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抬头望了一眼偌大的展厅,缓缓道:“应该不会有那一天。”
顾覃川很希望有那一天,他要姜妩欠他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
顾覃川快速收敛情绪,转身朝前走。
姜妩跟上来,这个乖巧的举动让顾覃川有点暗爽。
“这么多展品中有没有你看得上眼的?”顾覃川的珍藏是他从世界各地收罗回来的,每件都极具收藏性,对于懂行的人来说恨不得把所有展品据为己有。
姜妩懂行,但她却没有占有的冲动。
姜妩说:“这些展品件件价值连城,叶总都说非倾家荡产才请的动,我多看一眼都是福气。”
顾覃川边叹边淡笑:“过分谦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了解你吗?”
姜妩看了顾覃川一眼,男人的浅笑印在姜妩的眼瞳里,越发深刻。
姜妩嘀咕:“你了解我就不该暗示,明知道我没钱。”
顾覃川垂眸看着姜妩半边侧脸,她秀气的鼻尖微微皱着,情绪外泄显得特别娇俏。
顾覃川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在姜妩的后腰处晃了晃又收回,打趣道:“你又谦虚了。你有那么大个娱乐公司,出手小费动辄十万怎么可能没钱。”
姜妩被顾覃川的话堵得无言,睡了他还甩他十万支票的事让他耿耿于怀。
姜妩轻咳一声,顾盼道:“这里有十万能请走的宝贝吗?”
“有,”顾覃川指着自己说,“我。”
“……”姜妩想打自己的脸,怎么突然降智给顾覃川见缝插针的机会。
姜妩有点窘迫,顾覃川适可而止:“说真的,有一件宝贝你可以带走。”
“免费吗?”姜妩故意问。
顾覃川摇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很资本的话,姜妩却很喜欢。
“想看吗?”顾覃川吊姜妩的胃口。
姜妩反问:“能看吗?”
顾覃川笑了,像曾经捉弄姜妩时那种坏坏的笑:“你说想,我就让你看。”
“我想……”
在顾覃川以为自己的计划快要得逞时,姜妩突然话锋一转:“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看为妙,免得得不到心痒痒。”
顾覃川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一脸不甘。
姜妩度势给顾覃川台阶下:“看看不要钱,我想看。”
顾覃川轻哼,一副你想看偏不给你看的倨傲模样,但脚步却一刻不耽搁。
姜妩跟随他走到最后一个展柜前,那个展柜被一块黑色丝绒盖着显得特别神秘。
顾覃川骨节分明的手指碰了碰丝绒的一角,突然停下,对姜妩说:“你来揭。”
姜妩疑惑地伸手,轻轻掀开丝绒的右下角,弯腰从缝隙着窥探里面的宝贝。
顾覃川被她这个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女人拆礼物都这么小心翼翼吗?”
姜妩直起身说:“这可不是礼物。”
“是礼物。”顾覃川说,“你很熟悉的礼物。”
姜妩更加疑惑,猜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干脆揭开黑丝绒。
入目的展品令姜妩当场怔楞。
久远的记忆在脑中浮现。
这件展品很特别,是一串白色羽毛风铃。
六月雪花瓣妆点的圆环内漂浮着两朵小巧精致的白云,云朵下坠着轻盈的羽毛流苏,展柜内对流的气体轻抚羽毛上的细绒,赋予风铃浮空的活力。
即便过去很多年,姜妩依然记得这串风铃是她送给顾覃川的分手礼物。
顾覃川竟然没扔掉。
它那么新,仿佛没有经过时间的洗礼,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姜妩的呼吸很轻,似乎怕惊醒沉睡的时光。
顾覃川低头看着风铃,打破静谧:“是礼物吧。”
姜妩轻轻点头:“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它的价值不配。它原价148元,我跟礼品店老板软磨硬泡砍了48元,最后100元买到的。”这段往事姜妩记忆犹新。
顾覃川对价值的评估从不在事物的价格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顾覃川说:“这是你送我的唯一礼物。”
顾覃川知道姜妩经常送别人礼物,上到合作客户下到公司员工,逢年过节都会收到姜妩精心挑选的礼物,无关价格便是这份用心顾覃川无缘感受。
“也是我收到最没有诚意的礼物。”
姜妩纤细的手指隔着展柜玻璃轻慢勾勒风铃的轮廓,声音淡而空:“当时我的经济能力有限,准备将它送你的时候我纠结了很久,它虽然廉价但不代表我没有诚意。”
顾覃川摇头:“你知道我说的诚意不是价格多少的问题。”
姜妩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你说的诚意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将它保留至今。它的成色很新,看得出你好好保管着,但是我将它送给你的时候你对我……”
姜妩停顿了一下,又说:“我的预想是我离开后,你会把它扔进垃圾桶。”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保留它吗?”顾覃川打开展柜,将风铃取出提在手上朝风铃吹了吹气,清脆悦耳的铃声叮叮当当响起。
这次姜妩回答得很干脆:“想。”
灯光下顾覃川的五官更加立体,目光深邃悠远,羽毛的柔软和他的硬朗英气揉和在一起竟意外的和谐。
顾覃川拨弄着白羽,缓缓开口:“我喜欢羽毛,轻盈柔软却能承载大于自身许多倍的重量。人如羽毛,虽然无法决定风向是顺是逆,但能选择随风飘荡还是逆风前行。人生也像羽毛,既有不知栖处的偶然性,也有终归地面的必然性。你第一次送礼物就get到我的点,我很意外,同时觉得你的内涵远超我对你的认知。”
“那晚我想了很久,反复思考要不要挽回我们的关系,但考虑到我即将出国,而且那时我对你的感觉没有强烈到让我对你牵肠挂肚的程度,所以我接受你的分手。”
“现在嘛,它在我心中比这里任何一件展品有价值。”
姜妩露出浅浅的微笑,与轻柔的白羽交相辉映:“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做了决定就要承受决定所带来的后果。你没有耐心灌溉呵护花朵,却想在花朵绽放时据为己有,如你所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是。”顾覃川很赞同姜妩的话,“所以我要付出更多耐心和努力来追赶你的花期。”
姜妩眼帘微阖,平复泛起涟漪的心湖。
顾覃川是男人中的极品,没有女人能抵挡他的魅力,姜妩的心门在他一次次的冲撞中裂开缝隙,这段分开的时间姜妩刚刚把缝隙修补好,他又来一记回忆杀。
虽然那段回忆并不美好,但不妨碍他重拾故事以旧喻新。
顾覃川从不否认自己曾经的无情,也不抹杀姜妩的付出,他把破碎的时光拼凑在一起组成新的蓝图,告诉姜妩那只不知栖处的苍鹰,有了回归地面的想法。
顾覃川在商界高高在上,他也要在姜妩的世界里称王。
在姜妩出神的时候,叶炀优哉游哉地走过来,他的目光落在顾覃川手中提着的风铃上。
风铃的造型很有创意,但做工并不精美,叶炀好奇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炀轻咳一声提醒沉默的两人回神。
姜妩回头,看到叶炀后微微颔首:“叶总。”
顾覃川拿余光瞟了叶炀一眼,将手里的风铃物归原处。
叶炀凑到展柜前,一边欣赏,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也是今天的展品?”
这句话明显是问顾覃川,但顾覃川没有做出回应。
叶炀扬起桃花眼看着顾覃川。
姜妩感觉气氛微妙,她就站在顾覃川的身旁,便轻轻拉了拉顾覃川的衣角。
顾覃川结霜的面部表情渐渐转暖,答道:“不是。”
叶炀左手轻叩展柜玻璃,表情耐人寻味。
姜妩见状说:“叶总有喜欢的宝贝吗?”
叶炀转眸看着姜妩,表示:“这里每件展品我都喜欢,包括这个风铃。”
顾覃川拿起丝绒遮住展柜,把叶炀的手也一并盖住了,顾覃川说:“这件是非卖品。”
叶炀收回手,转动手腕道:“顾总今天有点特别,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顾覃川敛色道:“多年的心血即将离开自己那种不舍的心情,叶总试着感受一下。”
叶炀似笑非笑:“顾总境界高深,我水平有限无法感同身受,在你决定断舍离的时候,就该做好心理准备。”
顾覃川微微挑眉:“那叶总做好竞拍的准备了吗?”
叶炀点头:“既然来了,自是准备周全。”
“很好。”顾覃川看表,“五分钟后竞价开始,叶总别让我失望。”
叶炀眉梢一扬,看向姜妩:“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顾覃川借移步的动作,挡住叶炀看姜妩的视线,说:“为了不让叶总花冤枉钱,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展品如何?”
叶炀表情夸张道:“呀,顾总亲自介绍,叶某受宠若惊。”
“你的演技很浮夸。”顾覃川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你只是在娱乐圈投资,不是去当演员,没必要磨炼演技。”
叶炀哈哈笑道:“毕竟我身边站着一位资深大经纪人,万一她慧眼识珠看上我,我不介意去娱乐圈玩玩。”
“放心,她看不上你。”顾覃川非常笃定。
叶炀偏头,越过顾覃川的肩膀,问姜妩:“是吗?”
姜妩夹在两位大佬的暗流旋涡中,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姜妩的大脑高速运转,思考合适的回答。
片刻后,姜妩说:“叶总若想在演艺圈发展,必能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但是可能没有哪家经纪公司敢对叶总指手画脚,叶总只能自己给自己代言。”
顾覃川很满意姜妩的回答,抿成直线的薄唇微微上扬。
姜妩打得一手好太极,两方都不得罪,叶炀挑不出话中的毛病,失去兴致道:“我开玩笑的,等下竞价你帮我把关。”
姜妩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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