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暂时地放进了琴声中,
琴声带着她的情感一起也显示出超越这个时代的情感,
宛若登临高山之上,在云雾缭绕里见日出,见那宏伟辉煌里的平静与淡然,
又如将自己的身体投入那浩瀚无边的海洋,随着波浪而浮动,缓缓落入海底,
落入那深不可测的,阳光也无法照进来的深海,
她的情感是将一切摧毁后的冷眼旁观,一切的一切,都被她一点点敲碎,
然后看着那残破不堪的世界,她平静地站起身,迎着日出的方向落下一滴没有任何感情的泪珠,
她与世界无缘,与万物共生,与自己共同衰竭。
严子霖站在她的旁边,他袖子下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心脏被一只巨大而有力的手紧紧地攥住,
攥得他一刻也无法呼吸。
然而,她的琴声忽而变得轻快,略微高昂的声调里充斥了一种自由的微光,
白鹤落在山顶,依偎在身边,抖抖自己的羽翅,圣洁落下光辉,
日,已经升起。
……
司眠芷敲下最后一个琴键,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众人,
没等她看清楚那位苏婉柔的表情,就被严子霖一个熊抱抱住身体,
她有些不解,但是还是配合地环住了他的背,
男人脊背宽厚,像一座小山,充斥着安全感,
然而现在却在她的怀中颤抖着身躯,
“……子霖?”
她询问一声,毕竟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啊。
严子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带着闷闷的感觉,
“……司眠芷,你不会离开我吧?
你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
和我在一起,对吗?”
男人突如其来的柔弱与疑问让司眠芷一愣,
这严子霖也入戏太深了吧?
瞥了一眼瞪大眼睛的苏婉柔和苏氏,两人也面露惊讶与难以置信,
似乎这个永远威风强大的男人不可能露出这种脆弱的样子,
司眠芷眼神微沉,做戏当然要做得真一点,
她露出一个些许甜美的笑容,轻轻拍了拍男人宽大的脊背,
声音缱绻而温和,仿佛面对的是自己一生的挚爱,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子霖。
不要怕,你是凤凰唯一的梧桐树。”
凤凰非梧桐不栖,司眠芷给严子霖描绘了一副足够给他安全感的画面,
男人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怀抱,
他看着司眠芷,眼中的情感太过复杂,以至于让司眠芷有些难以招架,也难以辨析。
男人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眼中深不可测的情感展露着难以言说的意味,
他似乎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我没有在……”
在什么呢?
在演戏。
可是严子霖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
他也不知道司眠芷的反应,可是严子霖就是下意识地不敢告诉她。
严子霖不是什么大老粗,不懂音律,
可是也不是什么文人雅客,
这首曲子叫什么,或者深层的意味是什么,他都不知道,
可是司眠芷弹奏出来的琴声,让严子霖想要把她用锁链绑在自己身边,
因为,弹奏曲子的司眠芷,让他看到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
一种不应该是司眠芷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情感,
一种沉重但缥缈的样子,司眠芷好像不在意任何东西,
她平淡地好像空气一样,让你觉得这世界于她而言并无意义,只要她想,就可以随时离开。
恰如明月栖山头,披一身星光烂漫,日出消散所有的未来,不留一丝痕迹。
严子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觉得,可是他就是想要紧紧地抓住司眠芷,
她会离开,她不属于自己。
对于严子霖的表现,倒是让司眠芷有些惊讶,
她应该没有把自己太多的情感倾注进琴声里吧,怎么严子霖表情这么复杂?
不过,她的目的不是关心严子霖,而是担任一个被宠坏恋人。
司眠芷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对着苏婉柔说,
“苏小姐,你觉得我弹得如何啊?”
苏婉柔咬紧牙关,强迫着不让自己的失了态,
这还用问吗?
她把所有人都情感都抓紧的时候,就已经高下立判了。
见苏婉柔不说话,骄矜的司眠芷继续补刀,
“哎呀,你看吧,我都问了你确定要我上去弹吗,
结果你还是这么执着,这个结果可不是我造成的啊。”
女人笑得委婉,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对苏婉柔的嘲讽,
苏婉柔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她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看向司眠芷,
司眠芷故作柔弱,吓得挡住了嘴,
“哎呀,好吓人的眼神,是要吃了我吗?
怎么,输不起的吗?”
苏婉柔再也忍不住了,她愤怒地冲向司眠芷,想要把她推倒,
虽然她的动作很快,可是司眠芷的反应更快,
女人微微一个侧身,苏婉柔扑空,狠狠地撞到了一个佛龛上,
她疼得坐在地上捂着被撞到的头,全然没有注意到佛龛顶上摇摇欲坠的东西,
等严子霖和苏氏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时,都惊地想要扑上前接住,
那是严子霖父亲的骨灰盒!
司眠芷显然也意识到这个小小的,华丽的盒子就是严子霖口中那个不要靠近的骨灰盒,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她来不及细想,就一个大跨步上前接住了骨灰盒,
骨灰盒在坠落过程中碰到了柜子角,一下子被“咔嗒—”一声打开了,
虽然司眠芷是正着接住,也免不了它在司眠芷面前打开,露出骨灰的样子,
她刚开口对着严子霖说,
“子霖,我接住你父亲了。”
就意识到骨灰有些不对劲儿。
苏氏见到骨灰盒打开了,一个箭步就要夺过司眠芷手中的骨灰盒,被司眠芷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严子霖,
“严子霖,你父亲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苏氏瞪大眼睛,破口大骂,
“你这个小贱蹄子!快将我丈夫的骨灰盒还来!
不准许你这样惊扰他!”
严子霖看她表情不对,也走上前,
却被苏氏各种阻拦,老太太挡在严子霖面前,
“严子霖!你被这个狐媚子迷了心智了!
快让她把骨灰给娘!
我之前就跟你说了,骨灰盒我请人做了法,不到时间不能打开!
你快让这个小贱蹄子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