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信满满的梁铮,公孙瓒心中再次感叹英雄出少年:“还请贤弟为我解惑。”
梁铮沉吟片刻,稍微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思绪,随即才开口说道:“早在刘伯安执意要释放乌延和那群乌桓残兵之时,我就知道他必然要对我们下手了。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不是担心,而是反制。”
“他是使君,我们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公孙瓒师从卢植,能在幽州闯下偌大名声,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其无论文韬还是武略,都可谓一时翘楚,绝非无脑莽夫。
连他都感到棘手的问题,那便是真的相当棘手了。
而梁铮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和阅历,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棋盘,自然不被时代的迷雾所遮挡,轻易就勘破了所有的迷局。
“伯圭兄,刘伯安能够动用的手段,无非就是对外联合鲜卑与乌桓,对内削减乃至断绝我们的粮饷,让我们于内外交困之中,自行消亡。”
梁铮言之凿凿,仿佛亲眼目睹一般。
实际上,汉末三国时期的刘虞便是这么干的。
在箕稠死后,以裁撤兵员的名义淘汰掉不受他控制的幽州旧军体系,随后以怀柔政策安抚乌桓和鲜卑,换取到对他有利的外部环境。
之后再慢慢断绝白马义从的粮饷供给,逼得公孙瓒为了养兵而不得不刮地三尺,以至于民心尽失,民怨沸腾,背上一身骂名。
以当时刘虞主政之后的幽州之富庶,当真连几千骑兵都养不起了吗?
要知道刘虞入主幽州不到三年,便借助渔阳的盐铁之利和开关互市,养出了十万大军!
不得不说,文官算计起人来,才是真正的阴狠毒辣,这一套连消带打下来,足以把任何一位手握强兵的武将往死路上逼。
等到梁铮说完,公孙瓒也是浑身发冷,汗水不停地从他的额角上滑落,面容更是惊骇莫名:“此话当真?”
“伯圭兄还在心存侥幸吗?”
“唉,若你所言属实,那真是天亡我也。”
公孙瓒幽幽叹气一声,心中愈感无计可施。
幽州穷困,而他所占据的辽西更是不少人眼中的苦寒之地,胡人多而汉民少,征税征粮十分困难,根本养不起多少兵马,以往都是靠着朝廷的接济,从冀州或者青州运粮过来才能勉强维持。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若刘虞当真断他的粮饷,白马义从别说扩编了,怕是连原本的编制都维持不了。
“须知天无绝人之路,伯圭兄又何必如此悲观呢?”
梁铮嘴角噙着笑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黑骑军未来的命运。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公孙瓒再次唉声叹气,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暗淡,可随即一看梁铮居然如此镇定,脸上并无半点愁容,不禁双眼一亮,急切地追问道:“贤弟可是有了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嘛,自然是有的。”
梁铮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拿出了一小块钢和一小袋盐,放在公孙瓒的手心上:“伯圭兄请看。”
公孙瓒半生戎马,自然是兵器方面的大行家,冰凉的钢块一入手,他便忍不住见猎心喜:“表面光滑,质地坚韧,虽然看起来与寻常的百炼钢有所不同,但材质仍属上乘,可以用来打造上好的名刀宝剑。”
只有最优质的钢材,才能锻造出最上等的兵器,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材料,身为武将的公孙瓒自然是对手中的钢块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然后打开装着盐的布囊。
“洁白如雪,细腻似沙,品质上佳的精盐,但这有什么稀罕的吗?”
公孙瓒十分不解,显然在他看来,手里的这一把盐,和梁铮拿出来的精钢相比,两者之间的价值相去甚远。
公孙瓒出身贵族,哪怕只是旁支,生活质量也绝对不差。
普通百姓只能吃得起褐黄色带着砂砾的粗盐,可他却是吃得起精盐的,虽然未必有梁铮拿出来的盐质量高,可在他看来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梁铮对他的这份不以为然只是笑笑:“伯圭兄不妨试试味道再说。”
“哦?贤弟这般自信,我倒要看看这盐有何稀奇。”
说完公孙瓒用手指轻轻一蘸,随即点在舌尖上,原本淡然的笑容瞬间变了颜色,露出震惊的表情:“这是何处所产之盐?竟无丝毫苦涩异味!”
汉代的盐业技术还相当落后,大多只能开采天然的盐矿,又或者是在海边烧水煮盐,没有经过蒸馏提纯的工序,使得纯度不足含有杂质。
因此哪怕是最顶级的精盐,或多或少也有一种苦涩的异味夹杂其中。
公孙瓒又蘸了一点认真品尝,再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大汉产盐之地共四十九处,其中以河东池盐最佳,但河东池盐我也试过,却仍是稍逊一筹,贤弟你究竟从何处购得?”
这样上好的食盐,用来送礼都可称得上是佳品,即便是达官贵人见了,也会欣然收下,赞一声“阔气”。
见公孙瓒如此反应,梁铮心知有戏,便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此盐非采购而得,我手中已掌握相应的制备技术,要多少有多少。”
公孙瓒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试探着问了句:“那刚才的精钢?”
“也是同样,要多少有多少。”
梁铮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公孙瓒心中震惊的同时,脑子也转得飞快,好不容易才压住翻涌的思绪,似笑非笑地看向梁铮:“盐铁之利,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贤弟手握如此价值连城的重宝,当秘不示人才是,为何特意告知于我?”
公孙瓒可不敢把梁铮当成傻子,也没有因为他的年轻而对他有所轻视。
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脑袋已经挂在黑骑军的旗杆上了。
所以他才会怀疑梁铮的动机。
而梁铮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我虽然掌握技术,但渔阳郡的盐矿和铁矿却在鲜于一族的手中,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听到这里,公孙瓒想了想,却依旧是不肯接茬,推脱道:“那贤弟大可寻求他们的合作啊。”
梁铮摇头叹气:“我倒是愿意,但他们愿意吗?”
强大的豪族,都习惯于巧取豪夺,更何况鲜于辅早就将黑骑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双方根本没有合作的可能。
并不想与鲜于家族冲突的公孙瓒继续选择了装傻:“那贤弟找我也是无用,我帮不上忙啊。”
“伯圭兄,人与人之间贵在真诚啊。”
梁铮目光如剑,毫不避忌地与公孙瓒对视,随即更是图穷匕见:“我们合作,一同瓜分鲜于一族的遗产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