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给我……”
裴苍玉又翻了翻,看见了末尾的名字,写了个“鲁”字。
“这谁……”裴苍玉转头问其他三人,“你们认识吗?”
苹果指了指纸的压痕,把脸凑上去仔细看:“好像是五班的,印子里感觉有‘初三五班’,要不就是六班。”
“啊,五班有个姓鲁的。”交际草飞机补充,“挺高的……”
“岂有此理!”裴苍玉蹭地站起来,他已经想象出来一膀大腰圆男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堵住了白团子一样的矮小白石,非要给人写信耍流氓,欺负弱小的恶霸形象。
裴苍玉拍了下白石的肩:“你等着,哥哥去给你教训一下这傻逼。”
说罢他抓起情书和他还没吃的面包,径直朝门口走去。
皮狗跳下桌子跟上去,飞机吹了声口哨叫猴子:“上个屁课,走了走了!”,苹果也跟过去凑热闹,白石扭头看了一眼此刻分外伟岸的裴苍玉的背影。
裴苍玉从二班出发,直奔五班,路上遇到过道里的两个人在争扫地界限,堵住了路,裴苍玉挥挥手:“起开。”
两人看了一眼,站去一边,二班的同学发现了异动,从班里探出脑袋,扫地的两人回班报备,他们班的人也聚到了门口,不知道为什么,裴苍玉身后居然后面还跟上了不少人,尽管跟来的人兴许连去哪儿都不知道,此刻还互相打着招呼。从各个班里探出的脑袋,望着浩浩荡荡的裴苍玉一行人,
领头的裴苍玉走到了五班门口,门口有个正在闲晃的男生,一看裴苍玉就乐了:“这不是裴苍玉,找谁啊?”
“你们班有没有姓鲁的?”
“鲁?”男生想了想,然后说,“有有有。”
他说着推开门,边往里走边叫:“鲁班,裴苍玉找你。”
这班里的男生顿时开始起哄,一波又一波,有个男生给裴苍玉打招呼,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中间的单桌位置,指着坐在的那里的人:“就他!”
裴苍玉走过去,看着这个缩在座位里的高大男生。
高虽高,但特别地瘦,瘦得像片布条,校服总是不好好穿,露个肩头,头发很长,遮住了眼睛也埋住了脖子,瑟瑟发抖地不敢抬头,手像白骨爪一样揪着自己的衣袖。
裴苍玉抬头看给他指路的男生:“他姓鲁?”
男生点头,同时伸手在坐着的高个子头顶扇了一巴掌,扇得分外响亮:“哎,裴苍玉叫你呢,你姓不姓鲁?”
高个子被拍了以后一声不敢吭,点了点头。
裴苍玉看了看这班里的人,各个都在看好戏,又有一个凑过来,推了一把姓鲁的男生:“你又怎么了?又吃屎了?”
裴苍玉皱了皱眉,把那个男生推来推去的手从坐着的男生身上拿开,翻了翻鲁姓男生的书,他叫鲁鸣般。
“鲁鸣般。”裴苍玉叫了他一声,那男生抬起头。
长长的刘海看不清眼睛,但能看出人很白,下巴连胡茬都没有,干干净净的脸,嘴巴红红的,嘴唇打着颤。
裴苍玉握了握左手的信,然后把右手的面包扔到了他的桌上:“这给你。”
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皮狗凑上来:“裴苍玉,areyouok?”
鲁鸣般嘴唇动了两下,小声地问:“给我的?”
和看起来不一样,他的嗓音相当低沉有磁性,这人怎么看都比他们年龄大上一点。
裴苍玉僵硬地点了点头:“嗯,给你的,吃过中午饭了吗?”
鲁鸣般点点头。
“那就,当零食吃吧。”
裴苍玉潇洒地转过身,拉上皮狗:“走了。”
“哦。”皮狗跟着他走了。
留下不明所以的鲁鸣般和看热闹的其他人,还搞不清楚状况。
白石看着裴苍玉从后门回来,手里还攥着那封信,一脸不爽,气鼓鼓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白石看了他一眼:“怎么样了?”
裴苍玉犹豫了一下,又说:“这样吧,以后你再来找你你再告诉我,回头找个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再去和他说吧。”
白石看着他笑了一下。
裴苍玉皱起眉:“笑什么?”
“没什么。”
果然下雨了。
白石拒绝了跟裴苍玉他们一起走,说家里司机会来接,打铃之后去了体育馆。
这个时间的体育馆已经没人了,白石站在漆黑的羽毛球场上,收了伞,望着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手里的雨伞滴滴答答地低着水。
“你……你来了……”
身后有低哑的声音。
白石转过头,高个子鲁鸣般驼着背走过来,像极力把自己缩矮一样地弯着身子,试图和这个年龄层的人多少接近一点。
白石把信扔到地上。
鲁鸣般颤抖了一下:“你生气了吗?……你生气了没?”
白石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了,他会为了我去找你的吧。”
今天早上白石收到了这封信,课间冲出去的时候他去找了鲁鸣般,中午一起吃了饭,他们一共没说几句话,大部分都是白石在围绕着“我跟你不一样,会有人替我出头的”来进行阐述,力图和鲁鸣般“我觉得你跟我很像”的言论进行较量。
所以白石笑了以后,鲁鸣般点了点头:“嗯,但是他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他没有动手。”
白石看起来有点暴躁地撇了撇嘴,看见鲁鸣般掏出来那熟悉的、原本属于裴苍玉的面包,更烦躁了:“拿过来,我的。”
鲁鸣般往后躲了躲:“他人挺好的……”
白石头疼,他磨了磨牙:“闭嘴。”
鲁鸣般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安静下来:“我就说这个我们很像。”
他掏出来在垃圾桶里捡到的白石的卷子,上午那张画满了诡异曲线的卷子。
“这些……是不是大肠?”
白石懒懒地抬了下眼。
鲁鸣般指着某处画的一只堪称艺术品的眼睛:“这个……是不是那个裴苍玉的?今天他一来我就发现了……很像他的眼睛……你画的很像……”
白石握伞的手紧了紧。
“我就说这点我们很像,我明白的。”鲁鸣般突然提高了一点声音,“这很危险的。”
“凡是具有深度的激情,都带着暴戾的行为。”白石随口引了句话,权当居高临下的解释,继而转移了话题。
“我听说过你。”
鲁鸣般低下了头。
白石继续:“毕竟是被你爸从楼梯这边拖到那边,当着全年级打的人,大家都记住也很正常。”
鲁鸣般没有说话。
他酗酒的父亲,某天身上缺钱,特地来了学校,找儿子要钱,没要到便突发奇想动起手,从楼道的一边,当着过路的每一个班级探出来的脑袋,一路捶打楼道的另一边,直到被老师们阻止。鲁鸣般那张惊恐的脸,从每一扇窗户上映过,他被抓住头发的丑态,他亲自从同学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他像狗一样被拖过去,被这个学校里的人看着。
白石总结了一下:“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鲁鸣般小声地说:“我有病。”
白石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大家都有病,人生下来……”
“不是那个。”鲁鸣般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纸,“有诊断书的那种病,医生给我看过……”
白石望着他。
鲁鸣般有点神经质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力度大到几乎把头发抓下一片:“我什么都不想干,但有的时候很想做事,做不到一半就突然没力气,没心思,必须要停,不停会死,我控制不了……”
白石转过身,去看雨了,听着鲁鸣般念叨着自己的症状。
鲁鸣般小心翼翼地靠近白石:“你应该去看看医生……”
白石盯着窗外,发现了没带雨伞的费左华,正站在大楼下。
白石朝鲁鸣般偏了偏头,但是没有转过去:“医生管用吗?”
鲁鸣般沉默起来。
白石勾了下嘴角:“那你就划个时间,做事的时候做事,不做事的时候就瘫着。”
“说起来简单……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听我的吧。”白石盯着窗外,发现裴苍玉回来了,正拿着手机,朝费左华走。
妈的,费左华居然给裴苍玉打电话了吗?白石皱了皱眉。
“‘听你的’是什么意思?”
鲁鸣般在白石耳边聒噪,让白石烦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