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你回去罢。”楚莹莹开口催。
她裹着被子,像是一条小毛毛虫,只有一张脸露着,格外晶莹精致。杏眼因为身上还有热度没褪,显得雾蒙蒙。
“我爹娘约莫午时就能回来了。我睡一觉起来,就能看到他们。”
“你不用在这里陪我。”
少女委婉逐客。
沈清听到她的话,眸光黯了黯:“好”。
书生还和来的时候一样,默不作声的走了。
院子里,两道隐蔽的身影,彼此对视了一会儿。
先前凶光毕露,想要去替自家少主找回场子的暗卫,刚要跟着书生追出去动手,却忽然被另外一人喝住。
“切莫自作主张!忘了少主吩咐的话了!不能让楚姑娘发现!”
他们的目的,是好好保护楚姑娘。
那被喝住的暗卫,愣了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嘴里暗啐一声。
“若不是少主不在,哪有这小子献殷勤的机会。”
于是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
塞外乌国此次进攻,来势汹汹。竟是提前筹谋了许久,很是了解刘老将军的排兵布阵。
与大令对阵时,乌国的手段层出不穷,竟然让大令吃了不少暗亏。
先前那些探子,想必是潜入大令不少年,费了许多功夫。
再加上临边小国,也时不时跟着一起出手,实在是有些棘手。
大令的大军,只能兵分三路。
太子一路,刘老将军一路,四皇子一路。
顾荆的队伍,带来的精兵最多,相应的,任务也最重。
他负责层层攻破这些小国。
暗卫将关于杏花村那位姑娘的近况传来时,他一身盔甲染了血,刚从外头回来,手臂上挂了彩。
精致的下颚线,弧度分明,却也染上了几抹红。
这模样反倒更有一股战损魅力。
连日来的不眠不休,让昔日的太子殿下,眼睛发红,一身气势凝练到了极点,像猛虎重新被放入了山林,和从前那点温润截然不同。
若是楚莹莹在这儿,怕是不能认出他来。
“她家中无人?身体不适?”
即使疲惫到极点,在一听到杏花村楚莹莹的事情时,顾荆依然极其在意,声音都低了两分。
暗卫敏锐的察觉到,太子殿下很是不悦。
“煎药不会?请大夫不会?本殿下让你们护她周全,就是如此护的?”
顾荆抿紧了唇,气势凌人,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也不再潋滟,反倒格外凌厉。
任谁背着眼神一看,都能脚底板生起凉气。
暗卫头低了几分,心里暗暗叫苦。
“属下知错。”
顾荆修长手指揉了揉额间,在提及楚莹莹时,声音忽然带上了几丝温柔。
“她嗜甜。”
“记得时常去百香居和醉仙楼,买一些她吃的零嘴。悄悄放她屋里。”
相隔千里万里,他常在梦中回到那个悬崖脚下的小乡村。
梦里,他依然是少女捡来,无处可去的童养夫…
如今想来,那段无人打扰的日子,是这一辈子里,回想起来最甜的时光了。
面容冷峻的太子,如今沐浴了战血,气场和当初已经判若两人,他甚至在军营里很少笑,而今反而是以铁血著称。
可唯独想到少女时,那张俊美的脸,却悄悄消融了几分。
暗卫都看愣了,心说少主对那楚姑娘,是真的用情至深啊。
“是!少主!”他领命而去。
路上却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们作为少主的暗卫,去买零嘴给楚姑娘吃,却碍于命令,不能露脸。
那岂不是让楚姑娘误会,误会那些零嘴都是那个书生买的?
*
战事吃紧,边境厮杀越发惨烈,双方都打出了火气。
乌国又到了一年冬日的时候,因为物资匮乏,表现的越发迫切,想要入境杀伤抢掠,以战养战。
然而大令这一次,也表现得格外不好惹,在防守一道上,竟是滴水不漏,半点也没让乌国占到便宜。
像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怎么啃都啃不下来。
尤其是那大令太子,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没什么名气。
乌国还以为,只有那四皇子跟着刘老将军,在行军打仗上有天赋。
没有料到,大令的太子竟然如此难缠!
此人手段冷酷,雷厉风行,一张脸生得很是精致风流,甚至初来的时候,让乌国的人暗地里瞧不上,觉得此人多半又是一个绣花枕头,只不过来战场上露个名头。
却没料到那太子是真有几分本事的,且杀敌时狠辣又果断,而今成了战场上新晋的杀神,颇有刘老将军的风采,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导致现在,战场上乌国的人,只要一听到大令太子的名头,多半都被杀出了阴影,头皮发麻,脚就先软了。
“乌国的同盟,已经被那杀神杀了大半!这仗还怎么打!”
“这一打就是一年半!劳民伤财,我们也耗不起了,索性痛快点!”
“不如举兵南下,去攻大令的软肋!”
一群乌国的将领,在帐篷里争论不休,最终决定拼死一搏。
然而此时,大令的主帐中。
军医正在给太子换药。
从前像个贵公子哥儿的太子殿下,如今后背竟然纵横交错,都是伤疤。
有剑伤,有刀伤,更有羽箭留下的伤…
他肤色本就白,显得这些伤口,愈发触目惊心。
前线的这群将士,领头的那些将军,如今对太子可谓心服口服,很是另眼相看。
当初听到太子要代父出征,他们还都以为,军营又来了一个拖后腿的贵公子哥儿。
然而随着相处,太子屡战屡胜,且在排兵布阵上,天赋竟是不亚于四皇子。
一上战场,他浑身的温润之气变得比武将还勇猛。
而今乌国旁边的那几个小国,全是太子带着精兵突袭所破。
甚至曾经有一日,太子只带着三百战士被乌国所围。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会被擒住。
然而对方浴血奋战,竟是深深破开了对方的突围,且还擒拿了当时那只乌国队伍的将领。
此战,让太子一战成名!
当初那个刚来,不被任何老将看好的太子,显然现在已经成了大令军营里,颇为老道的一名将领。
他拥有空前绝后的威势。
“殿下,您身上的旧伤还未愈合,如今又添新伤,不如缓缓?”
军医委婉的开口,提醒太子身体不太妙。
他从来没见过,上了战场如此拼的人。
可太子处在那样的尊贵地位,完全没有必要。
“无妨。”太子低声开口。
换药时,甚至哼都没哼一声。
时间不多了,他知道。
莹莹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要在少女及笄前,赶回去。
倘若他干干脆脆的死在战场上,那便也罢了。这一死,是为了守护大令,守护自己心爱的姑娘。
如此。也不给莹莹添任何心伤。
她若遇到合适的人,那便刚好将自己忘了。
可若他活下来了,侥幸没死,那这个姑娘,合该就是他的。
他不会拱手,把莹莹让给任何人。
哪怕是强取豪夺,为人不耻,他也会像狼叼肉一般,将少女抢回来。
换了药,太子脸色显得略有些苍白,抿着的薄唇没什么血色,整张脸虽然俊美,却莫名有股病弱的感觉。
但他穿上那身盔甲时,重新变回了战场上新晋的杀神。便无人看得出来,盔甲之下太子一身是伤。
尤其是他那双桃花眼,而今少了几丝温润气质,眼神锋利,像开了封的刀剑。满眼寒霜。
凝着杀气时,微微一瞥,就能令人看得心头大寒,双腿发软。
“是时候了。”他忽然低声开口。
一旁的军医,不明所以,追问了一句。
顾荆勾唇笑了笑。
“此战,要结束了。”
乌国如今已经被打掉了锐气,像一条落水狗,正是要乘胜追击的时候。
这场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
大令如今连连打胜仗,这样的消息,频频从边境传来,就连杏花村的人也都有所耳闻。
哪怕是楚莹莹不太关心家国大事,但对边境的战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在听到那太子,如今有了个修罗.杀.神.的.名.头时,她和村里人一样,都对这位大令未来的君主,有了几分好感。
身为储君,能够身先士卒在边境和乌国厮杀这么久,打出了威慑,是一件好事儿。
君主越强,他们这些百姓才能越安心,从而踏踏实实的过上好日子。
楚莹莹和小伙伴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句。
“也不知道那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好厉害!”
裴香儿一边看罗鸣从军中写来的信,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听说太子长得甚是俊美。皇后昔日就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她生的儿子怎么会差呢?”
楚莹莹点了点头,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也是,那第一美人嘛,肯定是出了马门的花脸,亮过相的。这么多人都能说皇后好看,想必皇后定然是美到能让人神魂颠倒的。”
裴香儿看完了信,瞧着小伙伴这么说话,忍不住笑了。
“你过去不是最讨厌大户人家的公子了吗?还讨厌那些豪门贵族,觉得贵人事情就是多。如今怎么忽然提起太子了?”
楚莹莹摇了摇脑袋,那张三月桃花似的娇艳面孔,如今出落的更加水灵了。
“话不是这样说。我讨厌那些豪门贵族的公子哥,还不是因为他们整日里游手好闲,跟个纨绔似的,四处招惹姑娘。可太子却没有啊,他只是上阵杀敌守护大令疆土罢了,这样的人当然不讨厌。”
不过,这些人太远,也只是想想罢了。
楚莹莹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香儿,如今你爹还给你说亲事吗?”
裴香儿叹了口气,把信纸好好的叠了,放到怀里了,才摇头道。
“他这几日倒是不提了。”
“你呢?我可是听到了哟,沈清考中了秀才,你爹很是看好他。我还听说沈清常来你身边转悠…”
裴香儿放慢了语速,拖长了音调,脸上带着笑,打趣着楚莹莹。
楚莹莹脸上,半点没有被打趣了的羞赧,反倒神态自若。
“我爹本就看好他,他常来转悠也正常呀,他是我爹收的学生。”
少女似乎完全不懂沈清的暧昧心思,跟块不开窍的小石头似的。
裴香儿看在眼里,暗叹了一声。
——狗蛋的出现,多少还是改变了一些,她这个小伙伴的性子。
从前阿莹多喜欢美少年呀。
常说日后要找一个知根知底又听话乖巧,长得也俊的童养夫,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而今却再不见阿莹提这事儿了。
这就好像蜡烛,一下子把烛身都燃完了,只剩下了底下的芯儿,从今以后就再也燃不起光亮了。
裴香儿打心眼里心疼阿莹,便劝道。
“难道你没有考虑过沈清吗?我瞧他人是不错的。”
女子到了年纪,多半是要嫁人,如果现在不千挑细选,等过了年纪,再挑好的就都被挑光了。
这可是楚莹莹从前给她讲的道理,只是而今,裴香儿反过来说给小伙伴听罢了。
“我…”楚莹莹没说话,吭了一个字后,手上就绕着头发,在那儿发呆。
她瓷白的小脸,瞧着五官精致。
少女粉面桃腮,肤色白里透红。小嘴是标准的樱桃小口,唇色柔嫩。
一双杏眼,更是天生的含情脉脉,看什么都自带水润的光。
裴香儿观察着小伙伴的神态,怔了怔,半晌,才试探的开口。
“你是不是…还在想那狗蛋?”
狗蛋这两个字,令少女长睫扇动了两下,楚莹莹如梦初醒似的抬眸,嫣红的小嘴一张,就是反驳。
“狗蛋是谁,我才没有。”
她气恼的,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唇嘟着。
裴香儿自知自己说到了阿莹的痛处,若真不在乎了,怎会反驳的如此快呢?
也是,那个少年,她也是见过的。
那种卓然风采,还有脱俗的俊美容颜,换成哪个姑娘都扛不住。
裴香儿也只能叹息一声,再次在心中惋惜,这两人有缘无份。
*
快过年时,忽然有一日,楚行喊了楚莹莹,到堂屋中说话,神情严肃。
田娘也在,夫妻二人瞧着,神态都和以往不太一样,像是要说什么正事。
楚莹莹乖巧的在爹娘面前站好,眨巴眨巴眼,小声问。
“爹,娘,咱家有啥事儿吗?”
少女缩了缩脖子,感觉不太妙,声音就又弱了一些。
“别这样看我,我心里头发毛。”
田娘喝了一口茶,垂着眼,只慢悠悠说道。
“你爹,给你寻了一门亲事。”
楚莹莹愣在那儿,就跟一盆冷水浇上头,心都凉了大半截,整个人都有些傻了。
她是真没想到,她楚莹莹也有这么一天。
楚行咳嗽了一声,接过话头,继续道。
“那人你也认识,沈清。”
这女儿呆愣着,他皱眉道。
“难道你还想着那狗蛋?”
这话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少女直接就炸了,蹦哒起来高声回答。
“谁想他啦!爹你胡说!”
少女气鼓鼓的,跟出了炉的馒头似的,脸上都是热气。
但那不是因为羞,而是因为我们的莹莹女侠,也有自尊心。
被人戳破了心里小小的那点心思,登时就很不是滋味儿。
楚行见女儿跳脚了,他不急不徐的接过田娘递过来的茶,也跟着喝了一口,才缓缓道。
“那你怎么看这门亲事?是允,还是不允?我先给你把话说在前头,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少年,我和你娘心里头也都清楚,沈清不就是照着你的喜好找的?”
“那次我与你娘出远门了,家里只留了你一个,你受了风寒不舒服,人家沈清连夜过来给你煎药,守着你。这份心意你不会不知道罢?”
“再者,沈清和他娘,过几日就要搬到咱们村子里头,日后就是邻居了,靠的又近,你若嫁过去了,就跟在咱家没什么区别。何况他娘,你也是见过的,你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娘也是好相处的,若成了你婆婆,定不会欺辱你。”
“我知道你看中少年郎的相貌,沈清长得不错罢?你莫要和旁人比,你就放在这十里八乡的村寨里看看,还有谁长得比他更周正。且人家一颗心全系在你身上。我也与他说好了,他若娶你,来日定不能纳妾。”
“沈清那孩子,是我瞧着长大的,品性才华都是一流,倘若你们结为连理,你也能拿捏得住他。爹知道,你这性子受不得委屈,打小也是被我和你娘惯着的,你若嫁到高门大族里,谁家能这么容忍你?”
“我既收了沈清当学生,于他而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你受了委屈,我也可以替你出面。但以你那性子,不欺负沈清就不错了…”
楚行难得说这么多话,几乎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把什么道理各种设想都给说尽了。
直说得楚莹莹从刚才的跳脚,变成了闭嘴的小鹌鹑,缩在那没吭声。
田娘一直在一旁看着女儿的神态,见她还沉默不语,她就冲身旁的楚行,使了个眼色。
然后开口,对着楚莹莹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爹娘是为了你好,才会说这门亲事,你若不同意呢,我们自然不会逼你。只是你先好好想一想,考虑个几天,回头再给爹娘答复,反正万事都有爹娘给你兜着,可我们不能陪你到老。我们百年以后,你若没有一个伴,孤零零的一个人,叫我们也合不上眼啊。”
夫妻俩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楚莹莹就是连小性子都使不出来了,她只能点点头,咬着唇道。
“我知道了。”
有了这事儿,少女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心里忧愁复杂,她只能去找自己的小伙伴裴香儿,商量这件事。
裴香儿一听,脸上却露出喜色。
“沈清和你爹提亲了吗?恭喜恭喜!”
楚莹莹怔了怔,没想到香儿会是这个反应。
她颓唐的吐出一口气来,无精打采的问。
“香儿,你怎么也这么盼着我和沈清在一块儿啊?也不劝劝我,不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拒绝?”
裴香儿不解道。
“可是你如今没有心上人呀。沈清又是一个好的夫婿人选,你爹娘说的没错呀,错过这村就没这个店了。我知道你是看相貌的,就是私塾里的松来,长得也还算不错,但也达不上你的眼光。咱们不是都讨论过吗?除了沈清,打眼瞧过去,找不到第二个,你还能看顺眼一些的少年了。”
一番话,说的楚莹莹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美少年…
“可我对沈清…我从来就没想过…而且,我也对他不了解。”
楚莹莹口吻弱了几分。
裴香儿眨眨眼,想了会儿,忽然道。
“不若你试探他一下,瞧瞧他对你的心意有几分?”
这个提议让楚莹莹有了几分兴趣,她想了想,点头道。
“好。那我便去试试他。”
唉,桌上常出现一些新买的酥糖,猪蹄子,还有肉脯,这些都是她爱吃的。
沈清能够有这份心意,时时想着她,买这些零嘴,也是很不容易了。
就是看在这些零嘴的份上,她也要给沈清一个机会。
毕竟能记住她楚莹莹的喜好,并时时放在心上的男人,也还是值得珍惜的。
*
面对楚莹莹主动来寻,沈清表现的很局促羞涩。他垂着眼,不敢和少女对视。
哪怕如今有了秀才的功名,走到哪儿,都被人带着笑意喊一声秀才爷。
但遇到楚莹莹时,他却总还是当初那个,有些自卑的少年。
见楚莹莹忽然来寻自己,他想到了前些日子的提亲。
楚姑娘来见他,是不是为了回绝亲事?
想到这个,少年脸色发白了几分。
楚莹莹看出了沈清的紧张不安,她索性开门见山。
“沈清,我知道你和我爹娘提亲的事了,我来寻你,就是问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沈清一愣,听出这亲事还有周旋的余地,并不是被一口回绝,他点头。
“楚姑娘但说无妨。”
楚莹莹就顶着一张娇俏的小脸开问了。
“你喜欢我吗?”
“何时开始喜欢的?因为什么?”
“为何要提亲?偏偏娶我?以后会不会纳妾?会不会变心?怎么确保不变心?”
“我是下不得厨房,上不得厅堂的,就喜欢成日往后山跑。成亲了,约莫也和做姑娘的时候一样,你能接受吗?”
“你喜欢我,能喜欢到为我去死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二连三从少女那张嫣红的小嘴里冒了出来。
沈清的脸,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就红透了。
他低着头,额上冒出了一层薄汗,却还是尽力镇定的回答。
“喜欢。”
“初见时…你替我去斟茶…”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是心悦楚姑娘,便想要许一个终生。”
“我娘孤苦了一生,便是因为我爹有三妻六妾,后宅里过不下去了,才会带着我出来,寻一个清静。所以我立过誓。此生要么不娶,若是娶了,便若水三千,只取一瓢,不让后宅不宁。”
“楚姑娘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我喜欢的,本就是你从前的样子,并不苛求你去改变。”
沈清一连回答了几个问题,听到这里时,楚莹莹已经有了几分满意。
诶?这少年还不错呀。
然而面对最后一个问题,对面的秀才,却有几分迟疑,半晌,才缓缓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在,不远行,更遑论放弃性命?好好的,怎提死这个字?”
沈清是真有些不解,为何喜欢就一定要喜欢到替一个人去死。
好好的过日子,相伴着过,难道不好吗?
他不想骗楚莹莹,便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楚莹莹却怔住。
听着最后一句话,她垂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沈清的回答,无可挑剔,也符合人之常情。
人家活得好端端的,还有寡母在世呢,凭什么要为了你去死?
人活着,自然是有些别的责任的。不可能只是儿女情长。
可听着这个答案,她却莫名想到了两年前,在山崖处,看到狗蛋为了自己纵身一跃的场景。
那一幕,从前觉得好笑,甚至可以忘记。
可一年两年…直到她快及笄,过去了那么久,却始终刻在她脑海深处。
就算是公子薄情罢,那人再也没有来见过她。
可当时的那份真情,却是做不得假的,甚至浓烈到,甘愿为她跳下悬崖。
少女忽然醒悟过来,这辈子,这个世上,除了爹娘以外,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待她如此了。
就算是沈清,也不行。
体验过了轰轰烈烈,再去接受世俗中的柴米油盐和相敬如宾,那颗心却是怎么也动不了了。
也罢。
*
楚家同意了沈清的提亲,两家人定下了一个好日子,决定在那日嫁女儿。
两个一直暗中保护楚莹莹的暗卫,人都被这消息吓傻了。
这少主还在前线打仗,后宅就失火了!
一直暗暗喜欢的姑娘,竟然就要嫁给旁人!这样的消息,可谓是五雷轰顶。
暗卫再不敢耽搁,连夜快马加鞭,将这消息送去前线边境。
在边境蹉跎了两年,如今的太子不负修罗杀神这个称号。即使容颜愈发俊美,但因为气质太冷烈,反叫人不敢轻视。
暗卫站到他面前,看着太子盔甲上凝着的鲜血,还有对方擦拭长剑时的轻柔举动,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不寒而栗。
“何事如此匆忙寻来?”
还有半个月,这场战役就能彻底结束了。
顾荆此时整个人就像一把开封的宝剑,拉满了的长弓,凝眸与人说话时,都带着凛冽杀气。
暗卫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少主,嗫嚅了半响,才硬着头皮道。
“楚姑娘…楚姑娘她要成亲了。”
啪嗒。
顾荆手里的长剑,在他擦拭的动作下,竟是被忽然爆发的内力,生生震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冲啊!狗蛋去抢婚啊!
史上最惨狗蛋:我给我媳妇偷偷送糖。
莹莹:沈清这个人不错啊,看在糖的份上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