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手炉(1 / 1)

两人在正面堂屋里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才有小丫头从帘内出来说:“姑娘吃过早饭,这就出来了。”

见乔盈儿架子如此之大,柯碧丝主仆心中俱恨得出血,脸上却只得赔着谄媚的笑:“不急的不急的。”

又过了片刻,才听到里头又有了动静,丫头打了帘子,一堆人簇拥着乔盈儿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盈儿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一眼看去,清丽逼人,贵气天成,竟再无半点往日呆傻的模样。

她心中酸妒,脸上恭敬,屈膝行礼:“妹妹好!”

却见乔盈儿眼神淡淡,盯着她半天,突然一笑:“我自然是好的。你看上去却不太好呢。”

屈辱恨意在内心翻江倒海。她自从住进这个家,就知道自己比不上乔盈儿。不是因为容貌,不是因为才情,而仅仅只因为,她不姓乔。所以她从小就知道寄人篱下忍辱偷生的滋味,所以她知道无论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去争取。只要能过得好,无耻也好,受气也罢,她都不在乎。

她再度向盈儿恭敬行礼:“恭祝妹妹成了未来的太子妃,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哪像姐姐我,自小孤苦无依。本以为郡王府的亲事阴差阳错落在了我头上,是我的福缘,不想如今……。”

说着就滴下泪来。

室内地龙烧得极暖,丫头们穿着薄衫都叫热,可盈儿还是畏寒,身上厚厚穿着玫瑰紫白狐腋袄,怀里还抱着金银线二色护套小手炉。

纤白的手指轻轻敲着手炉,发出朵朵的响声。

见柯碧丝一直不停的擦眼抹泪,她心如止水。她对柯碧丝的善意与同情,上一世已经用完了。

“阴差阳错?不如说你深谋远虑。你又何必谦虚?”

她没叫坐,柯碧丝便干着着,抬眼看着她,红红的眼中,神色复杂,“妹妹或许不信。可若说深谋远虑,只怕谁也比不过当今的太子爷。”

思绪不由晃了晃,这话倒不假。嫁他九年,被他深谋远虑了九年。刻意忽略掉心中那抹不堪回首的刺痛,微微扬了扬眉,她淡声道:“你跟杨继无媒苟合,总不成也是他谋划的?”

柯碧丝薄薄的脸皮抽了抽,咬牙道,“也未可知!”

她见过后宫多少不择手段的燕燕莺莺,真没谁能比柯碧丝更不要脸。

想了想,叫柯碧丝进来原是有桩公案要了结,倒不必在口舌上浪费工夫。

她冷笑道:“那想必我十岁那年从坡上滚下,也不是你动的手,而是他了?!”

柯碧丝一惊,抬眼脸来,瞳孔一缩,越发显得她脸上皮薄狰狞,她扑通跪下,连连摇头:“不是我……真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家姑娘!”绿波跟着跪下,三角脸上两只眼睛瞪得凸起。

“既如此,行吧。送客。”

虽然因为前后两世重重叠叠,她经常记不清楚到底哪些事是这一世发生的,可这件事,她倒是记得很清楚。

柯碧丝来乔家后,她真心当她是自己的姐姐,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大大方方分她一半。

那年秋日去青云峰赏红叶,她也是与柯碧丝同行同止,亲密无间。

重阳节后那一天,风有点儿大。她本来并不想出门。

但柯碧丝一大早就出了门,回来说在后山找到了一处绝佳的观景之处,一定要下午带她去瞧瞧。还说偷偷备了菊花酒,就她们两个,没大人拦着,更能尽兴。

她便去了。果然山崖之上有一小亭,酒水点心齐备,景色更是一望千里,秋色如海。她喝得薄醉,看得兴起,凭栏沉醉,肩背却猛地被人一推,顿时滚落山下。

醒来后,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说是她自已靠在栏杆上,栏杆断掉跌落的。

她并不相信。

柯碧丝费尽心思引她去那里,不就是想让她一命呜呼,好彻底在乔家取而代之。只是谁能想到她会重生呢?

筐儿早看这两人不顺眼,听到令下,立刻挽了袖子,招呼婆子上前去拖柯碧丝跟绿波。

“真不是我家姑娘,是一个小子。”

眼看就要被拖出门,绿波挣扎着回头大叫道。

“停!”

直觉告诉她,绿波没有说谎。之前她叫这主仆二人进来,本来只是想把这件事砸到她们脸上,叫她们知难而退,再也别幻想着还能从她这里捞半点好处。没想到竟另有隐情?

几个婆子便放了手。

柯碧丝扶着绿波靠在门边,两人十分着急,你一言我一语,事情经过说得十分凌乱,但盈儿倒也听明白了。

原来那天上午,柯碧丝跟绿波出门遇到个小丫头。小丫头热心地说发现个风景极好的去处,她下午要带自家小姐去。

柯碧丝一心想多结交些京中闺秀好以便将来找个好人家,又怕自己一个人去,人家懒得理她,便硬要拖着盈儿去。又怕实话实说,盈儿懒得见外人,反不想去,因此便没提这事。

到了那里,那个小姐和小丫头并没出现。柯碧丝更庆幸没跟盈儿说实话。她也没什么心思看景,就坐着喝酒吃东西。没想到,盈儿在栏边看景时,不知道草丛里突然窜出个黑布蒙面的野小子,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得六魂无主,等回过神来,那人早不见踪迹。

因为闯了大祸,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是有人把盈儿撞下去的,又怕被人说是她们勾结了外人要害盈儿,所以柯碧丝就苦苦哀求盈儿的奶妈还有丫头们,说只是意外。奶妈和丫头们也怕担责任怕得要死,所以大家便合力把那栏杆弄断了,这才去叫人救她。

“我虽然处心积虑抢了你的婚事,可那也是……不得已的呀。我跟你不同,亲事一直没个着落,我尽力结交京中闺秀也是想找一个好人家。若是我能遇到个更好的,我又何必做这样的事,得罪你跟姨父表哥们?”

耳边传来柯碧丝喋喋不休的声音,一直在解释自己抢她的亲事有多不得已。

她也无心再听。

虽然柯碧丝主仆说的话,像是真的。可她除了身上有郡王府的婚事,并没有什么别人可争之处。除了柯碧丝,谁还会这么计谋周全地想置她于死地?

“妹妹……你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看在我们是亲亲的表姐妹,一处长大的情分上,你能不能帮我跟王妃说几句好话?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呀!”

孩子?一听柯碧丝提起孩子,本来已经平复的心境,又滚起一股压不住的火气。前世,她着魔似地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也有一个原因,就是嫉妒柯碧丝儿女双全。

正想发话赶走柯碧丝,就听外头有人憋着笑意来传:“姑娘,东宫又来人了。”

“哎哟,太子爷待姑娘可真好,日日都惦记着姑娘呢。”筥儿又开始格格笑。

盈儿:……。

自颁旨后,东宫其实日日来人。

不是探病,就是来传话,每次自然都少不了送些东西过来。

前日送了一枝高丽进贡的山参。全头全尾,怕不至少有个百年。

也有瞧着不怎么值钱的玩意儿。南海椰壳雕成的小人小马家俱物什,整整一套。她瞧着倒是可爱,便送给了肃哥儿蓁姐儿。高兴得两个孩子给她嗑了几个响头。

乔檄叶菡本要拦着,说是太子送的东西,不宜转送他人。她颇不以为然,送了她,便是她的,她想送谁便送谁。

两人心里也知道她跟太子之间实在蹊跷,便只得由着她。

不过前两日东宫来人,她只是让筐儿出去收了东西,给了赏钱直接打发了,见都懒得一见。

可今日看着柯碧丝僵硬的黄脸嫉妒的眼神,她的嘴角还是几不可见地翘了翘,便道:“叫他进来吧。”

一时常夏进了门,冲她恭敬地行了礼,便笑道:“今日下大雪,殿下想说接下来几日天必会更冷些,便着我送了这个手炉来。”

一旁小太监上前,黑漆盘上,放着一只小南瓜大小的朱漆描金缠枝牡丹手炉。

筥儿上前收下,笑眯眯地嘴里叨叨道:“殿下对姑娘可真好,知冷疼热的。”

闻言,盈儿眉尖一蹙,这些张扬给别人看的“好”啊,除了给她招恨,真是一无是处。

而他对自己真正心尖上的淑妃,才是真的好,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总让她笑到最后。

呆呆盯着那精致华丽的手炉看了片刻,她才神情恹恹地,用下巴指了指柯碧丝。

“我瞧你刚才在外头也冻着了,这东西便送你吧。”

柯碧丝受宠若惊结巴道:“这……这行么?这……可是殿下送的东西。”

“那又怎样?我瞧着不顺眼。你要是不要?”她小脸一黑,冷道。

“姑娘!”筥儿不满地撅起小嘴,将那手炉紧紧抱在怀中,双眼瞪着柯碧丝。像只护食的小猫。

这时,绿波揪了揪柯碧丝的衣角。

柯碧丝猛地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冲她磕了三个响头:“妹妹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盈儿拧着脸,没理她。柯碧丝这样的人,哪里可能感什么恩?她这样做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待柯碧丝走了,常夏才赔着小心道:“敢问姑娘为何不喜欢这手炉?回去殿下问起,小的也好跟殿下回话儿。下回也能避了姑娘的忌讳。”

“手炉何辜。我只是不喜欢送手炉的人。”盈儿硬邦邦道。

常夏:……。这天下敢这样说殿下的,也就只有跟前这位了。

可殿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心里眼里都只惦记着这一位。

孽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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