果就走过来,他看起来挺高兴,估计这次考得不错。
飞机一溜烟地窜过来:“我听说我们这届要去徒步誓师大会。”
刚来的皮狗坐下来:“什么大会?”
“就是全年级徒步走到新校区,然后站操场上开大会,你懂的,就是动员动员大家好好考试。”裴苍玉补充。
苹果搓了搓脸:“我以为只有高考才搞动员大会,初中也搞?”
飞机拍拍他的肩:“搞一搞,利于身体健康。”
“花一个下午走过去,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苹果犯困,趴在了桌上。
裴苍玉劝他:“出去走动走动有什么不好的,锻炼身体有助健康。”
一个同学走过来,告诉裴苍玉门口有人找,大家停下来朝外看,是低年级的学弟,裴苍玉便站起来走了出去。
另一边,考完试的白石碰见了等了很久的鲁鸣般,跟他一起往回班的方向走。
白石走到班门口,看裴苍玉和他那帮朋友都不在,就朝操场走去,鲁鸣般也不回自己的班,跟在他后面。
他们来到看台二楼,看着远处操场上有人在跑步,有人在跳绳,裴苍玉他们正在和学弟们打篮球。
鲁鸣般掏了根烟,递给白石,白石摇了摇头,他最近在当好学生,吸烟不符合他的人设。于是鲁鸣般自己拢着火点上,跟他一起看向操场。
虽然操场上人很多,但他们看的是同一个方向。
裴苍玉正拿球,积极地寻找突破口,原先在这群人中算高的裴苍玉,最近被纷纷长个儿的几人快要压下去了,他带着发带,把头发拢起来,露出光滑的额头,密密地铺了一层汗,然后抬起手臂随意擦了一下,擦得手臂一片亮,在橘红的夕阳下反着光,他跳起来的时候,风就把他的球衣角吹得飞起来,露出一小截腰。
“最近我找到了信仰。”
白石突然听见鲁鸣般这么说,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但鲁鸣般的目光仍旧看着远处的裴苍玉。
白石看看裴苍玉,看看鲁鸣般,心里一惊,紧接着就自己感叹,不会吧。
“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经受苦难不改本性,并不把自己的痛苦迁怒给别人,更好地是,根本就意识不到不公平,虽然天真,但无辜。”鲁鸣般望着远处,风把烟尾吹得明明灭灭。
白石的瞳孔都放大了,他想,不至于吧,虽然裴苍玉很好,但作为“信仰”是不是有点过了。
鲁鸣般拿出烟夹在手指里:“虽然我憧憬邪恶的霸道的人,这会给我安全感,但我其实情感上更偏好善良的人,越纯粹良善越好,良善倒软弱也好,说不定这也算一种安全感呢,毕竟越接近真实,后者越难得可贵,所以我给自己找了信仰。”
白石又看看裴苍玉,看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竟然有点动摇。
鲁鸣般看他:“你也应该信仰他,说不定可以拯救我们。”
白石确实有点吓到了,这又何必。
鲁鸣般伸手掏自己的口袋:“怎么样?要不要加入,给自己残破的灵魂找一个归处?”
白石看着鲁鸣般热忱的眼神,又想想裴苍玉的脸,竟然更加动摇。
鲁鸣般掏出了照片:“我的信仰,耶稣,最近有见面会,你来不来?”
……
……
……
白石:“……”
鲁鸣般:“怎么了?”
白石:“……”
鲁鸣般:“你一直看那边干什么?”
白石:“不了,谢谢,我没有这种癖好。”
第95章高塔-8
“哎,说实话,你有没有……跟女生在一起过?”
裴苍玉趴在桌上,露出两只眼睛,在课上压着声音问白石。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开始患上“发/春/梦”的病,该病症会迅速席卷此人所在的团体,同时,裴苍玉终于找了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性/交——在一起。不然用什么?“做/爱”太文绉绉,说的人自己都会被酸死,“上过床”还可以,但是仍旧文气太重,不适合口头表述,同时有点过于不写实,他们不清楚是否真的如此慎重,“睡过”是很合适的用法,但对象要明确一点才好用,不然说“xx跟女人睡过”,怎么听都一股xx是什么人间楚留香,好像情史颇丰的感觉,男人最讨厌的就是长他人威风,此话断断说不出口,除非是“xx和xx睡了”,这就比较合适。可问题在于,他们就算数到天上去,真正有过经验的,两只手也数的过来——男生只数男生,必然不会论“对”数。至于更低劣的词就不考虑了,毕竟还在班里,毕竟好少年,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