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第16章豪横
这一天下来,满纸“之乎者也”看得艺书两眼发直头昏脑胀。申时正,散值钟响,他如蒙大赦,收拾好东西就蹿了出去。
出了翰林院,看见卫文和张寻正在门口闲聊,艺书随口道:“不走吗?”
“齐了,走吧。”
像是专门等我的?艺书下意识地问:“去哪?”
张寻正接腔道:“去冠味楼,张某做东,以谢卫兄援手。”至于后来这位,考场上见过不能算,“与常兄初次见面,一道认识认识罢。”
以后同在翰林院当值,少不了要打交道,认识一下也好,艺书点头应了。
定好饭局,卫文说起首日当值的苦逼生活,哀叹无聊:“你们那儿发生什么趣事了没有?”
“背书能有什么趣事?”比起校对那种抠字眼的枯燥,艺书觉得背书算好的了,回头基础资料熟悉完,就明白什么叫真无聊了。
张寻正意见相反:“读书乃乐事,怎会无趣?”
“这小孩儿是个书呆子!”卫文绘声绘色地讲述,“我路过他那儿的时候,与他一组的人早走完了,就剩他自己不知疲倦地看书背书,喊他走他还恋恋不舍。”
张寻正高声反驳:“我不是小孩儿!”
重点在这?卫文眉毛一扬,在张寻正身旁立正站直,伸手比了比张寻正的发顶,又比了比自己的胸口,歪嘴一笑,无声胜有声。
张寻正才十五,站在高大挺拔的卫文身边,还不到他肩膀,可不是像个没长开的娃娃。
小孩儿噌地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无礼之徒,放肆!”
眼看着把人逗火了,卫文立马抱拳告罪:“贤弟莫恼,是为兄孟浪了,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罢、罢了,没恼。”这郑重的样子,反叫张寻正不自在了,连忙回礼,“也是我小题大做……”话音未落,就听见那滚刀肉补充道:“气得贤弟长不了个儿就罪过大了。”
你!!!
张寻正实在不懂得骂人,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拂袖而去。追上艺书,他气冲冲地抱怨:“这人如此讨厌,常兄如何忍得了他?”
“相处久了就习惯了。”艺书替卫文解释了两句,“他惯爱开玩笑,你实在不喜欢的话,就严肃地说出来,他还算有分寸,通常不会再犯。”
“怎么看都不像有分寸。”张寻正嘀咕道。
小正太真的——很好欺负的样子。艺书替他默哀两秒。
没几步路,卫文很快就追了上来,扒着张寻正嘿嘿笑得像个变态:“跑什么?聊聊天嘛,小孩儿……”
眼看张寻正要炸毛,艺书出声打断了卫文:“你少惹事,饭不吃了?”吃人嘴短晓不晓得?
卫文怪声怪气道:“谨遵教诲。”
艺书懒得跟他瞎扯,埋头走路只想快点出宫。
这段路实在太长了!记不清具体下了多少的阶梯,踩了多长的青石路,直走得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才将将望见宫门。
卫文气息平稳地跟在旁边,不叫找张寻正的乐子,他就逗艺书:“以束你这……有些虚啊。”
“你不虚,你最实,你实得跟钢蛋儿似的,行了吧?”艺书盯着宫门越走越快——马上就不用走路了,冲啊!
出了宫,三人一齐上了张家的超级豪华大马车。这车不光外形豪,内里也豪。
看清车内的陈设后,艺书默默流下了羡慕了泪水:自个儿卖副字,定价到四百两就以为要发财了,格局小了不是?看看人家这车里的摆设,哪一样不得四百两?
或许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他此刻才知道,软榻、茶几、香炉、棋盘、古琴,能同时摆放在同一辆马车里各司其职,还能坐下三个人并不显得拥挤。
卫文也是眼红得不行,叫嚣着回头要整一辆差不多的。
艺书不禁腹诽:你就是个嘴子,啥都想要也没见付诸行动,替代卫东的厨子找到了吗?
到冠味楼要了个雅间,作为蹭饭的,艺书不打算吭声,只听对面俩富二代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点菜。
卫文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十个招牌菜不错。”
张寻正毫不犹豫地接:“都要。”
卫文指着菜单:“这个、那个、这个,也好吃。”
张寻正点头就应:“都要。”
卫文犹不满足的样子:“还有……”
艺书忍不了了:“何必点那么多?”
卫文笑而不语,张寻正理所当然道:“对本地菜品不了解,都想尝一尝。”
合着你们吃饭都是这么吃的?真让你们点一本菜单来,我得消化不良。艺书劝阻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挨个品尝,不急于今日。”
“常兄言之有理。”张寻正放下了菜单,“就这些吧。”
“等等,多了。”艺书再次阻止,没记错的话,这俩人已经点了十几个了。
张寻正无辜脸:多吗?
艺书扶额:多。
点都点了。
划掉!
好吧,起码得十个菜,十全十美,吉利。
六六大顺不光吉利还应景,寓意我们今后当值顺心顺利。
六个实在太少。
六个一点也不少。
我做东,听我的。
我总有做东的时候,给贫民留条活路吧。
张寻正壕气冲天:“大不了常兄的一日三餐,张某包了!”
艺书一脸诚恳:“你要这样说的话,我不得不以身相许了。”
张寻正登时愣住。
“哈哈哈哈哈……”卫文看戏看得眼泪都笑出来了,“你、你该回噗无功不受禄哈哈哈……”
这下张寻正确定自己听力正常了,红着脸摆手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听常兄的,常兄请。”
仨人六个菜,定了。
一顿饭下来,基本了解了对方的脾性,三个人言行举止都自如了许多。
卫文就不用多说了,吊儿郎当的,正经不过三秒。
张寻正脾气很好,只要不提身高年龄,你跟他聊啥他都兴致勃勃,聊诗书他是最喜欢的,偶尔不了解你的话题接不了话,他也愿意当个倾听者。
至于自己,艺书觉得,在他们心中可能就是穷人的代名词。
真不是他抠啊,这顿饭六个菜加一壶据说是什么顶级名茶的云雾银豪,足足花了八十两。
八十两什么概念呢?
就他这种七品编修,每月俸禄25两,加上各种福利补贴大约50两,一个月满打满算75两。也就是说,他一个月的收入,吃不起这一顿饭。
要按照十几个菜的水平整起,这一顿饭估计得200两。那一幅他以为很牛批、卖了就能买房的字卖的钱,这样的饭只够吃一顿半。
当然了,这也不是说大周的消费水平有这么高,事实上这里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开销差不多是5两。冠味楼作为京城最好的酒楼,东西贵是肯定的,只要别每个都拣最贵的点,一顿饭三四十两也够了。
这饭之所以这么贵,纯属对面这俩花钱太大手大脚。
卫文他爹是大周俸禄最高的官员,家里田产商铺无数,他花钱如流水艺书能理解,张寻正是啥情况啊?感觉比卫文还夸张。
蹭吃了一顿豪华晚餐,与两人分别后,艺书去了御史府。
首日上值,做总结汇报去。
艺书严肃认真地做着汇报,柳御史却一副听笑话的模样。
听见他说早朝时有人装昏被掐人中掐醒,要笑;听见有人差点尿裤子,也笑;听见抱着很重的书被老翰林溜了一圈,还笑;听见有人被罚抄书一百,直接笑出声了。
咋回事?让事无巨细我就事无巨细,您能不能认真点?艺书眼神控诉。
柳御史憋不住了,捧腹大笑:“一帮傻小子哈哈哈……”
不是,大家第一次上早朝,好好的朔朝意外给上成了超长日朝。虽说自己没出差错,但有人过分紧张以致出了丑,也不是不能理解,干嘛就笑成这样?过分了啊。
良久,柳御史总算笑够了,直言道:“实则今早无事可奏。”
没事还奏了三个时辰?
柳御史忍俊不禁:“惯例。”
惯例啥惯例?
艺书眼珠一转,迎新惯例?
成吧,今早的一切事故,看来是预谋好的。
朔朝本身是参拜恭贺完就散朝的,不听奏事,所以压根用不了多长时间。
今早那群人吵得不可开交,好像有很多大事要奏,都是扯淡。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不为别的,就是想拖长早朝时间,不让散朝,等着看新兵蛋子出洋相。
归根结底,这帮新人不管是硬着头皮一站到底的,还是听了家里长辈的话找理由早退的,都是前边老油条的取乐对象。周皇居然也配合着这群人玩套路,这是唯一一种,能自上而下叫文武百官串通一气的法子了吧?
艺书无语至极:“您就不能心疼心疼弟子?”要是早知道这是个乐子,我能一根筋站到最后?
“作弊不可取。”柳御史语气得意,“那几个听了家里的嘱咐早退的,有惩罚。”
“罚什么?”
“抄书一百。”
“就这?你们可真行。”
柳御史捋着胡须笑呵呵的,他没说的是,所有知情人包括周皇,都压了注。赌注都是些银两之外的东西,不拘是珠宝书画还是刀剑弓戟,都能拿来做赌。
那些教孩子作弊早退的家长,会被罚付双倍赌注。像自己家这种一站到底,入了翰林院也没出错的,属于特例,赚得盆满钵满。
下午散值晚了,不是政事没处理完,是分赃去了。
吴家的那前朝画卷、梁家的四君子屏风,都是好东西啊哈哈哈……
艺书不知道柳御史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笑成了眯眯眼的模样,告退道:“师父您兀自乐呵吧,我就回去歇息了。”好长时间没有上班的紧张感,猛地一上班还挺累。
“等等。”柳御史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艺书接过,月初,家里的信到了,这边也要写一封给捎回去。
“回信没带,明儿拿给孙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