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的话有些长:
“小五,我是闻音的表姐,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你和闻音关系还好吗,如果你们还是像从前那么好的关系,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住在许先生家里。
我知道我父母都在报警找我,这其中有些渊源,希望你先不要报警,你看我现在好好的。你别害怕,你来我这里不会有任何意外,就当是佳人给我送衣服,就当我们只是叙叙旧。
如果你和闻音没有联系了,那就希望你把纸条烧了吧,就当我们没见过。
为我保密呀,小五,拜托了,谢谢你。”
温妩紧张地问:“你什么都不能告诉我,那你告诉我你们会救表姐吗?”
“会,但想救她出来必须有一套完整的计划,她父母现在在坏人的监视中。”周驰取出打火机烧掉纸条。
“那我等衣服做好那天去见她,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
周驰沉默,抚摸温妩头发。
温妩望见一双不忍心的眼睛,他在担心她,不希望她卷进来。
她说:“我想帮你的,我不怕坏人,我很聪明能想到办法应付坏人。”
他很无奈地弯起唇,把她揽到怀里。
“等我向我上级申请一下。对不起,还是牵连到你了。”
“没有啊,我多努力走一步就能离我们的未来更进一步了,这不很好吗。”
只是温妩感觉很难过,她虽然还不知道郁好的遭遇,但知道郁好绝非表面的光鲜,她看起来更应该是被软禁了?
“郁好表姐这些年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急迫地问。
周驰将能告诉她的都告诉了她。
眼泪从温妩眼眶滑下,她眼里只有仇恨,小拳头握得很紧,在骂许拓可怕,在骂毒贩残忍。她埋在周驰胸膛里哽咽,难以想象郁好所面临的一切。
那么好的一个年轻女孩,在22岁葬送了最美好的年纪,也许需要一生去治愈吧。
周驰安慰她:“不要告诉闻音,知道的人越少对郁好才越安全。”
他陪了她二十分钟,就这样抱着,他们什么都没做。她只是把眼泪流在他西装上,他只是擦她眼泪,又不时地发出一种无奈又压抑的低叹。
他们比谁都渴望这社会安稳,是盛世。
屋子里安安静静,响起周驰钝重的嗓音:“给我一个号码。”
温妩双眼一亮,兴奋化作细碎的光铺在眼底。但她很快就瘪嘴说:“你都不背我的号码?”
“我记得你的号码,我只是要你工作的号码。”
温妩找出手机,按下周驰的号码拨过去。
房间里响起铃声,她才终于开心的笑起,但睫毛湿哒哒的,还有泪痕。
周驰搂住她后脑亲吻在她眉心:“我明天来看你。”
温妩微怔,很满足地笑起:“好。”
他走了,像夜的一阵风。
…
周驰回到家,将郁好见温妩的事上报给了郑祁华,得到了新的任务指令。
第二天,他就像一个在逃罪犯,去买鲜花,去买菜,偷偷摸摸又谨慎,随时都留意着可能被发现的视线。
他想陪伴一下温妩,在可能忽然就不再平安的日子里。
……
温妩计算着新的一天,恨不得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终于挨到下班,她早早开车回公寓,夕阳还没落下,玫瑰色的晚霞从公寓明亮的过道透进来。
天色浪漫,还有期待,温妩总算有了些笑脸。
她输入密码打开门,意外看见餐桌上铺开的烤盘和一盘盘肉。
温妩愣住,落地窗的窗帘全都是拉上的,厨房还有水流声。
她连鞋都没换就一头冲进厨房。
青年颀长挺拔的身影正在中岛台前,他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挑眉冲她扬起笑。
温妩还在巨大的惊喜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扑向周驰。
他被她圈紧了腰,放下手上的碟子摸她脑袋。
“洗洗手吃饭了,温月亮。”
“你怎么进来的?”
温妩仰起脸,她的眼睛像一只发光的灯泡。
“我试了一下你以前的密码。”周驰微笑的眼睛有些无奈,就像在问她为什么不换密码,责备她太不小心。
他笑得很温柔,温妩很喜欢他现在的笑,和春徊巷那个不敢敞露心事的青年不一样了,他眼睛里的深情像岁月一样长。
她忽然就哭了。
眼泪掉下来,明明是应该高兴的。
“为什么来给我做饭,你给我这么大的惊喜我会不安的,我会想你是不是突然就要走了。”
“不是,我只是忽然想抓紧时间陪陪你。”
周驰取纸巾擦温妩的眼泪,看了下纸巾上的一团湿润,忽然弯腰凑近瞅温妩:“原来小五睫毛这么长啊,都没用睫毛膏。”
他就像哄一个小孩一样摸她头。
温妩破涕为笑:“你睫毛也长,你快点完成任务回来,我们一起生个睫毛精。”
周驰愉悦地扬眉,拉她手去水龙头下冲洗。
温妩仰起脸看他:“我给你煮碗面吧,每次遇见都那么匆忙。”
周驰微笑:“好。”
他说:“出门饺子落地面,所以吃了你的面你就不用再担心我,我会平安。”
她微怔,笑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哪怕每次煮的面不是那么好吃,也是她用尽了全部心思的。
“那就番茄鸡蛋吧,我去冰箱里拿!”
温妩一直都想为周驰再煮一回面,所以随时把食材备在冰箱里。
她兴奋地打开冰箱门,忽然就愣住了。
冰箱里全是鲜花。
玫瑰,小雏菊,巧克力泡泡,薰衣草,铃兰。
弯月牙的小彩灯一闪一闪,花香扑鼻,鲜花中间放着一个盒子,是一支口红。
“我没有陪你过过生日,今年的生日也错过了,不知道送你什么,就先买了支口红。”
温妩翘起唇角:“你好心机哦,这样我一涂口红就能想起这个惊喜了。”
“都做过一次了,还算惊喜吗?”周驰拧着眉,“以后我会多学点别的惊喜。”
温妩打开口红涂上,忽然踮起脚尖搂住周驰脖子。
她在他脸颊狠狠印下了一个唇印。
“不许擦!出门再擦。”
她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看周驰连汤都喝干净了。他为她烤肉,为她夹菜,把牛排切好递给她。
温妩好久没有再这么开心。
直到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周驰才把感情放下,说起了正事。
昨晚他向郑祁华上报的时候,他们都推测郁好可能想通过温妩传递一些消息或者了解一些消息。
“我们会派一名女同事随同你去许拓的别墅见郁好,需要你配合,招一名私人助理,她的资料在这里。”
周驰把郑祁华传给他的资料给温妩。
温妩很认真地记着这份人员档案:“我知道了,那还要我做什么吗?”
“见过郁好之后我们会根据郁好的行为来做判断,你听我们同事的就好。”
这也是周驰的坚持,不希望温妩做冒险的工作。
周驰起身收拾碗筷,都拿去了厨房的洗碗机里。
他在收拾灶台,温妩从背后圈住他腰。
她怀念这样的时刻。
周驰忙完,慢斯条理擦干双手,忽然回身将她温妩抱起。
她双腿圈着他腰,纯情又勾人地问:“要不要亲亲再走呀。”
周驰勾起唇:“好,我为你亲亲。”
温妩脸颊很烫,很小声地:“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是想帮你……”
他们在卧室里渡过了珍贵的一个小时,看月亮爬上了高楼,看夜色温柔席卷整座城市。
温妩软了脊骨,连脚指头都发颤地蜷在一起,她红唇微张,浓密眼睫轻轻颤抖。白皙肩膀上是周驰咬下的红红牙印,男性克制到手臂青筋突起,却只敢像俯身称臣一般为她低下头颅。
他抱着她靠在床头,看窗外将圆的月亮,摩挲着她手指。
“没有做美甲了吗。”
温妩最近在养指甲,指甲干净了两个月。
“你帮我涂!”她很欢喜地下床,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超sexy的睡裙,拿着三瓶指甲油从床尾爬到周驰身边。
“你选个颜色。”
“我不会。”
“不行,你必须会。”
周驰皱起眉,感到任务的艰巨。
他挑了个顺眼的:“这个粉的吧。”
“你好土,这个叫豆沙色。”
“怎么涂?”
“刷指甲上。”
温妩翘起唇角伸出手,周驰刷得很谨慎,她发现他好像在握枪一样严肃。
他没做过这么讲究的活儿,刷头溢出甲缘,指甲油都沾到了她皮肤上。周驰抬起头刚想说不会,视线却被温妩灿烂的笑脸和睡裙领口微坠的风景吸引住。他眸光暗了几分,喉结上下滚动,瞥到枕头上她夹头发的一个抓夹,拿起来夹在她背后衣领上。
温妩傻了。
脖子被衣领勒得很服帖,她刚要骂他是不是男人,手已经被他拽过来。
“以后少穿这些裙子。”
“你管我。”
“结婚前不要穿。”
“为什么?”
周驰只是认真为她涂着指甲油:“结婚后穿上,我告诉你。”
他一板一眼,端正中的暧昧最致命。
温妩心脏疯狂跳动,也忍不住疯狂扬起嘴角,她忽然俯身往周驰耳朵里吹了一口气。
男性脊背僵住,太阳穴的青筋突突跳动,掀起一个警告和汹涌克制的抬眼。她笑得很坏,忽然就娇滴滴地夸奖他:“哇,你涂的真好看,这只手干啦,开始涂这边吧。这么看我干嘛,是还想要亲亲吗?”
周驰:“……”
认吧。
她是祖宗。
分分秒秒总是这样快,周驰套上那件宽大的黑色冲锋衣要离开。
温妩把一个保温杯递给他。
黑色的。
除了内胆里刻了一个弯月亮,其余什么都不会暴露。
他们连互相赠予都不敢正大光明。
周驰微笑,收进了衣服里,拉上拉链。
他开门离开,也主动关上了门。
温妩就站在门后,抚摸着门把手笑了笑。
也满足了呀,周驰专属牙印,第三个。
她忽然发现他有多想要,这个牙印就有多深。
……
佳人集团ceo私人助理的招聘信息一发布,来面试的人很多,温妩也在两天后把这名来面试的卧底女警录取了。
她让詹萱带上办公室的门,悄悄问封艳:“你跟我说说周驰的事呗。”
封艳就是这名卧底的女警,个子很高,有一米七,有健康的黄皮肤和清亮的眼睛。她笑:“这不属于我工作的范围吧。”
“说说呗,我现在也不是温总,我就是他女朋友,你们上司应该说我的情况吧?”
温妩眨着清纯的眼。
封艳被她看得竟然有些脸红,板着脸很严肃地说:“他是我们组长,很大方,每次加班宵夜啊请吃饭啊都是他。”
“有谁追他吗?”
“有。”封艳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队的,别的队的,还有我。”
温妩愣了下。
封艳忙解释:“嫂子你别想多,我就表白过一次,很早之前了,我现在只是把他当组长。”
“没关系没关系我没想多,你很勇敢啊。”温妩问,“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拒绝那些女孩的呗。”
封艳想起那些往事,忍不住好笑,来拍温妩肩膀:“你还年轻,不想着多抓几个坏人琢磨这些干什么,咱队里不是谈恋爱的地方。他就这样把我们当男人使唤。”
“当男人使唤,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除了每次抓坏人让男的冲前面,我没感觉到有性别的不同。”
温妩:……
没看出来。
周驰不挺浪漫不挺温柔的吗。
封艳对温妩竖起拇指:“嫂子,你的视频我们都有看,你好勇敢。”
温妩笑着拍她肩膀:“等结束了我就帮你们在网上征婚,一定不让你们单身。”
“那我们队里的单身汉该说你是菩萨了!”
她们谈笑着,后面几天的相处倒都很好,就只是封艳的穿着太普通了一点。
可能是办案经费都要节省,在佳人这种时尚的公司,封艳已经很努力穿得很时尚了,但衣服都不是什么大牌子。温妩见到她最贵的一件风衣都是刚打折出来,几百块钱一件的。一只el连续背了好几天,温妩一问还是他们队长托人借的。
温妩带着封艳去买了好几身大牌,从头发到鞋子都重新改造了一遍。
封艳见她花出去那么多钱很心疼。
温妩拍封艳肩膀:“趁着这短暂的时间享受一下,你们辛苦了。”她一板一眼,忽然就像起了周驰那一套。
封艳说她和周驰已经开始有夫妻相了。
…
郁好订的那几件衣服在温妩的加急里终于做好。
早晨下过一场春雨,中午时天空已经放晴。
温妩带着封艳开车去许拓的别墅,终于再次见到了郁好。
郁好穿着一条缎面吊带裙,外面搭一件米色的羊绒开衫,如同春风的温柔。
郁好说:“温总亲自给我送衣服,我都有些惭愧。”
“哪里,您和许先生是我们的贵宾。而且我也上任不久,一些调研还是自己做比较好,我也是有求于郁小姐,想麻烦你帮我们做个调研。”
她们就像客户的关系,互相笑着攀谈。
郁好见封艳一直举着衣架,说:“我上楼去试一试吧。”
温妩跟着她上楼。
楼上没有保镖,许拓的保镖只会在许拓回家后才上楼,这会儿只是客厅里有一名佣人。
郁好让温妩和封艳先坐,叫那名佣人去拿茶点招待客人。
温妩和封艳坐了没多久就听到郁好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这个拉链好难拉,温总能帮我一下吗?”
温妩走进卧室。
郁好看了眼她身后的封艳,有些犹豫。
温妩说:“我的人,表姐,你别怕。”
这声表姐让郁好眼眶泛红。
“看见我的纸条有没有吓到你啊?”
“没有,我知道你有难处,你跟我讲,我帮你!”
郁好打开房门看了眼,确定没有佣人才说:“我是被软禁的,许拓是坏人,我不能报警……”
她说起在迦曼的一切遭遇,然后说:“那里就是一个毒窝,迦曼人和中国人都有,他们先往云南卖,出口到别的国家,还有国内都是他们的市场。”
温妩和封艳对视一眼,对郁好说:“表姐,其实她是我带来的警察。”
封艳:“你说的迦曼毒窝正是我们在查的一个案子。许拓是黑王拜克的儿子,他也是我们侦查的目标。郁好,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之所以刚才没有表明我身份,是因为我们还不明白你的意图。现在能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讲一遍吗?”
郁好微怔,庆幸又激动,好像终于得见曙光。
她望着封艳,就像在看一个最最亲近的亲人,缓缓流下眼泪。
郁好把知道的消息都告诉给了封艳。
“许拓原名那拓,他老家在云南,他妈妈很早就死了,他爸就是黑王。我感觉他爸爸很爱他,但他自己察觉不到,他父母生了三个孩子,他姐姐在十五岁被他们那些毒贩杀了。他哥哥也是奇奇怪怪死的。他爸爸没有把毒品交给他做,他一直很想做,我直觉他已经在插手了。他每晚有两个小时会独自呆在书房,我不能进去,他信任的几个手下也都不知道。哦,前天陈炜进去过一次,留了有四十多分钟。”
郁好说的这些重要线索都是周驰和赵行峰作为卧底无法接触到的,对警方很有帮助。
离开时,温妩紧紧抱住郁好:“他们会救你的,你要等他们啊。”
“别着急,我想我爸妈好好的,我可以先忍受。”郁好流着眼泪,很舍不得温妩走。
但她们都要打起精神应对这一切。
郁好很聪明,她没有在一天之内只见佳人一家服装公司,还有两家大牌都亲自将她订的服装送到家里来。
温妩第一次做这些,看起来不是那么惊心动魄,但她听到郁好说的那个毒窝就感觉恐怖。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多渴望坏人早点被抓起来接受制裁。
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对周驰的帮助大不大,她虽然已经有了他的号码,但还不敢主动联系他。
他们是在三天后云市一个商务聚会上相遇的。
周驰陪同许拓来,在休息区那里吃东西。
温妩假意接了个电话,来到他旁边,就像疏淡的一场偶遇。
“温总好。”
“你好。”温妩弯了弯唇,“这里的东西比我们秀场的好吃吗?”
“还好,都差不多。”
“哦。”温妩轻声问,“你还好吗,上次对你有没有帮助啊?”
周驰淡笑:“嗯,很有帮助。”他用手帕擦了下唇角,学会了许拓优雅斯文的那一套,“失陪,您忙着。”
正是因为郁好提供的线索,郑祁华才终于查到了黑王的信息。
黑王原名那康雷,云南某地农村出生,三十年前在迦曼和云南做木材生意,已经有九年没有回国的入镜记录。
缉毒专案组之前顺着04年黑山那个大案查,一直都在找拜克这个人,但黑山毒品帝国所有的首脑里都有没有一个叫拜克的。
而在黑山的案件档案里,那康雷竟然是证人之一。
他是在黑山的抓捕行动中被警方一起抓获,黑山和手下都招供他是一个来送建材的商人,撞见他们交易,原本是要灭口,但恰好碰上警方大清缴。
他以一个建材商人的身份作证黑山是毒贩,获得了释放。
闫致兵招供过槟野可能是黑山的儿子。
这其中应该就是一笔交易,黑山救下那康雷,那康雷抚养黑山的儿子。
这三天里,警方终于在迦曼查到了黑王的信息。
他是一家建材店老板,不大不小的连锁店,在干里开了四家。他从来没有露过面,还没有具体的住址信息。警方没摸清他跟当地政府的关系,还不敢冒然申请国际协助。
周驰也在卧底这么久之后终于见到了黑王的样子,两张电子照片,国字脸,浓眉大眼,唇上方一颗明显的黑痣。
虽然暂时没有别的线索,但这已经是一个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