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渡依旧躺在草地上微喘着,好像还在刚才的激烈中,并不打算缓过神来。
良久,他才道:"这不像是你会说出的话。"
她饶有兴趣的问:"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关穆州侧头看她,虽然看不清,却能感受到女孩眼睛亮晶晶的。
关穆州唇角动了动,伸出手把关渡的脸重重的捏住,随即用大拇指贴住她的唇,用力的擦拭着什么。
很用力,用力到关渡觉得自己嘴唇火辣辣的在烧,痛到她出声低咛:"痛。"
他终于停住手间的动作,她从他脸上捕捉到了压抑,是那种不宣泄于口的压抑。
他在起身前落了一句话:"你从来都不复杂。"
她看着他的背影,喃喃:"是,我不复杂,但你呢。你从来都不会跟我说有关于你的想法,你的秘密。"
他的确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关于婚礼的话,即便是她用开玩笑的方法试探也试探不出来。
他把她送回了学校,他们依旧什么都没发生,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
她在下车之前,关穆州叫住她:"去外城上课是几号?"
关渡一只手挡住车门,一边跟他说话:"你结婚那天。"
他沉声:"别调皮。"
关渡想也没想:"如果真的是你结婚那天,你撬婚来接我吗?"
这话虽然是玩笑话,但关渡问出来后,居然有了隐隐的期待感。
他静默了一会儿,道:"我看到你高铁票上的时间了,周末上完课后把地址发给我。"
关渡问:"既然看到了时间,那你还问什么。"
关穆州漫不经心:"你不也没有诚实回答我吗。"
关渡突然无言,莫名其妙就有了一股火药味,这种对峙让关渡很不舒服。
她背过身去,良久,她将车门重重一甩,发泄着怒气。
关穆州的车停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他闭眸按着太阳穴,心内的烦闷怎么也消散不去。
良久,他发动车子,已经是夜晚了,他却开着远光灯,城区,车速到了100。
"在看什么呢,专心点。"
乐理老师写完手上的东西。看了关渡一眼,发现她正在刷手机,不免有些生气。
可关渡一直盯着手机,根本没有理老师说的话。
老师放下笔尖,重申了一遍:"关渡,你现在在上课,要玩手机下课再玩,认真一点!"
关渡还是没反应,她不免直接夺过她手中的手机,却发现她在看一则新闻。
是滨城的日常报道,内容是在学区城那边发生了一段车祸,看到这里,老师的面色缓了一些:"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了,学区城居然还开这么快车速,好在人没事,但车直接撞上了侧边的围栏,撞的发动机罩面目全非。"
关渡依沉默着,眸中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理老师问她:"关同学,你是滨城的吧?"
关渡点了点头。
老师将她手机放置到了一旁:"我能理解你对自己城市新闻的关心,但你还是得先把手中的题目做完再看,是不是?"但再怎么逼自己,心中仍然紊乱,她有一周没跟他联系了,那天之后,她便把自己埋没在学习和学校之中。
乐理课不久,只有一小时,但乐理课上完还有钢琴课。
关渡在下第一节课后拿出手机打开,却没有发现关穆州有任何来信。
她心底有些生气,可又觉得自己没道理生气,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她没有权利去要求他做什么。
乐理老师除开上课时间的严肃,别的时候倒还好,她将关渡留下来吃中饭,关渡说她吃不下,老师又给她端了杯咖啡。
"我不爱喝咖啡。"关渡懒洋洋的,将手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你爱学习吗?"老师问。
关渡愣了愣。
"我们每天都要做许多自己不爱做的事,但做完那些事后结果却是收益的,不久好了吗?喝一点吧,你现在学习这么累,没点东西支撑着会更困。"
关渡心中想,这老师说起道理的认真模样倒是和那个男人有点相似。
勉为其难的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将咖啡放下:"还是很苦。"
喝了一口后倒是精神了许多,但她开关手机更加频繁,老师察觉到了她这个动作,挑眉道:"在等男朋友消息?"
关渡有些意外,这老师看着打扮中规中矩,人也一板一眼,却没想到那么快能体察到一些小事情。
她不答反问:"很像吗?"
老师说:"和我等我男人来信的时候一模一样。"
关渡低眸笑了笑。
"但是让女人再三等待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男人。若是不值得,就及时止损吧。"
"若是有苦衷呢?"
"苦衷?"
"比如,身不由己。"
"如果他因为自身的身不由己忽略掉和你的关系,让你不舒服,说明你们不本身合适。"
关渡攥紧了手机,老师看她情绪有些许不对了,立马道:"好了,上课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
下完课后,雨更大了,关渡借了把伞,可却还是淋湿了身体大部分地方,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鞋子脱了,直接光脚踩在地上。
刚才老师问她有没有买回程的车票,她说没买,她让她没买赶紧买,因为现在是开学季,多得是各个地方的学生返校,车票不好买。
关渡只是点了点头,但即便是现在下了课,在餐馆旁已经坐了一个小时,也没打算买票。
就好像在赌气似的,连一张可以退掉的票都不想去购。
点了一杯根本喝不下的饮料,在店子里消磨着时间。
此时,滨城。
关穆州刚从一台手术下来,脱下橡胶手套正要返回办公室时,手机响了。
他没有看来电人,直接放到了耳边道:"把你位置发过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却是李汝因的声音:"秦晴的爷爷从北方回来了,现在在机场,聚餐提前,你现在从医院回来,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他。"
关穆州拿下手机,在眼前看了一眼,确认来电人后,动了动唇,眉眼处多了些阴沉:"不过是回个家,也要动那么大阵仗?"
李汝因在电话那头听到他如此说话,很是生气:"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秦家老爷子是什么人?他那一辈可是d中y陪着上边一起闯过来的,我可告诉你,他是下午五点的飞机,大概七点半到机场,你回趟家。挑件适当的礼物,不要迟到。"
话毕,手机便挂断,关穆州本想拨打关渡的电话,可想到李汝因方才的话,生生止住。最近抽烟的频率剧增,比如现在,他烟瘾又犯了,甚至不顾及这是医院办公室,便在开窗后点燃。
助理秦七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关穆州这模样,忍不住调侃他两句:"关医生,最近怎么回事啊,这么不在状态。不是刚从雾城旅游完回来吗?和未婚妻小姐相处的怎么样?"
关穆州很冷漠:"左不过就那样。"
"她应该脾气挺一般的吧?我想应该和从前的林小姐应该差不多,不过这位秦小姐却比林小姐多了个不错的身世。"
秦七平时不算八卦,不该问的绝对不会问,今天关穆州却觉得她话多,本不想太好语气,但想了想还是收住了脾气。
转身,把没抽几口的烟熄灭:"你手中的工作做完了吗?"
秦七见关穆州面色有些发冷,连忙吐了吐舌头:"这就去做。"
关穆州新买的车子送去维修了,但又不能开之前的那辆,所以便打了车回家,重新从车库里拿了辆关老爷子从前开的车,吉利。
吉利是国产车,既然是接那样一个老爷子,那么开这样的车是最符合身份的。
关穆州在路上的时候在想,如果再年轻个五岁,他想他一定会故意开着洋车去招摇毁局,什么后果他都不想管,只要砸了这桩他不想要的婚约就好。
但现在却不行,他深刻的明白,就算不是秦晴,也会是李晴,王晴,重要的不是人,而是这个身份。
不止是对方的身份,还有他的身份,他当年为了逃离仕途花了全身力气,现在便被二老用尽全部方法压制。他是不能有怨。
这是他制造出的因,便要他承受着自己应该承受的果。
可是手机中那个电话号码却始终没有打过来,他太了解关渡,倔,就算满腹想法,也不会想表露出来,也绝对不会主动服软。
这次他却没有从前那般不顾一切的去找她,手机页面停留在她手机号处许久都没有打出去。
此时,李汝因又发信息过来。
【叫关渡也一起来。我听说那秦家老爷子还给关渡带了礼物,她好歹也是关家人,这种重要场合不在也不行。】
关穆州飞快的回了短信【她在外城上课。】
李汝因回【让她做高铁回,那边晚点了,这时候买票来得及。】
关穆州将手机合上,加深了油门,他一次又一次的觉得自己压抑无比。
曾经在国外的时候,每当他心情不好,便去赛车、酒库喝酒,但在国内,便只能待在手术台通过做手术来解压。
或许大多数的人都不喜欢自己的职业,他却不一样,他认为一个人面对着那些仪器,面对着一具具需要救治的身体,沉浸在医学之中时,才能找到自己。
他想,他需要好好发泄一次了。
可是可笑的是,这种发泄的机会他也找不到。
可即便在车上如此多的心理活动。下车后他便全然恢复了过来,只要面前有人,他便永远是那个仪表堂堂,深不可测的关穆州。
关穆州到的时候,李汝因也才到没多久,看到关穆州开着吉利过来,李汝因面色稍稍满意了一些。
等他走近了,李汝因便问他:"和小渡说了没有?"
关穆州说:"好不容易一个周末,天色又这么晚了。不如直接让她直接回学校休息。"
李汝因回绝:"不行,我说过了这次聚餐很重要,仓促是仓促了些,我也没想到她爷爷会提早回来,但该做的准备都得做好,现在她父母在外边,我就得把她当作亲孙女,只要是我亲孙女,就得来这个聚餐!"
李汝因加重了一些字眼的语气,有些说给关穆州听的意思,他眸间更深了一层,喉结处稍稍动了一动。
待关穆州还没说话之时,李汝因先开口了:"干脆我来跟小渡说好了。"
她拿起自己手机,给关渡发了条消息,关穆州还想再说些什么,秦晴却已经到了。
秦晴今天打扮的很精致,却很保守,和那几天和他一同出去玩完全是两个装扮。那天比较开放,今天淡雅而端庄。
把波浪卷拉直了,长发披肩,还在头发上别了一个钻石发卡。秦晴对关穆州和李汝因笑道。
几人进了机场后,没在机场等许久,从北方那边的飞机便差不多到了,这是关穆州第一次见秦晴爷爷。他虽不紧张,但秦晴十分紧张,她接触关穆州也这么久了,知道这男人并不是表面上的沉稳和安逸,生怕他会有意安排出什么事。
但还好,关穆州一举一动都很得体,从爷爷下来后他主动慰问到安排车辆,这个准"孙女婿"的所有举动似乎都没有好挑剔的地方。
秦晴这才松了口气。
老爷子阵仗不大,行李也不多,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了,却神志调理都很清晰,说起话来却很严肃,带点儿官腔,像极了老一辈的那些人物。
秦晴关穆州一辆车,老爷子单独一辆车,李汝因同关父一辆。
关穆州一路都未说话,秦晴多次打量着他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开口:"关渡大概什么时候到?"
关穆州淡漠:"不知道。"
秦晴说:"我听秦飞说,她周末都要去外城上课,现在学的怎么样了,我记得那个时候还是我给她介绍的老师呢,也不知道她适不适应。"
关穆州望向她:"你一定要跟我聊关渡吗?"
秦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抿了抿唇,一路再也无言。
秦晴看得出关穆州在忍耐着什么东西,她多少也能揣测得到,但她不想去核实什么。
两人来到了那家私人餐馆,这家餐馆是关家老爷子盘下的,古色古香,用来招待贵客而不对外开放的地方。
餐桌上,那些穿着着旗袍,画着精致的妆的服务员很快就上了菜,都是精品宫廷菜,一道一道精致的很,还有股好闻的香持续散开,远处古筝正在演奏着《高山流水》。
关老爷子和秦家爷爷以及秦家父亲在谈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既官方又客套。是关穆州不喜欢的束缚,他大多时候都未语,偶尔让他说几句的时候他才会得体的开口。
不轻易开口,但说话也是有些艺术的,对着老一辈人的胃口,居然也把他们哄的喜笑颜开。
秦家那位八十岁的爷爷只是跟关穆州聊了几句,便对他赞不绝口,在问到在哪个机构从事,整个包厢才静默了些许时候。
"我们家穆州现在是胸外科医生。本想他也走我们这条路的,可他偏偏跟我们对着干,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哪里像你们家小晴,一看就让你们省心。"李汝因说起这话的时候,不免想起关穆州这些天更加外露的不听从她话的模样,多少有些生气。
那老爷子却道:"医生好啊,医生挺好!我们这种工作的约束太多,年轻人有想法有爱好。就让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
老爷子说的话立马得到了几人的点头,那秦父也道:"我跟亲家也说医生不错,特别是小关这么出色的人,我看是我们家小晴高攀了才对。"
"哪里哪里!"
几人没说几句话,又开始敬酒,来来去去,饭菜没动一点,五粮液已经空了两瓶。
关穆州心思完全没在这上面,越来越黑的天色让他越来越心急,恍惚间,他看到有一个身影从窗边闪过。
关穆州放下酒杯,起了身。
他这个举动吸引了所有人注意,李汝因问他:"要去做什么?"
关穆州说:"出去醒醒酒。"
说完这话,他便出了包房,听到李汝因在他身后道:"小年轻不胜酒力,多多担待。"
"无妨,不会喝酒挺好,这让我更觉着小关这人洁身自好。"
包房里仍旧欢声笑语,关穆州借着路灯,凭着直觉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事实是真的没有看错,少女一个人站在路灯下,面部没有什么血色。
关穆州站在远处,看了她许久,他觉得她也看到了他,不过她没有出声,而是在几秒后掉头走掉。
他叫住她:"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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