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血液急速上涌,原修沙哑着桑子问:“你说什么?”
“就是献血呀。”小姑娘重复。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点倦怠,敲击着原修的耳膜。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了。
手掌急切地揪住t恤领口往左右拉扯,就像是原本宽松的领子扼制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快要喘不上起来。
原修瘫坐在椅子里,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脑子里一片懵然。
电话里传来忙音,白琼握着听筒追问两声:“喂?喂?”
再打过去那边已经没有人接听了。
白琼就觉得奇怪,又给原家座机拨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李奶奶接起,那边说:“原修出去了,刚刚才走。”
白琼哦了一声,还以为电话是他故意挂断的。
她没有在意,放下听筒,回到卧室。
刚才被白琮一闹,床头柜上的碗筷跌落在地,幸好用的是摔不烂的不锈钢碗,这会儿已经被沈敏收拾起来。
白琮歪坐在床头,连朝着屋里,胸口仍然剧烈起伏着。
见白琼挂了电话,沈敏端着碗筷出门,朝女儿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她走出卧室,把门带上,随口问:“电话打完了?”
“嗯。”白琼很担心弟弟,“白琮怎么了?”怎么整个人都变了。
“一直这样。”沈敏神情木然,拿着脏碗进了厨房,“你还晕不晕车,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白琼跟着妈妈身后,摇了摇头。
厨房里水声哗啦,她听见沈敏安排:“你去外面吃点枣子,妈给你煮两个鸡蛋吃吃。”
白琼摇了摇头:“我不饿,就是有点困。”
听她说困,沈敏关上水龙头,擦了擦手来摸她的脸:“是困还是晕?只是想睡觉吗?”
白琼摇头:“就是想睡觉。”
见她没有不舒服,沈敏放下心来,毕竟上午一口气抽了200,她实在怕女儿会不舒服。
今天去医院,沈敏告诉白琼,有人遭遇车祸,也是稀有血型,医院号召全市市民去献爱心。
白琼原本很怕打针,也跟注重保护自己,可大约是车祸让她触景生情,她很勇敢地配合献完了血。
结束之后,白琼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休息,还问沈敏那人现在抢救回来了没有。
沈敏看着女儿的倦容,去客厅把沙发床收拾了出来,让她好好休息。
另一边,挂了电话的原修直接驾车去了原静安的公司。
他心慌意乱,连火都没熄,把车丢在大厦门口,直接上楼找人。
电梯的墙面上,男孩子的脸色惨白,唇色发青。
“原修?你怎么来了?”电梯门打开,高秘书眼尖看见了他,笑着迎上来,“找原总?”
原修充耳不闻,径自往原静安的办公室里冲。
高秘书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上前亲切地揽住他:“怎么了这是?”一碰到他的胳膊才发现原修肌肉绷紧,隐隐发颤。
他愣了下,手被原修挣扎着挥开:“别碰我。”
“你怎么了?”高秘书举起双手,给他留出安全范围。
原修拧开原静安的办公室,里面果然没人,他强忍着脾气,生硬道:“麻烦你,叫我妈来。”
高秘书一脸为难:“客户那边出问题了,原总正在跟人家开视频会议,这个时候恐怕不好打扰她。”他见原修的脸色不对,改口,“你不要着急,我现在去跟原总汇报。”
五分钟后,原静安快步冲进了办公室:“原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原修看着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我有话要问你。”
“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说?”原静安关上门,打量着儿子,“我正跟客户开视频会议呢。”
原修只觉得荒谬,开会还比不上人命吗?!
“你为什么……”他神情痛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静安莫名:“我做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让人逼白琼献血!”原修猛然大喝,“为什么!”
原静安被他吓了一跳:“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还不承认吗?”原修额角的青筋愤怒地凸起,“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原静安气不打一处来,“原修,你冷静一点!”
“你是不是让人去逼白琼献血?我就说之前你为什么非要送她回去,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不对?”
“我没有!”原静安指着儿子,“你看看你现在,莽莽撞撞,像什么样子!这是你对妈妈该有的态度吗?啊?”
原修用力抿住嘴唇,胸膛起伏。
原静安气得拍了一把桌子,厉声教育儿子:“原修我告诉你,你妈我敢作敢当,是我做的我凭什么不敢认,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
“但是!不是我做的,你别想胡乱载到我头上!”她恨声道,“你发什么神经病?你的身体能这样激动吗?”
顿了下,原静安疑心:“是不是白琼跟你说什么了?我倒没看出来她还会告状。”她转身要出门让高秘书彻查此事。
手腕被人拉住。
原静安回头,看见原修的眼泪突如其来地落下。
她一怔。
原修眼眶发红,眉宇之间满是绝望。
“妈妈,我真的很难过。”他说。
一整个暑假,白琼都在家里看书。
从前白琼爸爸在的时候,一家人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夏天。
沈敏现在在学校后勤上班,假期的工资不多,但她还是尽量给一双儿女做好伙食。
为了让女儿能够静下心来看书,她去跟保卫科的同事求了个情,接了一把教室的钥匙,让白琼每天去做题。
这次期末考试,白琼发挥稳定,文科排名年级19,比半期又进步了几名。
但她不知道这个成绩能不能进实验班。
有点悬吧?白琼心想。
沈敏非常关心她的成绩,甚至远超于之前。
白琼刚回家的时候,还想着放松两天再看书,这让沈敏非常不满。
从前她不太过问孩子们的学习,这些都是白琼爸爸的工作,但如今他没了,沈敏自然承担起了丈夫的责任,母女俩促膝长谈一个下午。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你要记得你爸爸对你的希望。”
“你以前都是年级第一年级第二,现在都落到20名了,怎么还这么乐观呢?”
“我把一中的卷子给你留下来,一会你掐着时间做,看看能不能做到全对。”
“琼琼,你一定要争气啊,你爸爸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知道吗?”
白琼对这样的妈妈有些陌生,又因为她的话语而产生愧疚之情。
她甚至不敢想起爸爸。
回到九云的第三天,白琼开始去教室上自习,她挨着挨着把一中的卷子全部做完,然后拿给沈敏,如果都做对了,沈敏就会很高兴,否则又是一顿唉声叹息。
白琼更加沉默,然后第二天更加努力地刷题。在九中时忙碌但轻松的状态似乎像个肥皂泡,脸回忆都觉得不真实。
更让她难受的是,白琮的漠然。
白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在家里,弟弟不再跟她说话。
他比白琼小三岁,原本正在读初一,还是九年义务教育阶段,这可身体没办法支撑他继续上学。沈敏给他办了一年休学,准备秋天开学重新念初一。
一个夏天快要过去了,白琮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白琼很担心弟弟,闲暇之余,总会陪着他说话,但每当说到江南时,白琮总是很激动,甚至会莫名地发脾气。
白琼以为他是怪命运不公,明明是一母同胞,她可以去江南念书,他却只能在家养伤。渐渐的,白琼也不再提起外面的事情。
日复一日,她早上去教室里做题,晚上回家在沙发床上跟沈敏挤着入睡。
暑假的学校空荡荡的,穿堂风吹过,带来树上的蝉鸣。
白琼独自坐在那间教室里,看着窗外灿烂的太阳从东边渐渐爬到西边的高楼后。
她第一次觉得寂寞,觉得学习的确很苦。
她想起成果,甚至想起了杨廷,想起之前家长会上,他们爸爸谈笑的样子。
生平第一次,白琼觉得,要是自己也可以像她们那样不用学习就好了。
压力大得快要喘不上气来时,白琼会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唱首歌。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偷偷地思念着原修。
自从开始的那一个电话之后,原修再没有跟她联系过。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
甚至,她会怀疑原修是不是也只是一个梦。在经历了爸爸离开这样的噩梦之后,老天又补偿给她了一个甜甜的梦。
一直到暑假结束,飞机重新降落在江南国际机场,她在人群中一眼看见那个高大清俊的少年,白琼才忽然意识到。
不是的。他不是梦。
她拎着自己的行李,欢乐地朝他跑过来:“原修哥哥!”
少年似乎瘦了很多,看见她时,眼神怔楞。
白琼又想哭又想笑,好不容易克制住了,站在他面前轻声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是……”少年的温和的嗓音带着不确定,沉默片刻,他又叫她,“白琼?”
她点头:“是我呀。”
白琼以为原修真的忘了自己,正想努力忍不住难过,忽然被他一把拉过。
她整个人落入少年的怀抱,隔着薄薄的衣服,彻底被他的体温包围。
“原修哥哥?”白琼傻眼,吓得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耳边是他炙热的呼吸,伴随着低声呢喃。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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