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砚修用一种特殊的防腐剂为白语晖做了防腐,
她的尸体永远都保持着美丽。
白思云惊恐地看着宋砚修为白语晖换衣服,为她梳妆打扮,
甚至亲吻白语晖。
疯了,宋砚修疯了。
那个温柔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敢靠近宋砚修,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来处理,
她这时才发现,原来治理一个国家是怎样的难事,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她血洗朝堂,
更换了一批支持男性参政的大臣们,还有很多男性也参加到上朝,
宋朝华,也就是宋砚修的母亲宋老,
她主动告老还乡了,
“白思云,你姐姐她......”
宋老年龄大了,她不敢想起白语晖的死亡,要不然总是会不自觉地就泪流满面。
之前反对白思云的队伍里也有她,可是因为她是宋砚修的母亲,所以没有被杀死,
她叹了口气,
“白语晖为了这个国家做了很多,她兢兢业业,每天批奏折要到深夜,
第二天还要接着上朝,应对所有人的上奏,
可是她从来没有办过一件错事,你懂吗?
就连肖瑜度那个老东西也对她心服口服,
白语晖这样的人太过强大,她心里装着百姓,装着昭妍的天下,
可是她还是会认真地听每一个朝臣的意见,会对她们的想法进行点评和纠正,
你做不到,你的母皇也没做到,甚至我们昭妍从建国以来,没有任何一代的帝王做到过。
你想要超越她,真的很难。”
白思云不喜欢她的话,只是冷冷地让宋朝华离开了。
宋朝华眉目中全是忧愁,这个国家怕不是要完了。
白思云越来越无奈,她的很多决定总是被朝臣们批判,
甚至还会有人拿她和白语晖比较,
说什么这些决定根本不适用于他们昭妍,
白思云一肚子的脾气,回去了还要面对一个会抱着尸体微笑的疯子,
她简直要崩溃了,
而且更让她恐惧的,是白语晖留下来的一支队伍,
一支拥有着极强战斗力的精兵,姜含佩这个有名的将军作为她们的首领带着这群人,
她们倒是四处救济灾民,帮扶百姓,
可是却拥有着极大的声望,甚至超过了她白思云。
白思云早就为此感到头疼和烦恼了,
可是她有不能将她们怎么样,
一方面是因为这群人声望太高了,她害怕百姓们群情激愤,
还有一方面就是,白语晖居然给过姜含佩丹书铁券,
这就是免死金牌一样的东西,她根本不能动她们。
可是这群人又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
时时刻刻地提醒她自己比不上白语晖。
身边的人也总是挑衅她,对她的决策充满了不服气,
整个昭妍陷入了一种尴尬而难堪的状况,
但是还好的就是,白语晖曾经留下的那些制度,白思云还没来得及全部换掉,
所以还能继续为这个国家出一点力量,
但是,这些微弱的力量也赶不上白思云破坏的速度,
相信很快,昭妍就会变得混乱。
宋砚修在为白语晖挑衣服,夏天到了,
空气中的湿度和温度都很容易让尸体腐臭,
宋砚修研究怎么防腐的技术已经到达一种无与伦比的高度了,
但是他还是继续研究着,
他说,这是在为白语晖换新衣服。
门外有侍从来报,
“有人找您。”
除了刚开始白思云几乎天天都在派人来找她,到现在已经没有人来找他了。
宋砚修让人进来,发现是一位老妇人,
“您有什么事吗?”
宋砚修笑着问到,
老妇人和蔼可亲,她咧着嘴说,
“您好,有人在我这里放了一把钥匙,是送给您的礼物,
今天是您的生日,她要我今天送给你。”
宋砚修想起来了,白语晖曾经出征前说好了要送给他一个礼物的,
他见白语晖回来后没有再提起,以为她忘了,原来是要等着他过生日这一天送给他啊。
宋砚修含笑,
“谢谢您。”
他接过钥匙,是一把普通的铁钥匙。
“应该是用来开什么东西的吧?”
老妇像是看着自己儿子一样,慈爱地让宋砚修跟着她走。
宋砚修很少离开白语晖,但是现在要去看她的礼物,
所以只能先和她分开一下,
宋砚修让老妇先等待一下,自己把白语晖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她一番,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出了皇宫,他们坐着牛车来到了一处山脚,
路程有些远,甚至已经离开了皇城,
老妇领着他走过了一条小溪,越过了一座小山,终于来到一座房子面前,
宋砚修抬头,这座房子在山水之间,周围是汩汩缓缓流动的溪水,
群山就在房子的背后层峦迭绕,连绵着远方,
鸟鸣花香,树影斑驳。
老妇人笑着说,
“这是一位女子为您定制的房子,这里里外外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她亲自监工,
连图纸都是她自己亲手画的。
我在这里每天都要打扫浇水,就是为了让这座房子一直都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现在您来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希望你们可以住的开心。”
老妇人向他行了礼,就离开了。
宋砚修拿着钥匙打开大门,
里面是一座四合院,院子中间是一棵巨大的桂树,
周围是竹子修长而正直,
院子里的八哥见他来了,重复着一句,
“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宋砚修绕着房子走了一圈,青砖红瓦,还有檀香四溢,
躺椅摆在树下,上面撒着落下的桂花。
宋砚修躺在上面,发现这个躺椅是完全按照他的身材设计的,
这个躺椅和他的身材是严丝合缝,完全是只适用于他的。
摇椅嘎吱嘎吱响着,
八哥在笼子里还在叫着,
“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宋砚修想起来了,
小时候,母亲领着自己和白语晖见过面,
母亲宋朝华说,
“以后这就是你的妻主。”
他那个时候年龄还小,没有现在这么稳定的情绪,
他满脸的不屑和不满,
在和白语晖单独相处的时候,还出言讽刺她,
“你个小胖妞,我一点也喜欢你。”
原以为这个小胖妞会哭着要找她的母亲,但是没想到,
她居然凑到自己面前,问他,
“那你喜欢什么?”
被突然问到的宋砚修一愣,
是啊,他喜欢什么呢?
思考了一会,他居然真的想出来自己想要的了,
他清清嗓子,严肃地说,
“我想要一个房子,
这个房子周围要有流动的小溪,
背后要有连绵的青山,
房子里面是一个四合院,院子正中央是一棵超级超级巨大的桂树,
周围种满了修长的竹子。
树下要有一个躺椅,等夏天了,我就躺在上面,
闻着桂花的香气,还要喝着桂花茶。”
宋砚修站起来,走向去厨房,厨房里的火炉上还有热的冒着气的桂花茶,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香弥漫。
“啊,对了,还要有一只八哥鸟,
会在我回了家以后一直对我说,
‘欢迎回家’,但是只要我一说安静,它就乖乖听话,一句话也不说。”
宋砚修看向那只叫个不停的八哥,
“安静。”
八哥停止了叫声,它歪着头看向这个陌生人。
“我就是想要这样一个房子,
只属于我的,自由的房子,
我想要干什么都可以,我每天都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
没有人会打我的手板,没有人总是怒气冲冲地骂我,没有人对我有什么要求。”
小小的宋砚修撅着嘴,
“我要像你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拘无束。”
那个时候,白语晖是怎么说的来着?
啊,宋砚修想起来了,
她当时用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一字一句地说,
“好,我知道了。”
那时候宋砚修对她嗤之以鼻,
你知道又怎么样呢?
难道还能为我建造一座房子吗?
宋砚修那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这一辈子都是白语晖的皇夫,
他要在那做冰冷陌生的宫里呆着,
直到死亡。
宋砚修站起身来,
这里他从来没有来过,却比任何人都熟悉。
他走到房屋内,从佛龛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花洒,
该给竹子浇浇水了,
可是竹子昨天老妇人才浇过。
宋砚修放下了花洒,重新坐回了躺椅,
他轻轻把眼睛闭上,
让全身放松,随着躺椅的摇晃频率摇动着,
嘎吱,嘎吱——
这座小院温柔又可爱,
连泥土都在散发着芬芳。
和他小时候想象的那个院子一模一样,
所有的,所有的东西都一样。
宋砚修知道左边排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有木质的勺子,
厨房的调料从左到右按照油,盐,酱油,醋,糖摆放的。
东边的墙角会有一个小小的洞,
当时他觉得如果有小猫小狗,或者是小松鼠没有地方去,就可以来到他的房子里,
自由自在地生活一段时间,然后在从洞里面回到自己的地方。
它们来去自由,潇洒如风。
宋砚修眨眨眼睛,发现脸上全是冰冷的泪水,
啊,我哭了啊。
宋砚迟钝地想着,
白语晖真是送给了自己一个美好的生日礼物。
他没有过过生日的,
没有人在意这个,
她们只是说,这个生辰八字和白语晖的生辰八字很配,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生日礼物,没有生日祝福,
没有人记得。
可白语晖记得。
这个被自己害死的白语晖,
她记得。
他一直从白天呆到晚上,
他亲眼看着落日慢慢西斜,
残阳如血,将大片大片的云朵染红,
远处霞光弥漫,山里面的树叶都浸染金色。
这温暖的残阳也为他镀上一层金衣,
随后很快就消失,
宛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宋砚修记得,这辉煌的,美丽的,伟大的夕阳,
温暖了他。
夜晚有蛐蛐鸣叫,配着曹里不知名的小虫的叫声,显得可爱又清澈。
晚风穿堂而过,带着夏夜的清凉和桂花的香气,
宋砚修站起来,
白语晖死了,他亲眼看着她死的。
也是他亲手害死的。
现在,他要回到皇宫,
带着白语晖来到他的房子,
白语晖要睡了,但是他要白语晖永眠在自己的大树下,
他要白语晖永远陪着自己。
一路跋山涉水,他有些疲惫地回到了皇宫,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白思云被政务搞得头昏眼花,每天都在暴躁地发着脾气,
要是再没有人来制止她,恐怕整个皇宫的东西都要被她摔完了。
白思云没时间关心他,更没有别人关心他了。
宋砚修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只是打开了坤宁宫的殿门,
“我回来了,语晖。”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早已习惯,
可是当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时,
整个人再次陷入到了白语晖死时的状态。
他翻箱倒柜,可是无论怎么着也没有找到。
“白语晖去了哪里?!”
他疯狂的叫喊着,
可是门外的侍卫也不曾见过。
疯狂过后,他瘫倒在地,
白语晖活过来了,她离开了皇宫,去了其他的地方。
宋砚修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弄丢了白语晖。
……
宋砚修的一辈子都呆在了白语晖送给他的房子里。
照顾好那只咋咋呼呼的小八哥,为植物们浇水,都是他每天忙碌的事情。
宋砚修没有活得很久,心中郁结太深,他常常咳血。
等送走了小八哥,也没有人说欢迎回家了,
他也有些寂寞,小八哥的声音里有一丝白语晖的声线,他贪婪地汲取着微不可及的温暖。
一整天一整天的听着白语晖说,
“欢迎回家。”
从前,他是宋朝华的囚鸟,宋家就是他的牢笼,他飞不出去,却也曾渴望自由,
后来,他是皇宫的囚鸟,这座冰冷空旷的皇宫把他关押,他看着周围密布的侍卫,有些疲惫。
现在的宋砚修,他是白语晖的囚鸟,整个世界,整个没有白语晖存在的世界,都是他的牢笼,
他困顿其中不能自拔,他不想要离开这个鸟笼,
他被驯化了,在这个孤寂的世界里徘徊,
他永失所爱,郁郁不得。
白语晖,如果这是你的惩罚,我亦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宋砚修哭泣着,我的假面不曾卸下,
如今将死之际,我把它留在尘世,为寻一个不可及的流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