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车夫将我们拉到了距离奉天会馆不远处的客栈,这就是一般小商贩落脚的旅店,虽然比大车店和鸡毛店要好一点,不过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混合着发霉和臭脚丫子的酸臭味。
倒退一天,我和罗四维绝对不会住在这样的旅店。只是现在直奉大战前夕,我这个刚刚开革的奉天警察厅长实在不敢出入那些比较扎眼的场所。也只能在这里忍了,当下,罗四维用他淘沙时期用的假身份包了后院东西两间厢房。
东边的厢房我和罗四维居住,西边的让给了关小宝爷仨。原本想在这客栈里面凑合一顿,不过去脏呼呼,耗子满锅台爬的厨房看了一眼之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当下我取出十块大洋来,让客栈的伙计去附近的饭庄定一桌酒菜来。当时一般的酒席一桌也就是六七块大洋,剩下的就当是给他的跑腿费了。
没过多久,一桌鲁菜席面的酒菜便送了过来。我让伙计直接搬到了关小宝爷仨的厢房里,我和罗四维过去吃两口,剩下的他们三个人还能再吃几顿,也不会糟蹋了东西。
关小宝自然是感激涕零,他就算眼睛没瞎的时候,也没吃过这么好的席面。不过就在我们五个人刚刚开始吃喝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柜台的位置一阵杂乱的声音。好像客栈又来了什么人一开始,我们几个人也没在意。不过没过多久,客栈老板便带着几个警察敲开了房门。
老板陪着笑脸说道:对不住了,几位爷,衙门里的官爷来查这几天从奉天来的爷们儿。您几位是奉天口音,麻烦跟着官爷登记一下
哎呦喂,你们几个吃的不错啊,这是在丰泽园定的席吧?这一桌得十几块大洋后面一个警察头目推开了客栈老板,看了我们几个人一眼之后,继续说道:吃这么好的席面,怎么想起来住这小店了?你们这一桌的酒钱,够这小旅店挣一个月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警察突然一翻脸,看着我们几个人说道:说吧,你们几个姓什么叫什么?哪来的往哪去?把身份户籍都拿出来检查
我们五个人当中,就我一个人没有身份户籍。走的时候匆忙,加上这二年也用不上户籍,忘了置办一个了。我堂堂的奉天警察厅长,弄个身份户籍证明跟玩一样。现在心里一阵的懊恼,临走的时候怎么不去置办一个这时候,关小宝爷仨取出来了各自的身份户籍。就连罗四维也有个以假乱真的假身份,只有我一个人干在当场。那个警察头目专门冲我来了,他也不看其他人的身份户籍,指着我说道:你的呢?嗨,和你说话呢是有还是没有啊,没有就跟我们几个走一趟警署吧。
谁说没有的?介似我连襟一个熟悉的天津口音响了起来,随后那位我以为还留在奉天没走的纳兰述从后面走了过来。他竟然认得警察头目,笑了一下之后,说道:介不似虎坊桥的老李吗?嘛时候调到介来了?
警察回头看了纳兰述一眼,原本低沉的脸上瞬间见了笑容。欠了欠身子,笑着说道:这不是纳爷嘛,那阵香风把您老吹过来了?您刚才说什么来着?哪位是您的连襟?
不就似他嘛纳兰述走到了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后,对着我继续说道:妹夫,我说你想干嘛?不就似家道中落了吗,介二年咱们旗人都没了铁杆庄稼,有嘛可丢人的?别说你了,克勤郡王晏森怎么样?介么大一个王爷,拉黄包车去了
说到这里,纳兰述回头对着警察说道:介似我的妹夫,固山多罗贝子溥鸿。不怕老李你笑话,祖上留的那点家产都吃喝嫖赌了。早二年回了奉天,介不是我在皇上面前给他讨了个差事,拍了电报让他回来。说好了来奉天会馆等我,介会馆被查封了。才来这小店我们旗人不亏待肚子,住的好点差点都行,可是介吃的似一点不能含糊
纳兰述已经给我铺好道了,我顺坡说道:姐夫,走的时候急了。忘了把身份户籍带身上了,你帮我和官爷说说,咱们都是一家人。
介倒霉孩子,出远门怎么能不带身份户籍呐纳兰述装模作样的瞪了我一眼,随后对着警察说道:老李,要不这样。我跟着你们起警署。我替他做个保人,你看怎没样?
您可别吓唬我了,您是什么人?北平大总统轮流做,您老都是总统府的大红人。别说我一个小小的警长了,就是我们警察总监也不敢得罪您。警察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从手下手里接过了一张照片。随后继续说道:是这么回事,晚么尚的时候,奉天会馆门口死了个人。我们署长怀疑是奉天的坐探,这才派我们在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奉天口音的生人,正好了,溥爷,您帮着看看,认不认得照片上这个人
说话的时候,警察将手里的照片递了过来,随后继续说道:这就是死在奉天会馆门口的人,这人瞎了只眼
我看的清楚,照片上的死人正是赵老蔫巴。他坐在奉天会馆的大门前,身子依靠着大门,脖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前胸的衣服已经都被鲜血染红之前我还怀疑过老蔫巴哪去了?他是不是和吴老二的死有关系,想不到他竟然死在了北平。
不认得,你们看看认不认得我脸上没有露出来任何表情,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了罗四维和关小宝众人。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罗老四看到了照片之后,先是咦?了一声,随后歪着脑袋左看右看的,自言自语的说道:看着这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这是谁了?老总?您这照片也太模糊了,估摸着看到真人,哥们儿我能认出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