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沉默的坐了会儿,拿包起身离开。
“环球影业。”顾名城说了四个字。
梵音没有回头。
他说,“崔秘书负责跟华妖妖对接具体事宜。”
顾名城依旧站在落地窗前,不靠近也未有动作,似乎只是单纯的来商议警方的部署安排,窗外璀璨的灯光将他笼罩在朦胧的光影里,看不清轮廓,如同他模糊不清的心。
距离上次警局相见,不过一个多月,他所说的绝情话语历历在心,那种撇清了所有关系的决绝,一刀斩断了她心底无法向外人道诉的奢望,也将残存的恻隐擦除的干干净净,崩溃的彻彻底底。
以至于她不会去想蔡局安排这次碰面,究竟是谁的意思。
亦不会去想,前些日子还恨她入骨的男人,何以在这次相见的时候,可以心平气和的与她交流。
如此厌弃她,又为何愿意屈尊与她联手,不嫌脏么。
这一切变化没有来由,亦让她再也不愿意花心思去猜透。
心被蹉跎成了遍地的残渣,碎的面目全非,疲累的连呼吸都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明白了一个事实,接受了一个事实。
这个人是错误的,介入他的生活是错误的,曾经爱他憧憬他渴望他件事本身,也是错误的,且不被道德允许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错的那么彻底。
“顾总无需觉得为难,亦不需要按照警方的要求办事。”梵音说,“那一百亿我已经找到散货的下家。”
她许久以来,第一次拒绝他,或者说,从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驳逆他的提议,说完这句话,她便快步往外走。
“颂梵音。”顾名城低低沉沉的唤了她一声,似是还有话要说。
梵音步子未停,没有要继续交流下去的意思。
“颂梵音。”顾名城又唤她,语气里嫌恶的怒意扑面而来。
梵音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在门口站定,解释说,“小蝶的事情,不是我做的,妖姐会协助调查,如果顾总非要认为是我所为,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头一颗,命一条,您看着办……”
“砰”的一声,话没说完,包厢的门被人踹开,几乎是蔡局前脚走,后脚温飒寒便这么目中无人的出现了。
这一声巨响,吓得包厢里的姑娘连连尖叫,让毫无防备的梵音吓的一哆嗦,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她才渐渐沉了面色。
顾名城缓缓眯起眼睛,翻滚的怒意沉郁在眼底。
温飒寒面容冷峻的站在门口,大步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抓住了梵音的手腕,便将她往外拉去。
梵音用力挣脱,却怎么也挣不脱。
温飒寒不管不顾的拉着她大步流星的出了皇后,一路横冲直撞,梵音跌跌撞撞。
他的力道极大,只要他不松手,梵音便不可能挣脱,终于走出皇后的那一刻,梵音用力甩掉了温飒寒的手,“放开我!”
温飒寒冷冷盯着她,“不要跟顾名城联手。”
梵音不吭声,转了步子往路边停的车位走去。
温飒寒铁青着脸跟着她身后,“不要被他利用,他不是什么好人。”
梵音来到车边,开车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她拍了拍车门。
“司机蹲号去了。”温飒寒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梵音在车前站了会儿,抬步顺着公路往前走。
温飒寒冷冷跟在身后,“我会让你如愿以偿,会让你全身而退,但你要答应我,离顾名城越远越好。”
似是想要甩掉这个狗皮膏药一般的男人,梵音步子越走越快。
温飒寒步子跨的大,一步顶梵音三步。
一前一后,走过了两条街区。
天空开始淅沥沥的下起雨。
梵音抱着包一路小跑起来。
温飒寒脱下西装,忽然兜头便罩在了她的脸上,将她护进了怀里,携着她快步往外走。
熟悉的干净的蒲公英的味道,扑进了鼻腔里,梵音触电般用力推开他,怒红了眼恶狠狠的盯着他。
利用他的爱和包容反击他,亦或者将他所有的付出踩在脚底,堂而皇之的借他的势,灭他的人,以此为作践他的手段赤裸裸的伤害他,无论怎么践踏他的感情,这个男人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甚至将刀双手奉上。
这让梵音觉得毫无报复的快感。
雨越下越大。
温飒寒拿着衣服往前走一步。
梵音往后退一步。
当他再一次拿起衣服想要包裹她的时候,梵音转身就要跑,刚跑两步,胃里恶心的直泛清水,她忽然扶着膝盖弯腰干呕了起来。
温飒寒脸色瞬间苍白下去。
梵音擦了擦嘴,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微微有些晃神,她喘着粗气直起腰身,下意识回头看了温飒寒一眼。
温飒寒的脸色很苍白。
梵音的脸色亦很苍白,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那晚她没有吃避孕药……
警觉的钟声敲响在耳边,她忽然绷着脸叫了辆出租车往医院去,温飒寒在出租车启动的那一刻,忽然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梵音作势就要下车,被他遏制了手腕扯了回来。
他的脸色,比梵音的脸色还要难看。
深夜挂了急诊,找了老熟人帮忙检查,等了大半夜得来的结果是:怀孕。
医生说,“你之前流过产,那次流产身体恢复的很不好,你又吃了多年的避孕药,对身体的伤害不可逆转,如果这个孩子流掉,恐怕你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颂小姐,你要想好。”
梵音脸色白的像纸,天知道她对生育这件事有多么在意,犹记得给温飒寒做情妇那些年,为了避免吃避孕药伤身体,她总是挑着日子跟温飒寒同房。
圈儿里好多姐妹都是吃药把身体吃废了的。
她想要健康的身体,犹自奢望将来能做一个完整的女人,一个孩子的母亲,像妈妈一样,经历一个女人该经历的一切。
可是人生,为什么总是跟她开玩笑。
那七年,到底是毁了这具身体的。
这算不算报应。
她忽然将拇指的指甲咬进了嘴里,起身在诊室里走了两步,最后情绪压抑的太过难受,像是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胸口,胸腔里搅合着肆虐的风雨,她忽然往外走去,看着温飒寒站在走廊里,梵音满腔的愤恨和委屈不可抑制的流淌了出来,如那无可奈何的泪水,覆满了小脸。
那总是面无表情的神色,终于露出了破绽,暴露了本真的悲戚和脆弱的辛苦,她忽然快步向温飒寒走去,无声的拎着包用力打在他的胸膛。
如同宣泄焦苦恨极了的情绪,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人生总是被这个男人搅的一团糟,他都快要下地狱了,还要如此给她致命一击。
“怀了?”温飒寒挑了挑眉,说。
梵音用力将包丢在地上,喘着粗气,转身便往诊室走去,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对医生说,“给我安排手术。”
“颂小姐,一旦剁掉这个孩子,就意味着剥夺你做母亲的权力。”医生面色凝重的说,“你还这么年轻,三思啊。”
“我想好了。”梵音流着泪,沉了沉唇角,“拿掉这个孩子。”
“不准拿。”温飒寒冷冷开口。
“拿。”
“不准拿。”
“我说拿就拿!”梵音冷声。
温飒寒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对医生说,“你敢拿试试。”
梵音愤恨的看着他。
温飒寒慢条斯理的说,“颂梵音,你要敢拿掉这个孩子,这辈子,你都别想为你母亲报仇,那一百亿,我不跟你玩儿。地狱,我也不去,不信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