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玉子,我找到兰玲了,她刚从三号检票口逃票进入站台,她没有车票,应该混不上火车,我已经通知站务人员协助办案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把她带回去……去通知千哥来支援我,在六号站台,六号站台!”
姜惩气喘吁吁追着兰玲,说话断断续续,到了后半句都听不清字音了,宋玉祗在另一头也是心急如焚。
每当他用“千哥”来称呼千岁,就说明事态严重到了没法玩笑的地步。
“惩哥,已经通知站务人员帮忙,她就跑不了了,别勉强自己,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一个小女孩敢公然逃票很可能有同伙协助,保护好自己,我立刻通知千哥!”
明显体力不支的姜惩迫不得已挂断了电话,他现在只是一个发着高烧,伤势未愈的伤员,对一个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体育成绩一向优秀的小女孩也是束手无策,只能不抱希望地朝着女孩的背影喊着:
“没用的,我已经通知了站台的工作人员,他们是不会放你上车的,而且这个站台最近的一班列车已经停止检票,马上就要发车,不会单独为你开门的,放弃吧!”
兰玲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死命往前跑。
冗长的站台仿佛幽深的墓道,令人窒息,姜惩眼前发黑,疑惑怎么就没一个站务人员经过,帮他拦下这个体力惊人的小姑娘,难道是因为临近发车,工作人员已经离岗等待下一班车了?
还有兰玲,她明知道这样跑下去不会有任何意义,没有车厢会为一个逃票的人打开车门,为什么还坚持向前飞奔,难道说……
火车头!她是要通过火车头与首节车厢相连的地方爬上去吗!
停在站台即将发车的是一列老式绿皮火车,是在科技经济飞速发展的当前,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彻底淘汰的车型。
与高铁不同的是,这是新中国成立时从雁息新铁路发出的第一趟列车的复刻版“雁息号”,前几年为了发展旅游业,政府特意搞了一次“文艺复兴”,将旧火车改造成复古的外形,所以这一趟列车与普通火车不同,每节车厢之间都有出入口相连,设计上乘客需要走到外面才能到下一节车厢,有没有实际用途就未知了。
如果兰玲想要以这种方式逃上火车,就只有从站台跳向车厢连接处这一种办法,此时火车的汽笛已经鸣响,预示着列车即将启动,姜惩不得不咬着牙加快脚步。
眼看着兰玲向首节车厢助跑,姜惩再也顾不得伤口的疼,抢在她纵身一跃时拉住了拉住了她外套的帽子,千钧一发之际,扒在站台边拽紧了她的手。
“放开!放开!放开我!!”兰玲发了疯一样嘶吼嚎叫着,试图挣脱开姜惩的手。
她就悬在站台边缘,平行距离铁轨只有一米的距离,一旦她跌下去,很可能为了逃跑而慌不择路,被卷进车轮底下就是尸骨无存,姜惩怎么可能放手。
“你听话,老实一点,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乖,别任性了,你要是出了事,你妈妈该多伤心……”
“你闭嘴!不准再提起那个女人,你放手,放手!!”
兰玲的喊叫终于引起了车厢里列车员的注意,他用力拍着车门玻璃,可惜声音被掩盖在汽笛声下,机灵的列车员立刻与站台联系,很快有调度员闻讯赶到,与姜惩合力把吊在站台外的兰玲拉了上来,破了音地教训道:“疯了吧你!这么大个人了,带着小姑娘在站台闹什么,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刚才多悬啊!!”
调度员吓得小腿发软,回想起刚才那一幕都觉得后怕,可他见了脸色煞白的姜惩,又觉得事情似乎没他想的那么简单,正要把人扶起来,就被一脚踢在膝弯,一时吃痛没站住,竟然就这么摔下了站台。
好在列车已经驶出,地下的碎石起到了缓冲作用,摔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巧的却是调度员后脑撞在铁轨,当场晕了过去。
力不从心的姜惩只能再次打电话求援,还想着过后一定要追究这整个站台连个鬼影都没有的原因,不揪个人出来负责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此时的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瘫在地上,艰难地掏着手机,还没拨出电话,他的手腕就受到重击,手机飞出去好几米远,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确认是那看起来柔弱的兰玲在对他施暴。
把头发理成了板寸的兰玲看起来就像个假小子,尤其是经过方才的纠缠,外套已经蹭破了一道口子,看起来灰头土脸很是落魄。
兰玲恶狠狠在姜惩腹下踢了一脚,正中伤处,疼得他两眼一黑,本能地蜷起身子。
但兰玲仍未罢休,踹飞了姜惩的眼镜不说,踢打几下都嫌不够过瘾,拉开书包在里面翻了翻,待姜惩抬眼时,她已经从中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王八蛋,给你点逼脸了,老娘今天不杀了你就跟你姓!”
兰玲扔掉手里的东西,拖了碍事的外套,骑在姜惩身上,刀刀刺向那人的身下。
姜惩混乱中挨了刀,情急时也感觉不到疼了,按着兰玲的手腕阻止她更进一步的行动,沙哑的嗓音字不成句:“收手吧,你现在还没犯下大错,还有回头的余地……如果杀了人,你手上的血,就……再也……再也洗不干净了……”
“要你鸡婆,老娘的事不用你管,快死了才知道求饶也太难看了吧!姑奶奶这就送你上路!”
“住手!!”
宋玉祗和千岁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就见姜惩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兰玲已经红了眼,举着刀就要往他身上继续刺。
这次外勤主要是为找人,大多数刑警没有配枪,只有千岁带了一把在身上,眼看着兰玲的刀就要刺进姜惩的胸口,他毫不犹豫地拔了枪。
可看着熟悉的场景,年轻的凶手,与那处在被动的战友,似曾相识的画面重现眼前,震惊与触动下,千岁的双手颤抖着,很难完美地对准准星控制弹道,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冷静,冷静一点……”
看着千岁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宋玉祗就知道他根本没法开枪,当机立断握住他手里92式的枪管。
“千哥,放心让我来吗。”
实话说,千岁并不放心把人命关天的大事交给见习警察处理,可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暇顾虑这些,糊里糊涂就被人拿走了手里的枪还全然不知,盯着自己颤抖着、空无一物的双手,神情恍惚,说不出话来。
“张哥,快打120,惩哥的情况不太好。”
说话时,宋玉祗已经执枪对准了兰玲,完全不给众人阻拦他的机会,迅速扣下扳机,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响——
兰玲早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警察的追捕,当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阻拦她的姜惩以泄心头之恨。
她没想到警察的支援会来得那么快,也被迫停下刺伤姜惩腹部的动作,中止了满足她施虐欲/望的享受过程,刀锋一转,直刺那人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身负重伤的姜惩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时间僵持不下,使得她持刀的手暴露在宋玉祗视线范围内。
随着这一声枪响,兰玲手中的折叠水果刀被击落,趁着她在受创后没能及时反应的工夫,姜惩把她从身上推了下去,强忍着疼往外蹭了几步拉开与兰玲之间的距离。
这已经是极限,只争取到了兰玲去捡拾凶器的短暂时间,好在对于训练有素的刑警来说已经足足够用,小刘等人一拥而上,制服了行凶伤人的兰玲。
那女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两个身强力壮的刑警才能勉强压住她,还发出着刺耳惊悚的喊叫,让人不寒而栗。
“精神病啊这是……”小刘看着都觉得瘆人。
不知是谁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别瞎说,精神病杀人都不犯法,她要是真有病,姜副这几刀不是白挨了吗!”
宋玉祗追到姜惩身边的时候,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一种不真切的麻木感让他下意识想逃避眼前的一切,不得不强行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姜惩染了血的脸上,否则看着满地呈拖拽状的血迹只会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在场刑警看到姜惩的伤势都不敢轻易上前碰他,很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大出血。
在腹部连续遇刺,大面积受创、失血的情况下,伤员很难坚持到等来救援,宋玉祗知道,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自己。
他把枪交给小刘,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脱下外套盖在姜惩胸部以上没有受伤的位置,手法十分粗暴地扯开他病号服的扣子,将他的伤处暴露在眼前。
“千哥,帮我一把,他不能保持俯卧的姿态,会加速失血,帮我把他翻过来。”
千岁先是一怔,很快跟上来,和他一起扶着姜惩,小心翼翼地帮那人翻过身来,保持仰面朝天的卧姿。
姜惩没感觉疼到受不了的地步,只是有些四肢乏力,浑身瘫软罢了。
他觉着自己残存的意识正缓缓被抽离身体,在他最后清醒的阶段,有一句话不得不说,而且,是不得不对千岁说。
“千哥……千哥……”
“我在呢!”千岁的声音颤抖着,有些失声,掀开了盖住姜惩头脸的衣帽,目光在他惨白如纸的面容和不顾漫手血迹为他按压创面最大的伤口的宋玉祗之间来回徘徊。
“有句话,话……说……”
“你别这样,姜惩,你不能有事,你千万别给我交代遗言,有事放不下就自己去做,别指望我能帮你,你给我好好的!”
曾让他刻骨铭心的画面再次浮现眼前,千岁握紧了姜惩冻得冰凉僵硬的手,明明自己的手心也是一层冷汗,却还是坚持搓着那人的手为他取暖。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猜到姜惩会说什么,突然眼泪就流了出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姜惩有气无力的呢喃,竟会是:“让……听我的,让小玉子去审兰玲,能否破案,全,全都要靠……靠他……”
说完,头一沉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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