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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小家伙(1 / 1)

“他们掀我裙子不对。”

“不对不对,全世界就你对。”

千红小时候没听出来言外之音,只咬准了那群男生不对,等男生被逼着细声道了歉,千红才舒了一口气。但是第二天男生们愈发针对她,她就拿起扫帚把他们都揍了一顿。

但放着也解决不了问题,千红杵在办公室门口,像个无字碑,任人评说了好大一会儿。

老师脸上挂不住,牵着她去找男生:“走,走,给你主持公道。”

“你可真犟——让一下能怎么?”

“我让了!”

千红忍一时,裙子就飞起来好几次,男孩子们议论千红穿的小内衣的款式,因为千红小时候就爱美,喜欢捣鼓自己,花样很多,落在孙小婷以外的女生耳朵里,就成了“故意给男生看内衣”,名声一落千丈。

于是翻出陈年旧账,千红说老师你不是给我主持公道吗,怎么我来说你自己又不管我。

“你要啥?我把他们给你打一顿?能解决了问题?”

老师软声说:“是是是,你有理,那老师咋办?骂他们一顿?你有理就算了,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你聪明学习好,他们嫉妒得不行,你就大人有大量,成不成?那你这没完没了追着男孩打,算怎么回事?下回要是碰着这种情况,就来告老师,老师给你主持公道。”

千红服了软,反正也没用她道歉。小手也不拧裙子了,脚也不踩墙了,高高兴兴回家去。

“但是他们——”

“钱千红!”老师把眉头一皱,像个张飞似的瞪眼,千红就不敢了,只揪着裙角生闷气。

男孩们都说千红有泼妇的资质,没发育起来之前,都瘦怯怯成一窝小鸡,被千红几巴掌拍散了,于是蜂拥去找老师主持公道。

老师说:“钱千红打男孩,没个女孩样,赶紧道歉。”

在千红还梳着羊角辫玩踢毽子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个“犟得没救”的女孩。

男孩们见她吃瘪嘻嘻哈哈心满意足,被老师骂了一句再散去,剩千红一个人挺直腰板和墙对视,拿鞋底擦砖墙,给擦出一道道黑印子,就是不肯松口。

第二天男生们又来掀她裙子,后来千红上了初中才意识到那几个男孩喜欢她,但是回想起来她还是要把那几个小子的头拧下来。

退一步哪里是海阔天空,简直是人间地狱。

千红去报告老师,男孩们说:“你告老师真没出息。”

老师听千红分诉完,耐着性子说:“他们调皮,看一下怎么了?没事,千红大人有大量,他们又打不过你,你看,那是跟你闹着玩呢,别犟在这儿,你有理就不能让让?退一步海阔天空。”

千红把头抬得特别高:“我没错,他们掀我裙子。”

“那打人对了?你说你对不对?”

“你让啥了你让了?听不懂人话,没救了。”

不愉快的结果。

千红站在高翠萍面前,脑海中突然过了一遍这段过去。明明段老板提前预告今天受辱,她也一口答应满不在乎。

但谁能想到段老板不是她的同盟,是主动施加羞辱的那个,怪不得预测精准,原来早就把她放在赌桌上,这会儿正推出去,等高翠萍接。

高翠萍接了,让她磕三个头。

羞辱增添分量,陡然难以承受。

她又犟又笨,总听不懂人话,拧着一股劲儿不撒手。

占着理,却要低头,主持公道的人此刻站在另一边,千红不明白,手心发凉,冷汗如同刷在后背的薄石灰,灼得浑身忽冷忽热。

上跪天,下跪父母,膝盖底下有黄金。

脸上被泼的酒终于沁出昏沉酒气,呛得头疼,段老板正在斟酒,在她迟疑的时候抿了一口,转脸对高翠萍说:“你看,她是块硬骨头,我也没办法,让她磨死了。”

一箭穿心,千红瑟瑟地往段老板那里望。

“行了行了,我可没为难她,受欺负似的,那蛮横劲儿没了,腰骨这么硬,就是穷讲究,村里就这样,不知道变通,跟她那朋友一样,没脑子。”

这是这些天来高翠萍第一次主动说起孙小婷的存在,虽然是羞辱,可千红还是抬头望了望,段老板笑着和高翠萍碰杯,清脆一声:“可不是么,把面子看得重,行了行了,找来的赔钱货,是我损了八辈子的德,沾上了这事儿。姐姐要是行,这事儿我做主吧,她不是要公道么,我答应给她公道了,也不能说话不算话,姐姐你跟她说明白,有没有这么一档子事儿,有没有死过个叫孙小婷的女孩,哎呀就是真死了,就这村姑出来,还能上天了?说明白了,哎,我回去再好好教育教育,改天登门好好赔礼。”

高翠萍阴沉着脸笑了,也没说什么,只拿起筷子夹菜吃,始终留了一线眼神给千红。

“算了,都是我不好,把她拿出来说,败了兴致。姐姐吃菜。”

正当千红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段老板突然把杯子里的酒再次泼到她脸上,发根都被打湿,衣领上沾满了酒,顺着脖子流到身前。

“没用的东西,不识眼色,磕个头那是你的光荣。还有,每天不知道胡说些什么玩意儿,还想在城里混?滚回村里去吧,真是……看见你就生气。”

高翠萍呵呵一笑:“别跟她置气,好姐妹可还在这儿呢,咱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会儿也敏感时期,别给咱俩上头那二位丢了份。”

“不提,吃菜。”

“这会儿做生意难吧?手底下的人一点儿也不给老板省事,我那小诊所砸了就砸了,装修也不贵,五万块,可手底下人不听话,就恶心了。”高翠萍和段老板越坐越近,千红垂着头,艰难地等待下一轮的羞辱。

这是预告内的吧?这是演戏吧?

重复这两句话,千红气得浑身发抖。像拎起凳子腿把虚伪造作的酒席砸个稀烂,全凭自己的意思主持公道,杀一个高翠萍够本,带一个李运翻倍。

怒气满盈几乎要喷发出来,包厢门扣扣两声,端鸭子的人进来上菜,面对满桌一层摞一层都没怎么动的菜,正腾出一只手给鸭子腾地儿。

段老板接了刚才那句话:“姐姐你也别客气,五万块还算钱吗?我给你弄这个,你这段时间只管住我美容院,每天保养保养身体,不出俩礼拜就给你弄好了。”

抬起手来,杯子没拿稳,当啷一声摔在一锅豆腐羹里,给她的真丝衬衫溅了个花花绿绿。

服务员吓了一跳,又腾不开手。高翠萍骂:“没眼力!纸巾呢!”

四处找纸巾,千红一抬手,正好在自己手边,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过去递了给那个半袖子豆腐羹的女人。段老板匆匆擦了,撇下一堆脏纸巾堆在盘子里,瞥着手足无措的服务员说:“行了我也吃不动了,给我打包,走的时候带上。你们这儿的鸭子是本地的么?肉太柴,下回换了。”

高翠萍说:“我正好这几天去市里,也不麻烦你了,装修这事儿你有经验,姐姐就交给你了,回来给你带特产。”

“成,多大点儿事儿。”

五万块扔出去了。

段老板抬着手要她的小西服外套,当着高翠萍也不害臊,脱了衬衫扔在椅背上,内衣外面套上西服,一线洁白的胸脯露出来,细长的手指慢慢拧上扣子。

“拿去洗了,别在这儿碍眼。”段老板声音冷淡,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她,“把鸭子带回去,热了当夜宵吃。”

她捏起外衣出门,服务员刚打包好鸭子,捧着送过来。

千红匆匆离开。

鸭子还热着,她不知道去哪里,最近的地方是美容院,带着一身酒渍,头发粘成一团,像从酒鬼吐出的秽物里挖出了这么个人似的,千红一进门,险些被撵出来。

遵着美容院小妹们的指示,她把衣服拿去洗衣店洗了,回来把自己洗了,穿着内衣搓干净自己那身工作服,扔进烘干机里,再拿出来有些发潮,也勉强套上,站在外面吹风,衣服贴在身上逐渐变干。

人群来来往往,最后只有去的,没有回来,美容院快关门,锁门的女孩让她进去,天色太晚了,站在外面容易被当成站街的,十块钱一次地把她拉去干那事。

最后只剩她一人,坐在黑暗中的地毯上发愣。

段老板夜里两点回来,进来时伞尖滴水,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

“让你当夜宵,怎么不吃?”

给她吃的?千红没反应过来,当时的情境下,谁会想到那句话是稀松平常的陈述句,告诉她带回去当夜宵吃。她以为是段老板给自个儿准备的夜宵。

心里堵得慌。

柜台上摆放的鸭子拆好了分装三盒,千红拆也没拆。

段老板拆开一盒闻了闻,所幸香气还在。

千红才慢慢坐起,开了身边的灯,她和段老板终于打了照面,给段老板看见了她狼狈红着眼的可怜样。

“怎么像兔子?”段老板这才把伞立在门边,完全不顾她已经踩了一地脏水,捧着鸭肉盒子,踢掉高跟鞋,赤足踩上地毯,像猫一样轻盈无声。

“接下来怎么办?”

羞辱也受了,爽快也爽快过了,那五万块梗在喉头,和从前的六千块对撞,砰一声炸了个烟消云散,她不知道段老板接下来要怎么做。

“给她装修房子。”段老板拆下一块鸭肉放在嘴里,嗯了一声,“好吃。”

千红不说话,她的聪明停留在小学举手回答问题的层面,跟不上段老板的节奏。

“你今天受欺负了吗?”千红说。

“什么?”

“五万块。”千红梗着这件事。

“砸得爽吗?”段老板没什么表情,继续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千红点点头,又想起段老板在包厢所说,又摇摇头。

“要么摇头要么点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用去砸它,要最后的公道就好了,我没想——”

语文知识到了尽头,千红的语言形容不出她的感觉。她不知道砸爽了之后要付出这么昂贵的代价,她家以前一年都挣不了一万块,五万块对她来说像个天文数字。

有点儿怕段老板再次像杨主管的事情一样,把债务转到她头上,又怕因为自己膝盖没弯下去,坏了段老板的计划导致打了五万块钱水漂。

两份担忧交织起来,哪个都说不出口。还在酝酿词句,段老板已经往她嘴里填了一块鸭肉。

“爽不就是公道么?”段老板说。

“你不是说钱才是公道么,现在钱都赔进去了。”

此时此刻千红记性特别好,用段老板的话反驳段老板。对面的女人明显抬着眉毛惊讶了一下:“你担心这个啊。我以为你让我泼了酒,气得要寻死呢。”

“险些就气死了。”千红小声说。

但是段老板提着伞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衣着暴露步伐沉重,还抬起头问她怎么没吃鸭子。

那只鸭子是叫给她吃的,知道她心事重重没吃东西。

她就不气了。

“险些就气死了啊。”段老板吮了吮手指头,漫不经心地站起,一抬腿跳到沙发上,晃悠了两圈,又跳到地上,光着脚踩楼梯,“上楼,来,修身养性。”

千红跟着她起来,二楼的休息室空荡荡的,段老板从茶水间出来,冲了杯速溶咖啡递给千红,人已经消失在了另一头。她茫然坐下,不知道怎么个修身养性,咖啡传出一股奇异的香气,但仔细闻闻是甜腻的奶香,她慢慢喝了一口,舔着嘴唇咂摸味道。

人从角落出来,西装外套脱下,留了件内衣,肩头搭了条红蓝格子的新毛巾,用一条大浴巾裹了腰,端着一盆水过来了。

千红愣了一愣。段老板跪在她脚前,把她唬得整个人往里缩。

“我刚出来第一年,是在洗脚城,难得重操旧业,过来。”

明明人跪着,却还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好像千红不把脚伸出去,她就拿毛巾把人就地捂死似的。

“我洗过澡了。”千红缩着脚趾头藏在屁股底下,整个人也端庄跪在沙发上,彼此横眉冷对。

“你懂什么。”段老板把她推开,拽过两条小腿扎进盆里,水温颇高,刚迈进去还觉不适,一旦熟悉了这个温度,就觉得人这辈子洗脚就该这个温度,舒服得像踩进了王母娘娘的瑶池里。

千红并拢双腿,段老板的脸和她膝头平齐,俯瞰段老板,段老板拢起头发扎在脑后,双膝跪地,垂着眼,露出了平时没有的乖顺的神情。

她给父母洗脚,两只手像小鸭子游在河里,像泥鳅钻出湿泥,调皮玩闹居多,正经洗脚更少。段老板高高在上惯了,突然低头跪下,却莫名其妙不显得卑微,手指很有技巧地捏过脚踝,按过脚面,就连一贯怕痒的脚心也突然听了话。

“干这一行,最开始,跪下多,站着少,一天下来膝盖青紫,又磨破了皮。我很羡慕外面站街的女人们,一个眼神就可以引来客人,不用我这样,假正经地洗脚,背地里还要用各种办法挑逗人,挑逗客人主动有那种意思。”

洗过脚,段老板用肩头的毛巾擦干,端走盆,把腰间的大毛巾铺开又叠两层,放在之前盆所在的地方,让千红踩好,放走盆,穿上外衣,回来坐在千红身侧继续说,“站着挑逗还是挑逗,跪着,就是贱,求人来做那事。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跪着,我出来卖,连这点脸也没有。”

千红不作声。

“后来有一次,我握住了我们店长要命的把柄,她跪下求我不要说出去。我感觉很好,我已经不是我了,强大,无敌,心里膨胀了很多要命的想法——以为我们店长软弱可欺可以再讹一笔,紧接着我就摔惨了,险些死在店长手里,然后跪在她面前求她放过我——她也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然后,我就是老板了,她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要饭。”

“段老板。”

“我跪在你面前,你觉得我羞辱吗?”段老板开始点烟。

千红摇摇头。

“现在你我跪着,高翠萍就把尾巴翘起来,等有一天,你会看见她沿街要饭。”段老板吐出一口烟,拍拍膝盖,“我这儿硬,或跪或站都没事,有人跪得下也站得起来,有人跪不下也展不开腰,有人跪下了就站不起来,有人站起来就再也不跪下去。你是哪种人?”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站着还是跪着。”千红听着段老板突然说起抽象的话,奇妙地跟上了段老板的思路,慢慢搓着膝盖,想象那里有千锤百炼的老茧,支撑她跪下站起都轻松自如。

“聪明。”

千红局促不安起来:“你觉得我跪着还是站着?”

“我觉得?这不是该你觉着么。”段老板把头扭开,轻盈地站起来,“行了,轮到你了。小家伙。”

“什么?”

“给我捏捏腿。”段老板侧身坐到另一边离千红更近的沙发上,把脚一抬,信手掐灭烟,合了眼,外套扣子未扣,肚皮在外,千红拿了条毯子给搭上,实在不想给段老板献殷勤。

她是跪不下也站不起来的那种人吗?她心里思索,还是挪过去,把段老板的腿搭在膝头,笨拙地捏了一下,段老板就睁开眼了:“行了,你这分筋错骨手……我可能要死。滚下去睡觉。”

“我会捏!”千红平生就不喜欢别人说她做不好。

不顾段老板踢她两脚,她一定要证明她也能捏得好,死死钳住两条腿压在胳膊肘下,把段老板捏得倒吸凉气:“别使那么大劲儿!腿断了!断了!”

悻悻然放下,段老板立即远离她三个沙发盘腿坐定。

“以前给人按过吗?”

“给秀芬姐按过,说我按得特别舒服。”

千红回答完,才意识到秀芬姐和段老板不是一个吨位。

自己也知道说出来可笑,看段老板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晃晃手把她撵下楼去。

下楼的时候听见段老板点烟的咔哒声。

“你别抽烟啦。”冲楼上喊了一句。

“多管闲事。”

段老板果然这么回敬她。

她是个买来没有一点用处的姑娘,给人按摩都差点给按骨折。段老板应该愁云满面地考虑怎么拿她填那五万块的亏空。

奇怪的是,即使这么想了,她也没有半点不快。

调皮的男孩子故意把沙包打她脑袋,趁机过来掀她裙子。千红反手拿沙包追着男生打,用当时还没有辍学的孙小婷的话来说:“简直要把他脑袋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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