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宫,御书房。
季子珊手里捏着一条墨锭,绷着粉嘟嘟的脸蛋儿给季子清陛下研墨,季子清陛下摩挲着微带胡茬的下巴,笑瞅一脸不高兴的胖妹妹:“扇扇,给大哥哥笑一个!”
“才不笑给你看!”季子珊颇不给面子的撅嘴呛声皇帝老哥。
季子清陛下微微扬了扬眉,两条修长的胳膊交叠在四四方方的榻桌上,神色戏谑的再道:“这样,你给哥哥笑一个,哥哥就给你一个金元宝,你要是能笑两个,哥哥就给你两个金元宝,你瞧怎么样?”
“不怎么样!”季子珊这会儿特别视金钱如粪土,还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我今天不卖笑!”有钱难买胖妹妹一笑的季子清陛下,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声细语道:“扇扇,你小哥哥患的是风寒,你年纪小,若是整日和你小哥哥待在一处,也容易被染上风寒的,乖乖听话啊,等你小哥哥病好了,大哥哥就
让你回慈宁宫住。”小妹妹和元宝幼弟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元宝幼弟最近病了,小妹妹总往幼弟屋里钻,太后亲妈防不胜防之下,就让他把胖妹妹提溜来了乾明宫暂住。
被亲哥绑架加圈禁的季子珊小公主,皱着秀眉嘟囔道:“小哥哥最喜欢我了,没有我陪着他,他心里会难过的。”
“你要是被他传上病了,你小哥哥会更难过,乖啦,扇扇,你小哥哥已经退热了,再休养几天就能病愈了……”季子清陛下柔声轻语的宽慰小妹妹,“你知道哥哥为什么叫你研墨么?”
季子珊扁扁嘴巴:“拿我当小丫鬟使呗。”说着,就搁下手里的墨锭,“研好了,我接着去生气了!”季子清陛下哭笑不得的扯住小妹妹,把她拉到身旁坐着:“你这小丫头,哥哥什么时候让你做过白工?你两天没见你小哥哥,不是一直想的厉害么,呶,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写一封信,
一会儿叫刘全顺给你元宝哥哥送过去,你瞧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季子珊面色松缓的哼了哼。季子清陛下提起一管笔毫,在砚台里润笔几下,便道:“你有什么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想他堂堂一国之君,还是第一次给人当写信使者来着,季子清陛下刚持好笔管,就听小妹妹嗓音甜嫩的开口
道,“小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呀——”
“你看着我干什么,快写啊!”季子珊说完开头语之后,见皇帝老哥无语的盯着自己,不由催促道。季子清陛下深深叹了口气,这小妹妹上的是个什么学哦,这遣词造句能不能稍微讲究点,在小妹妹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季子清陛下一字不落的写下刚才那句话,然后就听小妹妹又接着道:“大哥哥可讨厌了
,让一堆人看着我,不让我回慈宁宫看你——”
“怎么又不写了呀你!”季子珊小公主的第二句话一蹦出来,季子清陛下的笔势就又顿住了。季子清陛下的心情微微有点崩溃,这小妹妹是个缺心眼吧,当着他的面说他讨厌,还要叫他在纸上写‘自己很讨厌’这种话,简直有点不能忍好么,纠结片刻后,季子清陛下还是继续笔走游龙,嗯,他是君子
,要说话算话的,小妹妹说啥,他就照着写啥。“……你要快点好起来呀,等你好了,我踢毽子给你看,我学大公鸡打鸣给你听,哦,学小羊羔咩咩叫也可以……”季子清陛下又拿开一张布满字迹的宣纸,在新的一张纸上接着再写,“我在乾明宫过的好不开心,大哥哥不是叫我练琴,就是让我画画,他有的时候正陪我玩,一有大臣求见,他就让我躲起来,还不许我出声,还有啊,他今天见我不高兴,就用金元宝买我笑,说笑一下就能得一个金元宝,哼,
我才不笑给他看呢,我要回慈宁宫笑给你看……”
季子清陛下麻木淡定的当着写字机——他真是自己没事找‘虐’啊,瞧瞧,他都被胖妹妹吐槽成什么样了!
“……还有么?”季子清陛下见旁边的声音停了,表情麻木的问道。
季子珊拍拍胸口:“有,让我喝口水润润嗓子——”刘全顺看着那一沓墨迹新鲜的纸张,表情抽抽的提醒季子珊小公主:“公主,五王爷还病着,您给他的信,若是太长了,他看着也耗神不利养病不是,奴才瞧着,您这信写得已经可以了,您说的嗓子渴了,
陛下写的手腕也酸了,不如这封信就先写到这里?您若是还有话说,明天再接着写就是了。”
“那好吧,那就再添一句,我明天还给你写信。”季子珊顺势说道。
季子清陛下瞄一眼刘全顺,然后刷刷写下‘我明天还给你写信’这几个字,最后落款道——扇扇口述,大哥哥代笔。
待刘全顺拿了厚厚的一沓书信离开,季子珊的小爪子摸上季子清陛下的右手腕,嗓音甜甜道:“大哥哥,我给你揉揉手腕——”
季子清陛下心头微暖,刚要夸一句‘扇扇真乖’,就听这小丫头接着又道:“你明天还帮我写这么长的信好么?”
“可以,但是大哥哥有两个条件。”给胖妹妹写信的工程量有点大,季子清陛下决定讨点利息。
季子珊微歪脑袋,目露疑惑道:“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先学大公鸡叫一百遍。”季子清陛下语气悠悠道。
季子珊默了一默,小声问道:“……那第二个呢。”
季子清陛下似笑非笑道:“再学小羊羔叫一百遍。”
季子珊呆了一呆,然后弱弱的商量道:“……大哥哥,我给你笑两百下,行么?”
慈宁宫,西配殿。窗外寒风凛冽,屋内却烘的暖意洋洋,元宝小王爷靠在一个厚厚的棉枕上,面色有些清减的苍白,惠安太后斜身坐在床边,左手端着一只药碗,右手捏着一只汤匙轻轻搅动,片刻后,惠安太后低头尝了一
口,觉着药温可以了,便温声开口道:“元宝,喝药吧。”
“嗯。”元宝小王爷不吵不闹,特别温顺乖巧的应道。撑着双臂坐起身子,元宝小王爷伸手接过药碗,略吹几下,就抱着药碗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他幼年时身子病弱,常年与药罐为伍的日子,还留着一点深入心底的印象,虽说这些年,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
好,但到底较同龄人略弱,一年四季总要有几回头疼脑热。
望着幼子懂事的喝下苦药,惠安太后目露心疼之色,待他放下药碗,惠安太后忙将备好的蜜饯,塞到他的嘴里,叫他缓一缓,元宝小王爷噙着蜜饯,露出一抹苍白的柔和笑意:“母后,药不苦的。”
“傻小子,药苦不苦,母后还能不知道?”惠安太后和蔼的说道,她刚刚尝过的好不好。
元宝小王爷好脾气的笑笑:“我已经长大了,才不会和扇扇一样,每次喝药时,都怕的钻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扇扇是个小姑娘,性子难免娇气些,母后的小元宝,已经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了……”惠安太后揽住自小多病的儿子,嗓音温柔道,“元宝小时候经常生病,现在已经好多了,等你再长大一些,元宝也会是个
身体强壮的小伙子。”
一般来讲,皇子满八岁之后,就会搬到外宫的群英宫独住,但如今的天下之主是元宝亲哥,后宫之主是元宝亲妈,他的母兄乐意叫他住到十岁再迁宫,就没人敢指手画脚说不合规矩。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手中掌握足够的权利,某些规矩就能视同无物,就像季子珊,从来没有哪个公主,能扮成男孩子去文华阁读书习武,但在其皇帝兄长的纵容许可之下,季子珊就能开了这
一条先河。
母子俩正温情脉脉的说话时,有传话宫娥入内禀告刘全顺来了。
得到允许后,刘全顺颠颠的走进来,先请安问好,然后便将那沓厚厚的书信捧出来,交给元宝小王爷浏览过目。
听闻是小妹妹‘写’给他的书信,元宝小王爷登时来了兴致,忙道:“快给我瞧瞧!”在惠安太后询问刘全顺小闺女在乾明宫待的如何时,元宝小王爷已经迫不及待的展信去看,待看到第一句‘小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呀’时,他的脑海里已自动浮现出一个俏丽可爱的胖丫头,用甜甜
嫩嫩的嗓音说着这句话,元宝小王爷呵呵笑了一下,继续往下看。
看着小妹妹宛若和他面对面搞交流的信件,元宝小王爷一边看一边乐,搞得惠安太后都不能专心问刘全顺话了。“元宝,扇扇和你说什么了,叫你乐成这样?”惠安太后扭过头来,随意拾起一张元宝小王爷已看过的信纸内容,只见上头写着,“……我在大哥哥这里待的可没意思了,见宫女打扫宫殿还比较有趣儿,我就
去给大哥哥擦桌子,谁知,他嫌我擦的不干净,还打了我一顿——”惠安太后又随意拿过一张,只见这张又写着:“还有啊,他今天见我不高兴,就用金元宝买我笑,说笑一下就能得一个金元宝,哼,我才不笑给他看呢,我要回慈宁宫笑给你看,所以,小哥哥你要快点养好
病啊,你好了,我才能回慈宁宫——”惠安太后颇为无语的扶额:她在慈宁宫辛辛苦苦的照顾幼子,这兄妹俩玩得倒是挺……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