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
真烦
烦死了
回到教室后,戚烟冷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
新旧校服挤着书包堆进桌肚里,给塞了个满满当当。
1班的学生陆陆续续到齐,见班里多了一张新面孔,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可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厌世模样,谁都没过去打扰。
戚烟有一个女同桌,身高在一六五上下,体态丰腴,长相普通,性格估计挺内向的。
反正两节课过去,她跟戚烟是一点交流都没。
戚烟没课本,也没借同桌的一起看。
或许是因为他们是艺术班,所以老师们对他们的要求没那么严苛,第一天基本都在扯些有的没的。
跟周越凯那个开学第一天就疯狂刷题的竞赛班,有着天壤之别。
戚烟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何高到教室找戚烟。
班上的人就没停止过对戚烟的窥探,瞧见何高来找她,一个个都伸长脖子看过来,支起了耳朵。
“你已经换上校服啦”何高有些意外,习惯性地又要拍她肩膀。
戚烟倾斜上身,躲掉他的手,站起来说“老师,课本在哪儿我自己去领吧。”
何高扑了空,尴尬地收起手,背在身后,“课本练习册什么的,都在办公室里,我带你过去。”
戚烟没再多说,跟在他后面走出教室,去往高二理综办公室。
办公室位于四楼,面积相当于两间教室,按照生物、化学、物理分成三组,靠墙摆了不少柜子,杂七杂八地堆满书本和纸张。
何高是教物理的,办公位在最后一列最后一排,地方偏僻,办公桌自带的挡板更添隐蔽性。
台面七零八落地摆满了东西,角落置有几盆绿油油的盆栽,靠边还有一只半满的洒水壶。
何高坐下后,拉来一张椅子放在对面,让戚烟坐下。
她没坐。
何高拧开保温杯杯盖,喝了口茶,一派要跟她展开长篇大论的架势。
戚烟没什么耐心地提醒他“老师,请问我的课本呢我还想趁着课间去趟洗手间呢。”
“不急。”何高放下保温杯,俯身拉开桌下小柜子的门,一摞摞地搬出书本资料,放在桌上,最后抽出一张纸递给她,“你看下齐了没。”
戚烟只好走近一步,站在办公桌边,对照清单检查一遍。
何高就在她旁边悠闲自在地喝着茶,喝一口,叹一下,手里拿着杯盖,移动间,状似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腰。
戚烟后撤两步,粗略扫一遍,抱起沉甸甸的书本资料,语速很快“没错了,老师,这些书我就先拿回去了,谢谢您。”
何高伸手在底下托住她的手,关怀备至地叮嘱她“书比较重,你小心点,别掉了。”
戚烟冷眼瞥他,转身走人。
何高恰好在这时从桌上的书堆里抽出一本书,书脊不慎敲掉桌边的洒水壶。
几乎是瞬间,水全泼在戚烟的胯部以下,湿掉半条裤腿,鞋子也不能幸免于难,落了几滴进去。
“仆街。”戚烟受了一惊,用粤语低骂出声,好在抱得稳,书没掉地上。
何高“哎呀”一声,忙跟她道歉,连抽好几张纸巾,要覆上她裤子,帮她擦干水渍。
戚烟跳开一步,抿着唇,什么都没说,抱着书一溜烟跑出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探究地看她一眼,纷纷不明所以地别开视线,继续忙手头上的事。
还没上课,走廊人多。
来到这所学校不过短短几小时,戚烟就凭借脸和身材火遍全校。
看到她再次出现在四楼,大家不约而同地向她投去注目礼。
戚烟谁都不看,忍受着裤腿紧贴皮肤的湿重感,气得直骂
“点解麻甩佬都可以做老师噶丢。为什么油腻猥琐男都可以当老师艹。”
“凯哥,你下午请假去拆线啊”
听到一道耳熟的女声,戚烟忽地放慢脚步。
就在距她一米远的地方,周越凯靠着走廊栏板吹风,态度散漫,手机在手里颠来倒去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李乔妤站他旁边,仰头跟他说话,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像是钦慕
戚烟没细看。因为吴准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对她招招手,“妹”字喊到一半,意识到时间地点都不对,赶紧把剩余的话咽回去。
戚烟敛眸,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回到二楼的教室。
她卸下厚厚的一摞书,从桌肚翻出一条新校服裤,大步流星地去女厕换裤子。
换完裤子,踩着预备铃回到教室。
教室还没彻底安静下来,她同桌好奇地问她“戚烟,你不是去办公室拿书吗裤子怎么湿了”
戚烟翻开书本,埋头签上名字,“没什么。”
“那个我叫莫安妮。”她的同桌颇为腼腆。
戚烟对着她重重点头,“你好,我叫戚烟。”说完,继续回过头去签字。
“我知道,你现在超级出名的。”
“嗯”
“论坛在发起校花投票,虽然还没结束,但你的票数遥遥领先。”莫安妮说。
戚烟心不在焉地听着,签完名字,把书本资料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这一门课的授课老师拿着课本教案,走进来,教室慢慢安静下来。
莫安妮的声音也低下去“上一次发起校花投票,因为两个女生票数持平,难分伯仲,所以我们学校选出了两个校花。你来了之后,可就只有你一个名副其实的校花了。”
戚烟翻开书本,指腹抚摸着光滑的纸张,想起了昨天吴准说的话。
两个校花,除了李乔妤,还有一个转走的学姐。
“是不是有一个校花是准高三的学姐,现在已经转走了”戚烟小声问她。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这个。”
戚烟一搭理她,莫安妮的话就更多了,她边注意讲台上激情开嗓的老师,边说
“她跟李乔妤是同一挂的,都走清纯小白花路线,两人的成绩也都不错,所以才会并列校花。不像你,个人风格突出,惊艳又耐看,一来就艳杀四方。”
戚烟想听的不是这些,单刀直入地问“那位学姐叫什么为什么转学”
莫安妮竖起大开的课本挡在脸前,侧头跟戚烟说“那个学姐叫做张芷荷,论坛里说是因为她诽谤老师。”
“诽谤的什么内容是哪个老师”戚烟还想再问清楚点,台上老师突然点她的名字。
一时间,全班的焦点都在她身上。
戚烟自认倒霉,站起来回答问题。
好在老师没为难她,等她作出回答后,提醒了一句上课别说话,就让她坐下。
这一打岔,莫安妮就没把话题继续下去。
戚烟也抛之脑后。
中午,她跟莫安妮一起去食堂。
准备吃饭时,发丝滑下来,她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发圈不见了。
仔细回想,大概率是落在了周越凯那儿。
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如果看到了,希望他能好好收着,别弄丢,毕竟一根发圈少说也要一块钱。
戚烟吃饭慢,莫安妮早早就吃完了,边喝酸奶,边无所事事地左顾右盼。
她忽然激动地轻拍戚烟的手臂。
戚烟“嗯”
“那个”莫安妮疯狂给她使眼色。
戚烟一头雾水地看过去。
就在她斜后方,走清纯小白花路线的李乔妤,跟三个长相中上的女生同坐一桌,就气质来看,分明是同一个圈子的闺秀名媛。
她看她们的同时,她们刚好也在看她,除了李乔妤。
那三个女生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笑容富有玩味。
有个女孩子还娇滴滴地推搡李乔妤的胳膊,像是在叫她看她。
戚烟从小美到大,早已习惯别人形形色色的目光。
只一眼,就没再看她们,自顾自地吃饭。
莫安妮拿开酸奶,絮絮叨叨“刚刚那个扎丸子头的,就是李乔妤,本来是校花的,现在只能降一级,当副校花了。”
戚烟舀起一勺稀淡的紫菜蛋花汤,犹豫再三,还是喝不下去。
这玩意儿,看着跟涮锅水差不多。
莫安妮“她在学校的人缘特别好,不过她家情况有些复杂。你懂的吧就是那种有钱人家里,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的情况。她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听说是她爸跟一个拍三级片的艳星”
“我们换个话题吧。”戚烟放下汤勺,笑着跟她说。
莫安妮愣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看着她,“你真的长得好漂亮。”
戚烟笑而不语,开始收拾餐盘。
莫安妮端上餐盘,跟她一起离开,“戚烟,你的头发是烫的么”
“不是,自然卷。”
“真羡慕,长了张省钱的脸,还有一头省钱的漂亮卷发,身材也刚刚好。”
戚烟把残羹冷炙倒进潲水桶,“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抠门。”
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熬到夜间九点半,晚自习结束。
戚烟背上书包,走出学校。
她没在校门口等李家的车过来接人,而是走到早上下车的地点。
天很黑,好在每隔一段距离,就亮着一盏昏黄的路灯。
夜风萧索,戚烟站了一会儿,觉得冷,拿出一件外套披上。
一阵烤地瓜的甜香乘风飘过来。
她明明不饿,却被勾得嘴馋。
左右环顾,发现这条马路空空荡荡的,不见车影,她踢开脚下的小石子,循着香味走过去,在路边一个老大爷那儿买了一个烤地瓜。
烤地瓜有些烫手,在塑料袋里放了没一会儿,袋子就蒙上一层白茫茫的水汽。
她把袋子挂在手腕上,顺着空寂的人行道,慢腾腾地踱回原地。
李家的车还是没来。
估计也不会来了。
戚烟低头轻笑,勾起鬓边的头发别耳后,拿出烤地瓜。
地瓜比较大,她掰成两半,其中一半放回袋子里,只用两只手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捧着剩下那一半,边“呼呼”吹气,边轻轻咬下一口。
地瓜甜腻软糯,抚慰着她的味蕾。
就是太烫了,还得再吹一吹。
“喵”猫叫声自身后的灌木丛中传出。
戚烟回身去找,身子俯低,轻手轻脚地靠近,“喵”
“喵”猫又叫了几声,暗昧不清的环境中,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它朝她走来。
就着昏黄的光线,戚烟看出它是一只三花猫,很瘦小,皮毛有点脏。
“你是不是也想吃烤地瓜”戚烟屈膝半蹲在它面前,掰出一点地瓜,吹凉了,凑到它嘴边。
它没吃,只是用那双提溜圆的眼睛看她,冲她喵喵叫。
戚烟啃着烤地瓜,另一只手在它眼前晃了晃,换了粤语“唔食番薯不吃番薯”
“喵”
“唔食就冇得食喽。不吃就没得吃了”
小猫向她走近,像是要蹭她。
戚烟后退一步,避开它,“你嗲我都冇用,我自己都冇屋企,带你去边。你跟我撒娇也没用,我自己都没家,能带你去哪儿。”
猫还在叫。
戚烟把那一小块烤地瓜放在它面前,直起身,自己吃掉手里剩下的大半个地瓜,从包里拿出手机看时间。
快夜间十点了,她准备叫辆网约车回去。
手机突然震动。
戚烟看着屏幕亮起的手机号码,愣了下,接通,用粤语懒懒地说“哈喽大番薯,咁快就挂住我啦这么快就想我了吗”
“戚烟。”
万籁俱寂。手机那头传来耳熟的声音,用的不是普通话,而是粤语。
在异地他乡,听到熟悉的方言,戚烟很难形容此时的心情。
眼眶热热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上车,我哋返屋企。我们回家”周越凯说。
戚烟握着手机回头。
不远处,靠边停了一辆打双闪的白色小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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