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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复勘(1 / 1)

姜惩终于松口,答应放知情的沈观回了家,倒不是良心发现,或者觉着关着这小子没意思了,主要是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和精力看顾他,万一人在他这儿出了事,他撇不清关系不说,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闻筝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他一个人在家出事,姜惩敷衍着把人打发走了,估摸着人走远了就下地换了衣服,在闻筝的衣柜里翻了又翻,勉强凑出一身能上身的衬衫长裤,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三两下剪了乱糟糟的头发,刮去胡茬再洗把脸,又变回了那个意气风发,足以迷倒万千姑娘的霸道总裁。

“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早过了吃奶听话的年纪了。”

他揣了几卷绷带在口袋里就出了门,顺边带走了闻筝的车钥匙,开了辆拉风的玛莎拉蒂,相信没有人能想到正在被市局内部通缉的“犯人”会开着这么招摇的车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掩饰了。

他开出园区,直到觉着手眼不能通天的闻筝找不到他了,才停在街巷的路边,下车靠着车门抽烟。

望着城市中万家灯火,他心里有些感慨,盯着悬在头顶的圆月,不禁想问问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好好抬头看过天空了?

上一次还是在他受伤,宋玉祗留在他家跟前跟后照顾的时候吧……

那会儿他憋得又烦躁又焦虑,什么事都做不到三五分钟就会闹腾,有天他怎么看宋玉祗都不顺眼,半夜快十二点把人打发出去买草莓冰糖葫芦,把人带着一身冷气回来的时候,他原以为要受一通数落,却没想到那人拉开帘子,抱着他凑到窗边,要他同赏那空中皎月。

姜惩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那么圆的月亮,也没吃过那么甜的草莓。

一阵风吹来,眼尾凉凉的,姜惩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差点儿掉了金豆,想笑又有点笑不出来。

想了,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想了。

他翻出手机,盯着停留在数天前的聊天记录,手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想见他……他想见他。

养伤的这些天,他一直利用药物的麻醉作用陷在昏沉的睡眠中,有意逃避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得不到他消息的宋玉祗将会是什么状态,会因为他的失踪而着急,会因为误以为他死在爆炸现场而崩溃吗?

以往小公子所表现出的平淡与理智都要超乎同龄人,只有那么一次差点儿失控,还是他把人给逼急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那场爆炸里,那人还会来面对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他掐断还剩一半的烟,坐回车里狠狠转动了车钥匙,也许是想起了命悬一线时生死只能由天的绝望,他突然也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地放肆一把。

管他什么案不案子,通不通缉,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有多少次随心所欲地做出选择?至少这一次,他想真正自由一回。

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顺从心意做出了反应,然后随着大脑的本能规划踏上了前往现场的路。

——北衍和夏陂区的交界点,一个差点儿让他丢了性命,怎么都不该再主动回来的地方。

其实姜惩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承受能力很差,几次不快的经历已经让他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非常容易ptsd的人,他会有意无意地回避与创伤有关的一切细节,当然也不可能做出自己重回事发现场找虐的事。

这次是个例外,他预感强烈,他会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姜惩提前在距工厂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熄了车,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这会儿满地都是泥泞,走几步就沾了一腿。

姜惩用手机照着自己沾满泥巴的鞋子,猛然想起罗辛皓也是带着一身干涸的泥土去赴了庄小嫒的约,但那时天还冷着,雀兮山里的气温比城市中心还要低,市区都没有开化,山中自然也是冰天雪地,不大可能踩出两脚糊住脚面的泥巴。

所以罗辛皓鞋上的泥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在自己怀疑他涉嫌杀人抛尸时没有辩解,武广平又是发现了什么才不惜以“扰乱调查”的方式放走罗辛皓?

武广平知道些什么,罗辛皓又为何宁可背负莫须有的杀人罪名也要保守秘密?姜惩能想出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不信任自己。

他们怀疑那个藏在系统里的黑警,是自己。

这也怪不得别人,毕竟他的经历就算换作是自己听来也会有所怀疑,姜惩觉得无可厚非,但关键就在于是什么让他们一个个,包括秦数、江住、武广平这些人在内,都在怀疑他的忠诚度?

究竟是自己的做法真的引人怀疑,还是有什么人对他们造成了误导呢?

思索间,姜惩已经到了事发现场的区域,周围各处都拉着警戒线,厂房也还保持着事发后的状态,悬在高处的吊顶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周围半个鬼影都看不到。

事情过去几天,市局还是没有对外公布这起恶性案件,就连媒体报道的也是“废弃化工厂危险品处理不当导致小型爆炸”,普通人根本就不会知道那里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还有几个警察险些丧命。

而现在重回现场的自己又是以什么身份呢?叛徒,卧底?还是为了洗清嫌疑讨回公道的“黑警”?

这些都不重要,他直觉认为过了这么久,就算有遗留在现场的线索和痕迹也都该被人清理干净了,时隔这么久再来很难有什么收获,但他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

姜惩谨慎地穿上鞋套,戴着一层薄膜手套,避免留下自己的痕迹,绕厂房走了半圈,找到了一处钉板松动的窗子,徒手卸去了碍事的碎片,俯身钻进厂房内。

动作多少牵扯到了伤口,当受重伤时,通常就算是想忍也很难抑制纯粹的生理反应,呼吸时呻/吟就穿透紧咬的牙关溢了出来。

姜惩硬是捂着嘴把声音咽了回去,心道男人流血不流泪,除了床上以外在哪儿都不能丢人,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个没用的东西!

他扶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等那痛劲儿过了才长出一口气,正要起身,忽听一阵窸窣,像是踩在碎石与沙土上才会有的声音。

他立刻停止动作,侧眼望向声音的来源。

眼前一片漆黑,就算有月光照明,也只能看清两米之内的事物,姜惩很快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光源打进的入口,他身在亮处看不清暗处的细节,而暗处的人却恰恰相反!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再做反应已经晚了,他原本还想不动声色地调整位置,避免过度暴露在对方面前,却没想到下一声脚步竟会响在耳边,任他是钢铁侠附体也很难立刻逃离对方的掌控。

在被人勾住脖子勒在怀里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是对方有瞬间移动的超能力,只怕打着一样的主意,鬼鬼祟祟到这厂房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的人不止他一个。

而从这陌生的触感与粗暴的挟持方式也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禁锢着他的绝不是他熟悉的人。

“我真佩服你啊,被一枪打穿了肺都没死,看来雁息传说你不老不死真不是空穴来风,别看你这人是个会给别人带来灾厄的祸星,你自己倒是命大,有句话怎么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姜惩就是化成灰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略有些沙哑,当着雁息市局众位同僚和他爱人的面,下令击毙他的可憎男声。

“嗯?怎么不说话,对于这些传言,你就没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吗?”

姜惩抬手肘击对方肋下,也是黄柘大意,没把这个重伤后只留了一口气在的可怜男人放在眼里,自大地认为他不足为惧,以至于对方这一下让他措手不及,差点儿被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姜惩虽然逞了一时之快,可他身上有伤,没法跑过一个手脚健全的壮年男人,只能暂时逃离对方的桎梏,给自己争取片刻的时间。

“你他娘的……一直勒着老子的脖子,谁他妈还能说出话来。”姜惩瘫坐在地上,咬牙切齿道,“给老子一枪子儿还不够,你是真想玩死老子。”

“谁他妈想玩死你,呸!你个走后门的,恶心死了,根本不配做个男人,真他妈膈应,碰你一下我都嫌脏,你可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传染给我,操!”

姜惩被他逗笑了,一笑就牵扯伤口,疼得直抽冷气,就算是这样还是忍不住想笑,“那你完了,你不知道这东西通过意念传播吗?我多看你两眼你就能被蛊惑,可千万别肖想我啊,我已经有主了。”

黄柘骂了句难听的,直接拔枪上膛,对准了他的眉心,恶狠狠道:“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我在明,你在暗,我私自回现场勘查可能不符合规定,但如果正巧碰上来湮灭证据的嫌疑人,与之发生冲突并击毙了对方,充其量我写张检讨就能了事,而你,永远都是背叛警界的钉子,懂吗?”

黄柘说这话时俯身靠近了姜惩,与他凑的极近,仿佛再往前凑那么半公分,就会碰上他的鼻尖。

姜惩伸出舌尖,舐去了嘴角沁出的血迹,朝黄柘笑了笑,对方只觉这一下看得他心肝一颤,顿时心底涌上一股难以掩饰的厌恶,恨不得一枪崩了他。

“真他娘的恶心,呸!狗同性恋。”

“你非得上我这儿来自找不痛快怪得了谁?黄队,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吧,就算是畏罪自杀,我也得先拿到凶器,也就是这把有登记编号也有膛线的警枪,但凡是人只要长了眼睛都不会觉得我这个伤员有从你手里抢东西的本事,到时候你要怎么跟人解释?”

黄柘冷笑道:“给你扣一两个莫须有的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你连自己现有的罪名都摘不干净,还指望能有人替你昭雪冤情吗?呵,想得美……”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他忽然背后涌上一股寒意,紧接着冰凉的硬物就抵上了他的脑门。

“我给你一个收手和道歉的机会,别不知好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感谢惩哥的小娇妻小可爱打赏的2个地雷,感谢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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