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金每年五百杜卡特,可不能再低了!”
朕把桌子敲得震天响,浑然不顾现在是三更半夜。
加西亚大摇其头:“若是昔日君堡繁华之时,别说五百杜卡特,便是一千杜卡特也是物有所值,可您瞧瞧现在君堡这样,我觉得三百杜卡特已经极大让步。您若是不愿,我便让人把分部放到塞萨洛尼基去。”
替番婆子管了君堡县城好几月之后,朕也不再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纨绔子弟,也知道一个杜卡特能买多少米粮,一处房产能典租多少金银。且实际管账之后,朕也深知,君堡财政已经拮据到需要一个第纳尔,一个第纳尔的精打细算。
加西亚要假借设置分部,在君堡租赁一处房产,用于在君堡安置孔庙内环的人员,以谋大事。一个地下结社怎么可能与正儿八经的骑士团对抗,虽说内环早将基督骑士团、蒙特萨骑士团高层渗透一空,但西班牙终究是天主公教强国,规模一大,说不定会再度效仿法王当年的举动,是以早就动了裂土自治的心思。
若要寻一城市作为安身之处,倒是信奉正教的君堡再合适不过,是以朕知现在君堡的房产乃是卖家一言堂,开出多少价,他都得接受。
所以眼见他压价,朕也顾不得巴塞丽莎身份尊贵,与之据理力争:“你租的可是君堡最好的地段!那房舍以往租给威尼斯人之时,每年也要五百多杜卡特!”
他若是不肯就范,恐怕就要去摩尔多瓦、亚历山大港之类的地区,那里不是偏安一隅,就是异教王侯统治,经营秘密结社最看中物资人员流动方便,消息风声灵通,否则旦夕就有被剿灭的风险。就比如夷事局的大部就安设在天津,沿着海路运河投送人员货物,往各地调动极为迅捷不说,也免去车马劳顿,不至于到地还要休息整顿。
虽然朕不知道这个内环究竟是有何企图,光是看他们不敢把老巢放在欧洲,就知道他们绝非善类,传言孔庙卫队暗中淫祀,估计是确有其事。祭祀妖魔这等行径,不说是罗马公教,便是正教会或是大食教看来也是天理不容的大恶,一旦查到自家领土上有孔庙卫队,恐怕立时犁庭扫穴。
再者内环终究还披着医院骑士团和其他几个公教骑士团的皮,在大食教教区行事也多有掣肘,这样想来,唯独国力衰弱的君堡是不二之选。
至于孔庙内环召唤恶魔……
咱们在圣索菲亚娘娘庙底下搞淫祀时,准备来召唤恶魔的五饼二鱼,还是从朕的伙食里挪出来的,就算他们真是白莲邪教,也不过是我等君堡孔雀宗的同行,说不定两家做了邻居,相互切磋,还能增进学问。
安娜抱着猫,坐在靠背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我们争着价,从五百杜卡特,一路砍到三百五十杜卡特。
倒不是朕小器,而是刚一接触就显得大度的话,番婆子明年再去找他们涨房租便难了。那厮可是和犹太人都能砍上三天价的主,连罗斯卫队的皮靴订单需用多少草木灰鞣制都要一一过目。
妹妹把脑袋枕在狸花猫身上,打了个哈欠:“你们一个小时前还打算生死相斗,现在居然能和和气气谈生意。”
朕揉着她的发髻:“朕来杀他,原本就是受拉斯蒂克之托,和那老狐狸做一笔买卖罢了。既然和孔庙卫队做生意赚的更多,那朕自然只能爽约,改和孔庙卫队做生意。”
加西亚道:“您和我们做生意,赚的定然比那些只知道佃田的医院骑士团要多得多。若您不嫌弃,也可将国库委于我等,别得不敢说,赚上几个杜卡特、弗洛林还不成问题。”
将国库托付给你们?且不说番婆子愿不愿意把钱交给素昧平生的孔庙卫队,首先,君堡就没有国库这东西,征税征来的钱,交付士兵工资,再凑齐给鄂图曼的供金之后便所剩无几,她连修缮造船厂的钱都得问犹太人借。
争论了半天,其实我们谈的内容都只是口头约定,哪怕写了租契,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效力。
朕还得问番婆子的意愿,加西亚估计也要征询同僚的建议。
所以关于驻军、粮草采购之类的细节我们都没有详谈,万一事情黄了,谈了也白谈。只是威尼斯的会馆在老子砍死了几十个威尼斯人之后,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威尼斯商帮再来租,热那亚人对那片街区颇有兴趣,想要低价承接,若是能多一个房客来抬抬价,也能多收点钱。
这加西亚既然是西班牙骑士们推举的首领,就算不能当选团长,设法在君堡设置一个分部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朕试探着他的底细:“那么要朕替你砍了拉斯蒂克不?”
西班牙的孔庙骑士抹了把鼻子,手终于从剑鞘上拿开,如此一来,朕徒手就能宰了他:“巴塞丽莎,您或许认为,每个人都想身居高处?”
难道不是吗?大明的官员,可是个个都想削尖了脑袋往上钻。
看到朕的表情,加西亚解释道:“我们不是那些只知名利的庸人,我等肩负重任,自然希望注意到我们的人越少越好。拉斯蒂克那个老狐狸能查到内环,这让我们很惊讶,但是拉斯蒂克素来以务实著称,应该不会与我们彻底决裂。我不过是内环的小人物,小角色,小把戏,如果我成为医院骑士团大团长,几千双眼睛都会盯着我,反而难以行事。”
“所以你们要放任拉斯蒂克成为大团长?”
加西亚点头道:“这样做更有好处,待他成了团长,我们便假口与法国人不和,借机迁移到外地去,他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没意愿直接对骑士团的兄弟动手。”
好,那朕今晚就慈悲为怀,守一回杀戒。
不对,番婆子要朕砍了这人,朕竟然放过了,若是再过几天,番婆子还是要杀他,为扶植拉斯蒂克上台免除后患,他又增设了守卫,朕砍起来也就……
打量了他一番,此人长得虽一表人才,体格壮实,但朕看了他先前的剑法,最多也就在朕手下走个五合。既然这人最多五合,想来他的守卫最多都是他这般身手,只要在二十人以下,朕从正门强攻便是。
“既然这样,那今晚你一直在房间睡觉,朕从来没出现过。”
朕打开房门,正准备离开,却迎头撞上一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虽然身处罗德市腹地,受到城墙和卫兵的重重保护,这位加西亚的守卫仍然穿着一身铁甲为长官守夜。
这人虽然披挂整齐,但头盔的缝隙未免宽了些,朕估摸着也就两剑放倒。
守卫看到朕从房中出来,上下看了朕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发出哦的一声,朝着朕嘻嘻一笑。
接着安娜抱着猫,跟着朕走出来,守卫的目光变得颇为复杂,朝出来送客的加西亚投去一个暧昧的眼神。
加西亚叹了口气,对守卫说道:“詹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上帝的旨意。”
守卫听到后面那句话,神色一正,赶紧站直身体,扶着剑柄向朕行礼致敬。
躲过几个巡夜的队伍,悄悄回到自己住所后,朕点起油灯,打开康丝坦斯的笔记,又看了一眼她的留言。
灯光昏暗,字迹难以看清,但字迹虽然看不清,用羽管笔书写时在纸上留下的印痕却清晰可见。
“你和安娜汇合之后,从使节团里挑几个得力的君堡公务员,去乡下和当地的希腊人联络下感情,免得他们被西班牙人煽动”
“万一当地希腊居民把西班牙候选人杀了,这老狐狸说不定会栽赃到我们头上,尽快动手练习当地的希腊人,切勿轻举妄动。”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