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他短短半年已然成为商场上的新贵,甚至还在《时代周刊》有一篇采访,被称作为商场上的一道亮光。温文儒雅又成熟稳重,相貌背景乃至才情令他成为上海金融圈内数一数二的矜贵公子,据说想与沈家联姻的名媛多得数不胜数。
沈朝有个微博。
他鲜少发微博,几乎都是一些商业点评,用词犀利,颇得业内推崇。
……这些,全是席嘉树搜集来的资料。
网络上还有几张沈朝的照片,剪裁得体的西服,衬得宽肩窄腰,不论是手上的腕表抑或袖扣,无不透露出一股子精英人士的气质,配上他温润的笑容,宛如是各个阶段的女人的致命毒药。
二十六岁的沈朝,十八岁的自己,席嘉树看到了别人见不着的差距,更别提还有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以及同窗之谊,尤其是他知道这位沈先生喜欢着赵凌月。
向来自信的他竟有了几分害怕。
所有人都说他们俩登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同窗之谊,堆积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四个字。
他巴不得自己一下子就度过八年的时光,成为二十六岁的席嘉树。
赵凌月与沈朝吃饭时,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思考,不去想象,更不去预测未来。他一腔的委屈和不满,想质问赵凌月,你为什么要和沈朝吃饭?为什么要和一个喜欢你的人共进晚餐?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谁吃饭?最重要的是,你从不和别人提我,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太小,上不得台面?
他想劈头盖脸问赵金鱼一顿。
可是真的把赵金鱼盼回来了,看着她面上洋溢的笑容,所有话都咽进了肚里。
……不能被沈朝比下去了。
……不能当一个孩子气的人。
……你听听,她总喊你小朋友,就是打心底觉得你只是个幼稚的小孩儿。
……说好要跟着她的脚步走的,不能僭越。
他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种情绪,叫做挫败感,活了十八年的人生里,他除了滑冰什么都不会。没有了滑冰,没有冰场,他仿佛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他怕赵凌月哪一天不喜欢花滑了,便再也看不到他身上的优点,从此弃如敝履。
他从小到大从未怕过什么,直到遇上了赵凌月,他的人生里便有了害怕两个字,怕赵凌月不喜欢他。
他知道赵金鱼吃软不吃硬,格外吃他示弱的这一套。
所以,他用极低的嗓音在她唇边重复。
“……我真的会改的,一定不会再吃你和沈朝的醋。”
……
……她和沈朝?
……吃醋?
赵凌月微微一怔。
从席嘉树嘴里听见沈朝两个字,她很是意外。毕竟在她看来,这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她眯眯眼,打量着席嘉树的表情,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往后挪了挪,正要开口,却瞥见席嘉树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再度一愣。
他整个人又黏了过来,还圈住了她的腰肢,力度一分一分地收紧。
“席嘉树。”
“我不放手。”
“席嘉树!”她加重了语气,微微严厉。席嘉树这才缓缓松开了手。瞧着他一副等着被当遗弃小奶狗的模样,赵凌月又舍不得这么严厉了,轻声说:“接下来听我说,你不许插嘴,也不许有任何主动的行为。”
他点头。
赵凌月这才凑了前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落了一吻:“乖。”
他似是想动,仿佛想到她先前的话,又克制住了,一双眼睛圆碌碌乌溜溜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问你答,知道吗?”
他点头。
赵凌月也顾不上吃饭了,认真地说:“首先,我和沈朝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昨天是他主动来找我谈商业代言的事情,我家和他家最近有合作关系,一来我不便拒绝,二来我对他家的商业代言有兴趣;其次,是我考虑不周,我还没有习惯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这一点我承认是我不好,我和男性单独吃饭,应该提前告诉你一声,不该让你胡思乱想的,另外昨天晚上我和沈师兄谈合同时,我还带了一名律师过去,所以不止我们两个人吃饭;最后,我没有打算瞒着你,我本来是打算合同确认后便跟你说这个事,昨天我看你不开心,所以才想着今天告诉你。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吃我和沈朝的醋……”
顿了下,她说:“傻子,以后不许乱吃醋,知不知道?”
席嘉树没有吭声。
赵凌月问:“有意见?”
席嘉树说:“沈朝喜欢你。”
赵凌月说:“我知道,但不能因为他喜欢我,我就不能跟他有工作上的来往。这个世界里除了感情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如果全世界都喜欢我,我是不是就不能和全世界来往了?”
席嘉树:“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凌月:“那你是什么意思?”
席嘉树看着她:“我怕你以后会喜欢他……”
赵凌月一愣。
……他的语气太过小心翼翼了,这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冰场上闪闪发亮的席小天使,仿佛坠入爱河的天使也有了人类的软肋,以及负面的情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席嘉树,不自信,还带着无所适从的不安,以及卑微。
“你……”她顿了下,却也没再说话,而是微微凑前,直接抱住了他,“你可真是个傻子,”她的语调很软,“我不喜欢沈朝,我要真喜欢沈朝,现在也没你什么事了……”
话说着,席嘉树猛地回抱住了她。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赵金鱼,你不能喜欢沈朝,不能,不可以,不许。”
他说得分外认真。
赵凌月笑:“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傻子,前天晚上沈朝和我吃饭,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都明确地和他说了,是,我谈恋爱了。我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
席嘉树头一回听见赵凌月承认自己是她男朋友,万分惊喜地说:“你……再说一遍。”
“前天晚上沈朝和我吃饭……”
“不是。”
“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是。”
“所以我才说你是个傻子……”
席嘉树重重地咬了她一口:“赵金鱼,你故意的是不是?”
赵凌月笑:“怎么着?听我喊你男朋友很开心?”
“再喊一遍。”
赵凌月故意不喊,说:“不行,我不想喊了,我以为有些事情不用明说,没想到有人这么容易胡思乱想,我任由你亲,任由你碰,每天训练还挤出时间和你聊天,难道不是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可以做这些事情?嗯?”
说着说着,赵凌月还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她推开了席嘉树,还未空闲一秒钟,又被抱了回去。席嘉树着急地解释:“没有,不是,我没有这么想。我……”
赵凌月哼哼两声:“你什么?”
席嘉树就怕赵凌月生气,她一生气,他就不知所措,脑子里仿佛都停止了运转,最后只剩下一声:“汪。”
赵凌月要被他气笑了,说:“席嘉树,你就只会装狗这一套吗?”
未料席嘉树还真的回答了:“因为赵金鱼你吃这一套。”
……她还真的吃这一套。
赵凌月问:“我要是不吃这一套怎么办?”
席嘉树:“我装猫也很像,喵,喵喵喵,小奶猫也很拿手。我还会想牛叫,小奶牛,哞,哞哞哞哞哞!小奶羊?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其他不会了,但是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为你学下一整个动物园。”
他认真地问:“要听吗?”
赵凌月:“……”
席嘉树:“不回答,应该就是默认了……”他拿了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了下来……找老师学动物叫。赵凌月瞄了眼,前面还有许多事项,譬如之前说的学做饭,他通通都记下来了,后面还是有预测的学习时间和日期。
赵凌月见状,本来就莫名其妙起来的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席嘉树放下手机时,便见着她含了笑意的眼睛,心中微动,说:“赵金鱼。”
“嗯?”
他诚恳地说:“我第一次给别人当男朋友,很多事情都不懂,我知道自己有很稚气的一面,如果你不喜欢,你告诉我,我改,我也会去学……”微微一顿,他又说:“我知道你也是第一次当别人的女朋友,而且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做好,让你开心,让你高兴,坚决不让你掉一滴眼泪。”
他又凑上来,亲吻她的唇。
“好不好?赵金鱼?”
情话自然动听。
赵凌月轻笑:“好呀。”
席嘉树和她相处这么久了,哪里会听不出她这个“字”包含的意思,拿了纸笔过来,埋头一字一句地把刚刚的话写了下来,最后还署上席嘉树大名,以及日期。
他折叠好,递给赵凌月。
“你收着,这是字据,我要是让你不开心一次,你告诉我,我罚钱。”
赵凌月一听,问:“罚多少?”
席嘉树想了想,拿了手机搜了下,说:“我国《刑法》第一百四十条:生产者、销售者在产品中掺杂、掺假,以假充真,以次充好或者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销售金额五万元以上不满二十万元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销售金额百分之五十以上二倍以下罚金;销售金额二十万元以上不满五十万元的,”他放下手机,认真地问:“我说话造假,折个中,一次十万,在你心里判无期徒刑?”
赵凌月彻底被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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