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诺刚走,空气中的尴尬因子就以猝不及防的迅速飙升。
姚摇回到桌前继续吃早餐，蒋执没一会儿就把做好的蛋糕切块端上来，白色的奶油上面淋着诱人的巧克力酱和糖霜,上面还坠着一颗饱满晶莹的草莓，简直比蛋糕店做得还精致。
“傻看什么。”蒋执端着咖啡在她对面坐下,“想吃就吃。”
姚摇抿了抿唇,拿起餐盘上的小勺子,挖了一小口送进嘴里。
和想象中一样好吃。
她又挖了一大口。
蒋执轻啄咖啡，视线状似不经在她脸上游移。
虽然扑了粉,但下巴和脖颈上还是泛红,过敏的症状并没有完全消退。
没发觉对方的目光，姚摇边吃边问，“你怎么学会做蛋糕了。”
蒋执顿了下，没说话。
放下咖啡，拿起一旁的平板,开始看邮件。
姚摇抬头，发觉他此刻的表情不大好看,顿时收了声，蓦地想起合约那件事,不由自主开始紧张。
昨天她说完那句话就睡着了,根本没听清蒋执说什么。
所以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蒋执的态度。
姚摇绷着一口气,心口惴惴。
想着不如趁着这会儿把事情问明白,成不成的，心里也有个数。
酝酿几秒，她温吞开口，“昨天谢谢你啊，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又把我带到这。”
说话间，她下意识揉了揉袖子。
蒋执眉峰微抬，像是想起什么，“你身上的衣服不是我换的。”
“啊？”
“我昨晚叫了阿姨过来，她帮你换的睡衣卸的妆。”
“……”
原来是这样。
男人垂眸，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下轻划，语气不咸不淡，“你过敏的地方还没好。”
姚摇一愣。
蒋执抬眸，目光在她茫然的脸上扫了扫，“我预约了家庭医生，等会儿会过来给你打针。”
说着，他抬腕看表，“还有半个小时，你最好快点吃。”
姚摇很怕打针，昨天那么老实，全靠酒精压着，这会儿她活蹦乱跳的，吓得当即摇头，“不用不用，我没事我很健康。”
蒋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不打？”
姚摇猛点头，“不打！”
“行。”蒋执低眉，拿起咖啡喝了口，嗓音拖腔拖调，“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打，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姚摇：“………………”
过了好半天，她才回过味儿来，慢吞吞开口，“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执淡声：“字面意思。”
“……”
姚摇懵了。
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就蒋执那表情，那眼神，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要是她铁了心的不打，他还真的就不跟她签合同。
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现在已经被蒋执反客为主了。
……这个腹黑男。
见她犹豫不决，蒋执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地提醒她，“如果你想反悔，现在还有余地。”
余地。
余个屁地，再余下去她真要被李四健和薛诚恶心死了。
对比后果，姚摇做出成年人该做的选择，她心如死灰地点头，“好，我打。”
像是终于满意，蒋执挑了挑眉，拎着平板起身，“我现在要去公司，医生会陪你打针。”
姚摇表情恹恹，没说话。
蒋执淡淡瞥她一眼，“打完我叫司机来接你。”
语气满满的毋庸置疑。
姚摇下意识耷拉着嘴角，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半年的sui样。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跟着蒋执，已经是所有路中最好的一条。
姚摇叹了口气，在心底安慰自己。
却不知此刻立于明媚阳光中的英俊男人正目光专注地望着她。
“那就这么说定了。”姚摇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像是下了堪比把自己卖到怡红院那么大的决心，“我乖乖打针，然后等司机来接。”
她咬了咬唇，“希望蒋先生说话算话。”
“她真答应了？”
刚从家里出来，蒋执就接到佟野的电话。
他下了电梯，朝地下车库走去，淡声回答，“嗯。”
那头佟野比中了彩票还兴奋，嘴巴跟大喇叭似的叭叭，“那你没问她为什么突然答应你吗，还这么主动？”
“没问，”蒋执顿了顿，“不需要问。”
姚摇经历的一切他都知道。
就算不知道，他以后也会弄清楚。
她在感情方面天生胆小，他不急于在这一刻知晓她的所有，也不想因此吓退她。
“要我说，你看上的这丫头就是少根筋，”佟野又开始碎叨，“这要一般姑娘，别说顺杆儿爬，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得想方设法爬你床上去。”
蒋执听着，轻笑一声。
佟野说法不假，这些年想爬上他床的女人的确比比皆是，可从没有一个人成功过。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在感情上至死不悟的人，可每当面对那些莺莺燕燕，他都觉得没滋没味。
不是不漂亮。
也不是不吸引人。
就是单纯的没想法，入不了他的眼，进不了他的心。他看不进去，自然也就动不了感情。身边那些花天酒地的朋友多少知道他高中的事儿，总是劝他要往前看，可这么多年，也没有劝得动他。
以至于现在，大家知道他和姚摇重逢，全都变了一副嘴脸，每天变着法儿的给他出主意，告诉他怎么把人套回来。
什么损招都有。
也就佟野的建议还算能听。
想到这，蒋执忽然记起前几天大家约好的酒局，之前他没什么心情也没时间，就拒了，这会儿合约这事儿定下来，他倒是来了兴致。
语调一转，男人笑意浅浅，“今晚的局散了没。”
佟野一听，顿时来劲儿，“没散，你要来？”
蒋执淡淡应声。
顿了下，开腔道，“突然想喝点儿。”
这么多年朋友，佟野可太了解他了，但凡“想喝点儿”就是心情好，都套得美人归了，可不得庆祝庆祝。
“放心，只要你来，大罗神仙我都给你叫来。”佟野笑着贫嘴，“不过你也别一高兴再把那丫头再宠上天，不是哥们儿说，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想让她对你死心塌地，现在就冷着点儿，让她自个儿琢磨。”
蒋执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那行，”佟野喜气洋洋，“晚上哥几个等你！”
说完，两人挂断电话。
蒋执唇角微微勾起。
走到车前，他刚要拉开车门，身后却蓦地响起一道女声——
“这是已经在一起了？所以才这么高兴？”
闻言，男人脚步顿住。
回过头，看到一袭深红色长裙，体态妖娆的女人抱着双臂走过来。
是姜一诺。
意识到她还没走，蒋执眉心微皱，脸上的笑意也消散许多。
姜一诺板着脸走到他跟前，表情酸溜溜的。
蒋执扫她一眼，碍于长辈之间的情谊，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开口，“还没回去。”
姜一诺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哭过，她走到蒋执跟前，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我等你很久了。”
男人姿态疏懒又平静地看着她。
虽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跟看姚摇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姚摇，即便再平静，眼底也像是藏了火。
可看她呢，就真的像一潭死水。
姜一诺久经情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就因为看得出来，她才分外嫉妒。怎么说她都是千金大小姐，从小跟蒋家交好，五六岁的时候还经常去他家窜门，长辈们那时候还开玩笑让他们定娃娃亲。
只不过她后来去国外定居几年，就慢慢断了联系。
不然怎么轮到那个姓姚的横在中间。
这么想着，她就这么说了，光说这些还不过瘾，她又把矛头指向姚摇，“蒋执哥，她哪儿好啊，就小明星一个，我哪样比不过她，我前阵子还得了金羚最佳女主角。”
蒋执没说话，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
表情慵懒散漫，似乎默许她说下去。
姜一诺觉得有戏，继续叨叨，“你不知道，她最近闹出好多负面新闻，不是跟经纪公司，就是跟亲爹，事业还没搞明白呢，乱七八糟的就一大堆，她这样的，你家里人能看得上嘛。”
“我知道，她模样生得漂亮，即便在娱乐圈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你就算喜欢她的脸，也不能太认真，她这种出身是配不上你的。”
“而且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嘴上说喜欢你，估计也是图你什么，说不定指望你出手帮她解决麻烦呢，这种感情太不纯粹了。”
说到这，女人装模作样地吸吸鼻子，“蒋执哥，你没怎么谈过恋爱，不懂。”
如果说之前的话，蒋执还能装模作样地听一听，可越往后，他越觉得这女人自信得可笑。
说来说去也不过那一个意思，姚摇配不上他，可姚摇配不配得上他，又岂是她这种货色说了算。
似乎觉得有趣，男人极为轻慢地笑出声。
笑得姜一诺一愣。
蒋执抬头平静地看她，“说够了吗。”
姜一诺：“……”
察觉到男人眼眸里的危险气息，她下意识咽了咽嗓。
蒋执把烟捻灭，气势逼人地走上前，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男人这一刻的模样她从未见过，就像一头刚睡醒却极为不爽的狮子，眼角眉梢都是不可遮掩的戾气。
莫名恐惧从脚底板升上来，姜一诺察觉到他的不悦，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么多。
然而为时已晚，蒋执已经动了怒。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姜一诺，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是不是出生在有钱人家，让你从小到大自我感觉特别良好。”
“……”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更自以为是地觉得所有人都得喜欢你，都得高看你，甚至觉得爱情这个东西都要门当户对，出身比你低的就不配和你争。”
“……”
姜一诺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执哥你曲解——”
“曲解？”男人轻嗤，脸上满是嘲讽，“我没觉得我曲解你的意思，我听得很透彻，你就是看不起姚摇，觉得她不配和你争。”
几句话就被说到死穴，姜一诺瞬间白了脸。
蒋执却没有停下，眼里闪烁着阴鸷的光，“她的确，事业不行，负面新闻缠身，除了皮囊，似乎样样不如你，可那又怎样。”
男人再度上前一步，逼得姜一诺连连后退。
“我喜欢她。”
“只喜欢她。”
“被她利用也好，一脚踢开也罢。”
“我都心甘情愿。”
完全没想到一向内敛淡漠的男人会说出这种话，姜一诺一脸震惊。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里，男人蓦地俯下身。
虽然两人距离凑得极近，可姜一诺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
下一刻，男人平缓却异常冷冽的声线响起——
“我从她十六岁开始就喜欢她，她品性什么样我比你清楚。”
“如果再让我听见你诋毁她，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