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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二月上旬,白啄照例来到漫城的监狱。
和平时不同,白啄这次带的饺子。
白啄在做饭这方面向来不行,学了很长时间,试了好些次,饺子的味道也才算可以。
她挑了些模样还看得过去的煮了煮,放在保温盒里带了过来。
三鲜馅的饺子。
白啄想许厌应该也会喜欢吃。
只是这次依旧没送出去。
毫无绅士风度的小气鬼!
白啄在心中暗暗骂道的同时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纸,递给面前狱警:“麻烦了。”
“不客气。”还是以前的那个狱警,他伸手接过。
“要是他不肯收,劳烦您替我给他说声......”白啄一顿,笑了声,“什么也不用说了。祝您新年快乐。”
“您也快乐。”
白啄又点头道了谢,才拎着饺子回了车里。
她打开冒着热气的饺子,拿起旁边的勺子吃了一个。
味道确实很好,比她在家吃的那些煮烂的破了皮的饺子要好吃。
白啄并不饿,给许厌煮饺子时她已经吃了好些。
但她也没提出把这些饺子送给别人吃,倒不是这些饺子有多贵重,只是这些饺子是她做给许厌的。
就是他不要,白啄也不想把它送给别人。
只是许厌太烦了!
实在是太烦了!
白啄吃着那些饺子,心里突然有些委屈。
白啄知道许厌为什么这么做,没人比她更明白。
不同的是,白啄有冲动的时候,许厌却一直活得理智无比。
及时止损。
许厌不想让她浪费时间。
白啄在心里骂许厌,可还没骂一句就止住了口。
不舍得。
就是在心里,白啄也不舍得骂许厌。
白啄骂自己,活该!
要是她明白得再早些,心中的警铃响得再早些,早早就离许厌远远的,不看他一眼,也不会是现在的情况。
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白啄也不例外。
她明白得太晚,早就一头扎了进去,但栽了就栽了,白啄不后悔,就是有些委屈。
尝到嘴里的苦涩味道,白啄皱了下眉,她抬手抹了抹不知何时布满泪痕的脸,吸吸鼻子,抽了张纸,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她不怪许厌,她怪自己。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就放在她眼前,是她没抓住机会,怪不得别人。
她就该在小时候许厌帮她抢回来那几本图绘时就拉住他的手。
她就该在高一时跟着许厌读漫城一中。
她就该留在国内读大学。
她就该在那家便利店遇到许厌的第一眼就告白。
白啄每次都认出来了许厌。
但她每次都让许厌从她的眼前走出去。
白啄不是一个逃避的人,她喜欢遇到事情就解决。
白啄就想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惩罚。
白啄近三十年只在许厌的事情上逃避,所以上天用三十年来惩罚她:
惩罚她的犹豫不决,惩罚她的举棋不定。
在感情方面,白啄并不是一个敏感的人,但也没迟钝到一点察觉不到,她内心的情感变化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白啄拒绝直面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因为知道这和她一直所走的路线不同。
白啄的人生道路都被规定好了,许厌就是她平坦大路上的一条分叉口。
那条分叉口太窄、太坎坷,不好走。
只要冒出一点苗头,身后就有无数的人拉着她、骂她给她警醒。
况且,白啄也知道不适合。
白啄太过自信,想着总有一天她不喜欢喝酸奶,总有一天她能放下心中她以为的微不足道的悸动,总有一天归于平静。
所以她选择搁置。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心中情感愈演愈烈,直至失控,是她一次次的逃避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抓住他,或者放开他,白啄都没做到。
白啄脸上的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似是要把前面三十年的眼泪一起流尽。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白啄停了手,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抱着保温盒,嘴唇颤抖,带着哭腔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能不能重来一遍,能不能啊!
白啄的眼泪一滴滴落进保温盒里,在里面荡起一圈涟漪,再消融在里面。
除夕那天,白啄的车在漫城的监狱外停了一晚。
零点那刻,没让狱警帮忙传的那句话从白啄口中说出。
“新年快乐啊,许厌。”
—
白啄很倔,白母又很强势,有些事情极难松口,所以她会很长时间进不去家门,不管是跨年、除夕还是别的节日,都进不去家门。
这些白啄从那天晚上她从家出门就知道。
只是白啄不能松口,不是她倔,也不是和她母亲置气,白啄怕她松了口,不仅毁了她自己,也会毁了另一个人,会毁了另一个家庭。
和许厌另外的人生活在一起,白啄做不到。
所以从那晚到除夕,白啄都没能进家门,偶尔买些东西让白凛带回去。
白凛曾经想要劝过白啄,可被白啄看着,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白啄并不是一个小孩,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要冷静,她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她也知道如此做的后果,同时也愿意承担这件事情带来的结果。
白凛没有把握说动他妹妹,倒不如不说,省得到时她连他都不联系。
白啄装作没看见白凛每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她很感谢,感谢她哥哥的沉默。
除了和家里的矛盾,白啄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适应了生活里没有许厌的生活。
也习惯了去监狱被拒之门外的生活,毕竟已经次。
但月号那天,白啄还是请了假,请了两天。
第一天上午她出门买了需要的东西,在厨房呆了一下午,直至八点才出了门,脸上被蹭上奶油而不自知,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
这天晚上,白啄连睡觉时心情都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白啄又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了下,又一股脑地钻进厨房。
五点半到九点半,整整四个小时。
白啄洗了澡,在镜子前换了几套衣服,最后选了她并不常穿的裙子,淡蓝色长裙。
今天是不一样的。
今天是许厌生日。
三十年前......不,现在应该说是三十一年前许厌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白啄化了淡妆、喷了香水、穿着长裙和小高跟,拎着蛋糕盒子站在监狱外面,和周围来探监的人格格不入、和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视线或是故意或是不经意地往白啄身上飘,还有些人明目张胆看着白啄窃窃私语,但白啄毫不在意,她现在满脑子的许厌。
许厌,生日快乐。
白啄焦急地等着时间,她想要成为第一个给许厌说生日快乐的人,慌忙得很,好似有人给她抢一样。
终于,轮到白啄了。
她把蛋糕和做好的菜递给狱警,和平时一样,道:“麻烦了。”
现在,今天来的所有人都进去等待着今天的会面,只有白啄一个人等在那高高的围墙外。
白啄低头看着脚尖,想着,如果今天许厌今天还敢拒绝她,那她下次就.......就往菜里多加些盐,咸他!
想了半天,白啄只想出了这么一个惩罚的法子,好似忘了每一次的东西不是进了她的嘴里一样。
正想着,那扇小门又打开了,白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刚五分钟,吃东西没那么快。
白啄抿了抿嘴,又没收吗?
不管是平常还是过节,许厌从来不见她,甚至连她的东西都不肯收,不管是吃的还是书,都不肯。
每一次。
白啄佯装语气欢快:“辛苦......”
“白小姐,许厌收了!”狱警似是比白啄还要高兴,“我这怕您在外面等得着急,出来给您说一声。”
白啄此时满脑子的“许厌收了”这句话,下意识反问:“他收了?!”
“收了!也吃了!”怕她不信,狱警强调道,“里面是不是还有张卡片,上面写着’许厌,生日快乐’,真的,白小姐,我看他打开的!”
白啄眼睛一弯,嘴角翘起,那颗平时并没有机会显露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
发自内心真正笑起来的白啄充满了活力,那颗小虎牙平白添了些狡黠的感觉。
幸亏今天许厌还算识趣。
看到白啄的笑容,狱警心中感叹,近两年了,他第一次见她笑。
不是模式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白小姐,事情都在慢慢变好,”狱警眼眸也含着笑,“您该像这样,多笑笑。许厌他肯定也喜欢看您这样。”
白啄一愣,随即笑得更开。她微微鞠躬:“谢谢您。”
直到从监狱回到家,白啄嘴角始终洋溢着笑容,淡淡的,却让人忽视不了。
蛋糕是白啄做的,卡片上的字也是白啄写的。
许厌看到了。
白啄满脑子的都是许厌看到的那些字的表情,想了各种可能性,最后定格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毕竟她很少见过许厌脸上出现过别的神情,白啄嘴角笑容一顿,总不能是皱眉吧。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白啄咬牙,她从沙发起身,快步走回卧室,从床头柜中拿出一张相框,指着里面的照片,准备威胁着说些什么,可看到照片中的人,白啄本来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相框里许厌那张照片被白啄小心翼翼沾好,虽说被撕的痕迹明显,但好歹拼好了。
白啄举起的手指戳了戳许厌脸上并不存在的酒窝,低声道:“生日快乐啊,许厌。”
许厌的生日是月日。
,多么让人期待的日子。
在白啄心中,她每对许厌说一句生日快乐,都是在说我爱你。
生日快乐,许厌。
我爱你啊,许厌。
那天晚上,白啄抱着那个相框,在梦中她都在祝许厌生日快乐。
在睡梦里,她没看到许厌的脸,只是听到了许厌的声音。
“生日快乐,许厌。”
“嗯。”梦里许厌似是笑了声,他说,“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白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