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午夜,穆衍带来了司马慕容两位将军率军出征的消息。
滕璇熠沉默了半晌后,笑道:“这又是何必呢?”
穆衍不解道:“殿下,您的意思是……”
滕璇熠道:“谁人不知他们是我熠麒军的两员猛将,若胜,他们二人得些殊荣,人们会说,熠麒军的将士们也不过如此,只要有好的将领,那么南丹的任何一个将士都不会比熠麒军的差;可若败了,说我熠麒军的将士们随军一起出征了又如何?不过是父王的一句话罢了,是非黑白,皆由他定。”
穆衍攥起拳头,不甘心道:“那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吗?殿下!请允许我去边境,属下保证,绝对不会暴露身份,我们……不能输啊!”
拍了拍穆衍的手臂,滕璇熠安慰道:“放心,我自有打算。穆衍,南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目光一凝,穆衍听懂了滕璇熠的意思,他默默地抱拳,躬身一礼后缓步走出了碧幽阁,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看到了点希望。
竹澜站在门口望着穆衍那坚韧又略带沉重的背影,心里一阵发堵:难怪众仙都以下凡历劫做为修行之道,这人间的苦,当真是洗髓清魄啊,自己一个旁观者,都觉为难无奈,更何况在局中的他们……
滕璇熠转过身,看见竹澜一脸凝重,轻声道:“不公之事非这里仅有,我们尽力而为便是。”
竹澜愕然道:“你是会读心术吗?”
滕璇熠笑道:“我自言自语呢,怎么,又说到你心里去了?”
白了滕璇熠一眼,竹澜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此时紫熙已经熟睡,碧幽阁里显得格外冷清,皎白的月光笼罩在两个俊逸出尘的谪仙男子周围,淡雅如雾。
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黛紫纯羽,竹澜放在掌心无语凝视,那一层薄薄的白霜被月光映的莹莹发亮,在寒冷的夜里分外扎眼。
“这是……”滕璇熠惊诧的脱口而出,他不由地走近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竹澜掌心的那一片纯羽,半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竹澜轻轻蜷起手指,将纯羽放回怀中,看着滕璇熠,无奈道:“的确,不公之事非这里仅有,有些可以尽力而为,有些,却是无能为力……可仔细想想,她……承受的不公远比我们要多的多。所以,你与我,都不要有任何纠结,更不要想着什么成全或者拥有,她,先得好好的,其余的才有意义,明白吗?”
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臂,滕璇熠点了下头,道:“你说如何就如何。”
坦然一笑,竹澜站起身,道:“司马将军他们最快也要近两个月才能到达边境,恒苍没有那大的耐心,他一定会再搞出一些动静逼你拿出令牌,你……”
滕璇熠定了定神,不屑道:“逼我?他还不配!”
竹澜道:“你想如何?”
滕璇熠想了想,勾起一边嘴角,探到竹澜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真损!”竹澜嫌弃道。
滕璇熠从腰间掏出一块牦牛玉牌,歪着脑袋笑道:“那你做不做?”
“嗯!做!”
接过玉牌,话未落音,竹澜已经朝着大门口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滕璇熠站在原地缓缓地低下了头。
次日清晨。
一阵清脆响亮的摔砸声打破了太平馆里的宁静。
恒苍掐着自己的喉咙,惊恐地望着枕边那块玉牌,图腾栩栩如生,牛头上的每一根毛都清晰无比,牛眼中散发着狠辣的目光,仿佛圣物显灵了一般。
他想喊人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着实是吓得不轻。
听到屋里传来响动,门外的侍从慌忙入内,看到恒苍疯了一般的样子,大吃一惊:“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面无血色,拳头紧攥,嘴角不停抽搐,恒苍哆哆嗦嗦地指了指枕边的玉牌,侍从转头望去,心中一惊,连退两步,惊愕道:“怎么会这样!”
恒苍闭上眼睛,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侍从立即心领神会,又惊呼一声:
“怎么会这样!”
恒苍拿起玉牌,仔细看了看,又示意侍从将他的玉牌拿来,对比之后,恒苍一下子瘫坐在床上,这……不是滕璇熠干的?难不成是自己的手下被谁擒了,将自己来此的目的抖了出去?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图腾上的毛,顿觉疑惑,这……仿佛不是动物身上的,倒像是…….
恒苍一脸懵,这是何意啊?
而此时,在南丹王的寝殿里也是惊呼连连。
来侍奉南丹王起床梳洗的下人们跪作一片,个个将头埋到最深,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就分了家。
南丹王趴在镜子前,望着里面反射出的扭曲面容,若不是下巴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自己这不是梦,他恨不得赶紧再闭上眼昏睡过去!
“放肆!”他大声喝道。
下人们猛得跪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拎起一个下人的脖领,南丹王怒声问道:“昨晚何人守夜?”
“回……回……陛下,是……”
未等下人回话,南丹王一把将他摔向一边,怒不可竭的大声喊道:
“滚!都给寡人滚!谁敢多说一个字,立斩不待!”
下人们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寝殿,惊慌中带着一丝庆幸。
一觉醒来,自己面目全非,最可怕的是还毫无知觉,究竟是谁有这般本事,难不成,这世间真的有鬼……
想到这里,南丹王不禁打了个寒颤,冤死在自己手里的亡魂何止百千……
“不会,不会……”他喃喃自语的安慰着自己,目光逐渐由呆滞变为凶狠,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能不知不觉拔去自己的胡须,那就能不知不觉的要了自己的性命,这,是一种警示!到底是谁……
南丹王边思索边走到床边,忽然发现枕下露出了一方纸角,他眉头一凝,掀开枕头,顿觉五雷轰顶般,牦牛头图腾……是恒苍?他,究竟想做什么……
碧幽阁。
望着面前那一绺胡须,紫熙吹起腮帮子,似笑非笑道:“就这么几根啊?”
竹澜道:“嗯,其余的,我用来做了一件艺术品。”
紫熙眨了眨眼:“艺术品?”
“嗯,送给旄由太子了。”
“啊?”紫熙越听越糊涂,她看了看滕璇熠,只见他也是一副懵懵的样子,仿佛也不知情。
竹澜一怔,稍稍瞪大了眼睛看着滕璇熠,暗道:这馊主意不是你出的吗……
谁知滕璇熠一脸无辜,还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道:“什么艺术品?送给恒苍…….为什么要送给他?胡子能干嘛?”
紫熙连连点头,滕璇熠的问题正是自己想知道的。
……
咽了咽喉咙,竹澜低声道:“玩。”
滕璇熠和紫熙异口同声道:“什么?”
仿佛一口大锅压在自己的背上,竹澜喘了口气,道:“闲的没事做,玩玩而已。”
颧骨挤到了眼睑下,紫熙笑道:“竹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我……不是你说要拔那么老头的胡子嘛!我照做了,一根不剩!后来我想了想,咱们大军抵达边境还需些时日,让旄由太子和南丹王心里都存些疑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不挺好嘛……”
紫熙想了想道:“啊……你的意思是,现在那老头以为胡子是恒苍派人拔的,恒苍收到的艺术品是那老头送的,是这个意思吧?”
竹澜点头道:“差不多吧。”
“那,究竟是什么艺术品?”
竹澜撇了一眼滕璇熠道:“牦牛头玉牌,带毛的。”
噗!
“哈哈哈哈……”紫熙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用力的拍了一下竹澜的肩膀,道:“真有你的!这么说,那块烫手的玉牌还回去了?不对啊……那……那他肯定以为是滕璇熠干的啊!”
竹澜道:“不是那块儿。”
紫熙敛住笑,问道:“不是那块儿?那是……”
滕璇熠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想起来了,当初我与璇云在城外遇到旄由高手埋伏,幸得九冠相助,他们退去后,我捡到了一块儿玉牌,后来交给了九冠……”
抿住嘴唇,竹澜瞪了滕璇熠一眼,心道:好你个臭小子!撒谎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明明是你给我的!
“哇哦!竹澜,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损的招数我以为只有我脑子里才会有,今天本姑娘算是长了见识了,本来我还担心那个恒苍不会消停呢!让你这么乱搅一气,哈,估计那俩人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竹澜叹了口气,扶额道:“还不够乱,恒苍服了我的药,失声了,估计现在正急火攻心大发雷霆呢!南丹王那里估计很快便能得到消息,旄由太子在我国界生了病,而且是御医们诊治不出来的病,毕竟,失声这种毛病,谁也不知道他是故意不说还是怎么的……嗯……两个人应该都被气的不轻。”
“哈哈哈哈哈……哎呦,哈哈哈哈哈……”紫熙笑弯了腰:“你真是太有才了你!”
滕璇熠轻轻扶住她的手臂,生怕她笑抽过去,竹澜见状,尴尬一笑,趁紫熙不注意,狠狠地瞪了滕璇熠一眼,挥舞了一下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