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阁 > > 美人挑灯看剑 > 155、金铁动河山

155、金铁动河山(1 / 1)

叮当,订阅不够遇到结界啦,补定可破阵,破了!

“四……四无相。”

但对上那双纯黑的瞳孔时,一抹寒意蛇一般爬过了老城祝的脊骨。

四无相。

它原本是佛宗禅心的一部分,随着佛宗普渡与天下武道的相互流通,后来它被刀客和剑客引申为拔剑挥刀时的一种得道境界。

即“无天相、无地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中土十二洲,习武之人数不胜数,但能达到这四无相境界的寥寥无几。它要求将利害、成败乃至生死都置之度外!要求心如空穹,无尘无埃。弃万物者,方可得万物!……但这怎么可能?谁都知道太乙小师祖是个初到枎城就能为一顿饭搅得满城风雨的人,一个简直得用全天底下的繁华供着养着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心无天地,无众生也无自己?!

仇薄灯低垂下长长的眼睫。

火光在他素净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他横剑于身前,苍白的手指按在剑脊上,一寸一寸地移动,犹如正在举行某种古老而庄严的仪式。随着指尖平稳地按过剑身,远处的老城祝只觉得一线极深的寒意透骨而来。

老城祝不敢再继续等待,双刀一振,大喝一声,虎扑而出。

仇薄灯的指尖压过剑芒,剑平滑地挥出,在半空画出一道完美的半圆。

随着极细微的,仿佛是一根针刺入砂纸的声音,东三街的火,在一瞬间被分为了上下两重,直到下一刻长风袭来,才又重新连成一片。

老城祝虎口发颤,几乎握不住刀。

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萎靡了下去。他瞬间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转身就要逃走。

仇薄灯没有追。

咚。

老城祝刚一转身,就面朝神枎地“跪”在地上。

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平滑如镜地分离了。他刚刚用双刀架住了仇薄灯的那一剑,但剑气却直接透过双刀,将他拦腰劈成了两半,连带地将天灵三魂一起震碎了。

仇薄灯看着老城祝跪在神枎前,面无表情。

片刻,他身体晃动了一下,向后摔进余火里。

枎叶投下的银光,落进他漂亮的纯黑眼瞳。

如夜晚的天幕缀了一颗微小的星辰。

……………………

罴牧的青铜长戟重重地砸落到地上。

“原来……你、你是……”

他低下头,看着洞穿胸口的绯刀。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绯刀绞碎了心脏。

师巫洛漠然地抽回长刀。

罴牧一动不动,身体就像陈旧的墙面一片片地破碎,剥落。他的脸上浮起一个非常扭曲笑容,他想起来先前师巫洛说过的话……这个疯子说,他发过誓。天上天下,人人神神妖妖鬼鬼,谁没发过一两个誓?但誓言也仅仅只是誓言,除了寥寥几许毅力出众者能够做到,剩下的大多只是懦弱者的无力和不甘,最后化为被遗忘乃至被背弃的尘埃。

可这个疯子发的誓……

那哪里是誓啊?

是……是……

劫难。

注定要发生的劫难。

师巫洛推刀入鞘,右手袍袖卷动间,露出腕上扣着的一枚镯子。一枚双夔龙的暗金古镯,和仇薄灯左手腕上扣着的一模一样。他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一蓬金尘在浓稠的瘴雾中炸开,纷纷扬扬地落下。

天外天,上重天,神龛阁

阁中灯火如昼,一盏盏长明灯点在一块块黑沉漆金神碑前。龛阁中没有风,但其中一盏长明的火烛忽然摇了一下,火光闪烁间,照亮对应神碑上刻的名字“东野之神罴牧”。

咔嚓、咔嚓。

先是一道裂缝,转眼间密如蛛网。

啪。

神碑破碎,长明灯灭。

咚——咚——咚——

云雾缭绕处,忽然响起了沉重的钟声,钟声穿透云层,在高高的苍天之上回荡。冥冥之中,一尊尊古老的存在猛然自沉睡里惊醒。

…………………………

城北门。

惊鸿舟降落在一片废墟里,不过就算山海阁阁主本人亲自,也很难认出这艘飞舟就是他珍爱多年的“惊鸿”了:十丈长三丈高的飞舟现在缩水成了八丈长二丈高,尖而修长的首尾不翼而飞,紧密排列的肋骨板里凸外陷,鹘翼般的纤长披风板像鸭子的翅膀被退了毛,至于三片玉贝般的帆就更别提了……只剩下最后一小块,可怜兮兮地垂在折了的桅杆上。

船上,左月生、陆净和娄江三人东倒西歪地瘫了一甲板。

娄江支撑着身,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一步三歪地挪到惊鸿舟的船舷,慢腾腾把自己挂了上去,向下一张口,顿时哇哇大吐起来。

“姓娄的……”左月生正面朝下,趴在船板上,有气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头,“行行好,拉我一把,我在这吐,会被隔夜饭呛死的。”

娄江没理会他。

这厮,真的太不当人了。

之前他在半空不知道喊了多少次“你们来替我开一下惊鸿”,这两个孙!子!充耳不闻,结果一远离城中心,左月生就伙同陆净生拉硬拽,把船舵抢了过去。船舵一落到左月生手里,娄江就把眼一闭。

飞舟一到左月生手里,那就不叫“惊鸿”了,叫“惊魂”!

能把飞舟开一艘报废一艘的,十二洲连海外三十六岛,独山海阁少阁主一家,别无分号。

“娄江?娄师弟?娄哥哥——”左月生捏着嗓子喊,“好哥哥——”

“呕!”

倒在一边的陆净瞬间扑腾扑腾爬起来,抓着船舷吐了个天翻地覆。

“你呛死吧!”娄江方才就差把自己的肠子一起吐出来,吐到口鼻都是酸水,此时就像根面条一样,靠着船舷软踏踏地滑了下去,双目无神,已然超脱了世间凡尘,“回……回山海阁后,我就跟阁主提请去驻扎不死城……这世界上,姓娄名江的,跟姓左的胖子不能共存。”

“你……为什么不早说?”

陆净一边吐一边断断续续地问。

回想起刚刚无数次飞舟贴着地面山石擦过,无数次墙垣角楼从鼻尖刮过……这关城门的一路上,大半惊险居然不是来自打瘴雾里蹿出来的魑魅魍魉,而是来自开船的左月生。

陆净觉得自己从此以后可能会得一种无药可救的病,一种能生白骨活死人的药王亲爹都治不好的病。

叫“见舟欲吐”。

“呵呵,”娄江无师自通地学会用最简短的音节表达最强烈的愤怒,大概古今中外,人的感情总是共通的,“你们让我说了吗?”

这还真没。

陆净先前哪里晓得左月生开飞舟是这个德性,一腔热血脑子犯浑。左月生挥臂大喊“以生死之交的名义,把这家伙拽开”,陆净就帮他把娄江拽起来了。现在想来,当时娄江的确想对他说些什么,但被左月生死死地捂住了嘴。

等船舵到左月生手里后……

也就没他们说话的余地了。

陆净理亏,只能讪讪地笑,急忙调转枪口:“左胖!你自己开的飞舟,怎么还晕成这个样子?你丢不丢脸?”

“放你的狗屁!”左月生艰难地把自己翻了个面,“大”字型铺了一船板,“老子这是晕的吗?老子这是灵气透支犯恶心,开飞舟不用灵气啊?你丫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娄江和陆净异口同声:“呸!!”

“……咳咳,不说这个了。”左月生赶紧岔开话题,“你们看,枎木的光恢复原样了,仇薄灯应该也好了。仇大少爷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话本里经常写的,平平无奇的扫地僧其实身怀绝技,吃肉喝酒的和尚其实是个真罗汉?”

“那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陆净没好气地说。

左月生用后脑勺拍了下甲板:“对对对!就是这句话,你说姓仇的是不是简直就像眼下那些娇滴滴小姑娘最爱的话本主人公?”

“这一套早就老掉牙了!”陆净目光充满鄙夷,“我来枎城前,醉风阁的姐姐妹妹们,最喜欢的是背负骂名的剑客,忍辱负重后与邪祟同归于尽,以身殉道,名流千古。上次有个《悲回风》的折子就这么写的,投的花掷的果多得差点把说书人砸死。”

“我操!”左月生“砰”弹了起来,“呸!呸!呸!你可别乌鸦嘴啊,走走走,赶紧地来去看看,仇大少爷有没有‘名流千古’了。”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拉船舵。

娄江和陆净瞬间如猛虎扑人,一左一右,把左月生拖到了一边。在左月生大呼小叫的抱怨里,娄江掌握了惊鸿舟的控制权。

“娄兄,你来开。”陆净面目狰狞,“开慢点!稳点!”

娄江点点头。

惊鸿舟缓缓地扇动残破的披风板,缓缓地离地,缓缓地向前……老半天过了,惊鸿舟移动了半丈。

“这也不必。”陆净委婉地说。

“不是。”

娄江面无表情地抬头,指了指稳如老龟的惊鸿舟。

“它坏了。”

啪。

最后小半块船帆带着绳索,从半空砸下,不偏不倚,正中陆净的脑袋。原本还在闹腾的左月生缩了缩脖子,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敢说话。

陆净:……

得了,下船用跑的吧!

仇大少爷!你可要千万撑住啊,千万别真以身殉道了!

…………………………

“我还不如去死!”

仇薄灯失声痛骂。

东三街的万象八周伏清阵横七八竖地倒了一地,老城祝还在对着神枎“跪地谢恩”。而仇薄灯自己翻身半跪在火里,人虽然还没以身殉道,但已然是不想活了。

疼!疼!疼!

太疼了!

什么无天、无地、无众生没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疼”这么一个念头,他浑身上下疼得仿佛每块骨头都被砸碎了,每条血管里都有火在灼烧,血肉不是血肉,筋骨不是筋骨,人也不是人了,想晕都晕不过去。

“破剑!你不是一直想斩了我这个邪祟吗?来吧现在就动手!快点!”

太一剑被他丢在不远处的地面,听见这话连动弹一下都欠奉。

仇薄灯眼尾泛着潮湿的红意。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恢复雪亮的太一剑,手指疼得不断颤抖。抓住剑后,仇薄灯强行稳了稳手腕,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就挥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比起疼!他宁愿死!

剑锋还未触及肌肤,仇薄灯的右手就被人紧紧扣住了。

抓住他腕骨的手,哪怕被火光印着也显得格外苍白,指节分明,修长有力。一节深黑的衣袖下,露出枚暗金夔龙镯。

属于年轻男子。

“疼吗?”他仓皇地移开视线,“抱歉。”

仇薄灯盯着他,发现这人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把那片银灰的沉静遮住,就显得有点不知所措,茫然得很听话的样子……

太好欺负了吧?

微妙地,仇薄灯发现自己死了八百年的良心突然复活了一点。他清清嗓子,难得收敛:“开个玩笑,我们没有想要冒犯神枎。”

说着,他就要站起来,手刚要收回去,就被握住了。

祝师一手提灯,一手拉着他,起身的同时一用力,把他也拉了起来。在仇薄灯要说什么之前,他便松开了手,好像刚刚的动作只是顺带的一个帮忙。

“是有什么事吗?”祝师问。

他一挥袍袖,被定格在周边的所有事物终于拥有了它们自身的重量,像暴雨般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下边的左月生三人被树枝树叶砸得抱头鼠窜,他和仇薄灯站着的地方却干干净净,连片叶子都没落到头上。

刚刚扑下来的灰鸟收敛双翼,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侧过头,冰冷的金黄眼睛地紧紧注视他们的举动。

仇薄灯审视了它一眼。

的确就像白天猜的那样,是只足有两丈多高的猛禽,尽管对赶到的少年祝师十分畏惧,但目光依旧傲气锋锐,敌意深重。羽翼根本隐约能够看到血色,在袭击他之前,这只巨鸟就已经受伤了。

比叶长老的秃尾巴凤凰顺眼多了。

“来找一块玉佩。”仇薄灯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下,然后指了指落在一边的灰鸟,“可能是被它叼走的。”

祝师沉默地点点头,走向灰鸟。

灰鸟展开双翅,它方才对仇薄灯发动进攻的时候,带着一身更深露重的寒气从极高的地方扑下,转瞬即至,是名副其实的雷霆一击。左月生三人刚听到风声,它的利爪就笼向了仇薄灯头顶,但比起利爪,它的长喙才是真正凶狠的武器,尖锐有利,屈起脖颈后在极短的距离内发起一起扭断人的脑袋不会比扭断一只兔子的头更费力气。

祝师衣袖宽大,没有带刀也没有佩剑,只提着盏普普通通的纸灯笼。

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走了过去,风吹衣摆,人影清瘦。

灰鸟好似精铁般的长喙没能啄出去。

它僵立住了,一动不动。如果细看它的绒羽会发现,与其说它的姿势是在预备着进攻报复,倒不如说是一种极度恐惧又不能退缩的情况下展示出的色厉内荏。

祝师把手放到它的翅膀上,安抚了一下,口中发出一串低沉柔和的音节。

灰鸟渐渐平静下来,以类似的声音回应。

左月生、陆净和叶仓三人见他走开,就探头探脑地过来和仇薄灯汇合.

冲着刚刚那阵劈头盖脸的树雨,他们就觉得要是不表明自己是和仇薄灯一伙的,恐怕会毫不留情地干掉。

“靠啊,”左月生瞅着那边,惊得直嘬牙,“你们祝师这么牛逼的吗?还能跟鸟说话?”

“这有什么,”叶仓粗声粗气地应,“祝者,以天地为师,上能通神,下能达物。城祝司里就有万物语的杂学,别说鸟语了,跟王八说话都没问题。”

“那你会吗?”陆净好奇地问。

叶仓:……

这个姓陆的,是真他娘的讨厌。

“显而易见,他不会。”

仇薄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别当面揭人短,不客气地补了一刀。

叶仓脸黑了。

这个姓仇的,也一样讨厌。

“你们刚刚很有活力对不对?”仇薄灯提着剑,和颜悦色地问,“是不是就跟戏台下蹲着一样?是不是就差了点瓜子点心?”

左月生三人下意识地点头。

蹲戏台哪有他们刚刚蹲树杈来得刺激?这可是亲眼目睹的“色令智昏”好戏啊!

什么英雄救美,什么一见钟情,向来只在说书人的惊堂木里流传。但刚刚少年祝师提灯出场,却是活生生的英雄救“美”——虽然仇少爷金玉之下都是败絮,但皮囊确确实实是美。更别提,这位赶来的祝师后面又极具耐心地为仇薄灯打理头发。

和头发有关的,有些时候是件非常微妙的事。

文人墨客用青丝,用情丝,用云鬓,用烦恼丝……用所有缠绵悱恻的词来形容它,仿佛什么心事都能悄无声息地藏在三千发梢里。于是明明只是简简单单地解个头发梳个头,却突然让三个血气方刚,介于男人和孩子之间的少年看得面红耳热。

但大家都要面子,谁也不肯表现出来,就只好胡乱插科打诨。

陆净一直冥思苦想着,仇薄灯一问,他顿时一拍掌:“对了!这叫……”

“叫什么?”左月生和叶仓异口同声地问。

仇薄灯踹人的动作一停,有些好奇陆傻子能发表什么高论。

“灯影红衣美人俏,乌发缓解慢插簪!”

陆净激情得觉得给他一根毛笔,他能立地写八百折戏。

陆十一郎活了近二十年,头遭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说书人的天赋。以后就算被亲爹赶出谷,也不怕饿死了。

“妙啊!”左月生和叶仓用力鼓掌。

砰砰砰。

瞬息间,三人几乎不分先后地被仇薄灯面无表情地踹了下去,人在半空一边笑着,一边张牙舞爪地伸手抓树干抓藤蔓地挂住。

“玉佩在枎树顶上。”

仇薄灯要跳下去各补一剑的时候,祝师走了回来。

灰鸟跟着他过来了。

二丈高的巨鸟收拢双翅在树上移动有些笨拙,像大型走地鸡,看起来格外滑稽。但等它到了面前,投下的阴影却像一片从天空落下的乌云。它低垂下身,把羽翼送到仇薄灯面前,发出轻柔的声音示意他爬上来。

——仇薄灯白天猜得不错,这只鸟性格其实真挺好的。

就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

“仇大少爷!带一带我们!带一带!”

左月生麻利地爬起来,厚着脸皮又蹿了回来,活生生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灵活的胖子”。其他两个人有样学样,跟着跳了上来。

“仇少爷人美心善!”左月生听着逐渐变大的喧哗声,瞅见枎城里火把越来越多,赶紧狂拍马屁。这要是不跟着仇薄灯和祝师两人走,是要被活活打死的啊!

最新小说: 重生后,我成了奸臣黑月光 饲养反派魔尊后[穿书] 我在西伯利亚当酋长 女配随便作[快穿] 仙子,请听我解释 重生之都市仙王 八零年代漂亮作精 超神学院之阴霾 异世丹武天下 [综]万象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